第12章 章
第 12 章
“他們……他們一定告訴你了……”
梁進哆哆嗦嗦出聲,肩頭微微顫抖,牧羨慈雙眼微眯似乎很喜歡他現在的樣子。
“你說他那個病啊,他們倒是給我說了。”牧羨慈垂眸,似乎極為傷心,下一秒卻揚起纖長的睫毛語調歡快,“和我又沒什麽關系。”
牧羨慈措不及防的态度轉變讓人惱火,尤其是後半句有毫不遮掩的看熱鬧意味,哪怕他信誓旦旦地說要追求曲南山,脫口而出的依然是獨屬于牧羨慈的殘忍。
梁進惱怒地看着他,拳頭攥得咯吱作響,看上去很想再給他一拳。
牧羨慈慢騰騰起身,一臉的狼狽也擋不住少年的驕矜。
“你知道什麽是永遠嗎?知道永遠到底有多長嗎?”
梁進怔愣,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坐直了身體,牧羨慈推開窗戶眺望最後的餘晖。
“永遠就是——我愛一個人,我會把生死課題抛擲宇宙,戰勝所有的恐懼怯懦愛他病苦怒哀的一切時刻,只要我還能抱他吻他就是永遠。”
牧羨慈的眼皮紅了,吸了吸鼻子升起更高的聲調,語氣堅定。
“如果他離我而去,從我等待他的第一秒到我遺忘他伊始就是永遠的盡頭。”
牧羨慈侃侃而談他的愛情理論,來自靈魂的顫栗讓梁進差點失聲:“沒人會把愛情看得這麽重要。”
“我會。”一站一坐本來就是不對等的高度,仰起下巴微阖眼皮的姿态讓牧羨慈看起來更加高高在上,“去他的艾滋癌症,只要我愛他,就算讓我和他一起死我也願意。”
牧羨慈一直都是決絕而勇敢的挑戰者,就像大海的海浪一往無前,梁進羨慕他卻只能當盛夏沉悶緩遲的熱風。
今天實在是太熱了,梁進捂着胸口粗聲喘氣,空調明明已經開到了最低,可他怎麽還是那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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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進枕着潮濕的枕頭,床單也被汗浸濕了,他迷迷糊糊地想起來換上一套新的,眼皮實在沉重,胳膊無論試過多少遍都擡不起來。
好像有一個人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把他抱在懷裏喂他吃了什麽東西,應該是膠囊吧。
那個人是誰呢,梁進覺得是他再也見不到的那個朋友。
“你先不要走。”梁進抓住那個人的手腕,“我很快就醒,你等等我,我只睡一會兒……”
好像又有人來了,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麽,梁進覺得吵。
但他已經沒力氣說話了。
梁進做了亂七八糟的夢,有他小時候跟在梁檀和戚成翡身後跑的,也有他抱着他養死的小兔子哭的。
等學校碧綠的湖水歸于平靜,梁進也醒了。
晃眼的晨光透窗而過,身上的被子比他原來蓋的薄被厚些,床單枕套也換了新的,梁進啞聲:“姐姐?”
在客廳追劇的梁檀坐到梁進床邊,松了口氣:“你可算醒了。”
梁進嗓子又幹又啞,忍着小刀割肉一樣的疼問:“我生病了嗎?”
“連自己有沒有發燒都不知道啊。”梁檀嗔怪,“我先給你喂了一顆退燒藥,又讓蔡叔叔大半夜跑過來一趟。”
蔡叔叔是他們家請的私人醫生,連梁檀小時候扮騎士的照片都有。
胭霞村離市裏不算近,梁進心中過意不去,也有點不放心,問:“別讓蔡叔叔給爸他們說。”
“你以為我想不到嗎?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梁檀拍了拍被子,順手把手掌背過去試他額頭的溫度,“不燙了,你還有哪裏難受嗎?”
梁進白着臉色說:“頭暈,沒力氣。”
“剛退燒就是這樣。”梁檀的心徹底落地,心有餘悸地舒了口氣,“你都不知道你身體一開始有多燙,我都怕把你燒傻了怎麽辦。”
梁檀的話有開玩笑的成分在,擔心卻是實打實的,梁進不好意思道:“應該是這幾天晚上空調溫度開的太低了。”
梁檀端過來一碗熱粥,梁進小聲說熱,梁檀吹了吹,梁進拿過碗自己喝,他覺得梁檀還把他當小孩,明明他已經十八歲了,在六月的初夏度過了盛大的成人禮。
梁檀讓梁進再躺會兒,梁進搖頭:“越躺越難受。”
雨後烏黑的地面低窪處蓄水,微涼的氣息攜着濕潤的泥土味和着草葉的芳香。
梁進捏了捏酸疼的脖頸,他沒在家裏看見牧羨慈就去外面找,剛下斜坡就聽見略顯猶疑的一聲:“請問……你知道曲南山在哪嗎?”
“曲南山”這三個字已經造成了梁進的應激反應,他一哆嗦扭頭,也許是他表情太怪異,配上他灰白的臉色,那女孩被吓到了。
是個樣貌平平但讓人看着很舒服的女孩子,臉頰點綴生動的雀斑,看上去很是靈動活潑。
梁進抿唇,女孩捏着綠裙子,羞澀地笑了:“你好,你就是新搬來的那位小少爺吧?”
“小少爺”這個稱呼是她和那群朋友們私下的調侃,有同街道的人見到他們姐弟來的那天乘的是賓利,也有人在河邊看見梁進和他朋友踩着限量款球鞋毫不心疼地淌沙。
不過當面說出來還是讓她有些尴尬,臉色不自然地紅了,梁進也難為情地撓了兩下後頸。
“你叫我梁進就好。”
“你好梁進,我叫易翹楚。”易翹楚深吸一口氣,忐忑不安地問,“你認識曲南山嗎?”
梁進下巴緊繃,理智告訴他應該撇清和曲南山的所有關系,情感卻讓他點頭。
易翹楚眼睛燃起比剛才明亮的光,飛快道:“能請你見到他的時候告訴他我想找他嗎?”
易翹楚小心觀察他的神色,急忙補充:“只要說這一句話就好了!不會、不會有什麽的。”
她急得漲紅了臉,梁進在心裏揣摩她和曲南山的關系。
似乎是不一般的關系,但他來到這裏這麽多天根本沒見她來找過曲南山,曲南山也沒提過她。
但是,梁進很不開心。
見梁進臉色并不好看,易翹楚喪喪低頭嘆氣道:“不用說了。”她接着道歉,“抱歉,打擾你了。”
梁進硬邦邦問:“你和他什麽關系?”
易翹楚聞言,臉上劃過一絲難堪,“我和他算是……朋友。”她低聲補充,“以前的。”
易翹楚再也待不下去了,匆匆道了別後離去,梁進撇嘴,心裏酸溜溜地想:以前的朋友才不算朋友。
牧羨慈不知道從哪裏瘋玩回來後看見梁進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冷冰冰的樣子一點也不像他。
“你被什麽東西上身了?”牧羨慈站在空調前吹風,沒忍住回頭。
梁進一臉嚴肅:“你去哪了?”
“你管我去哪。”
“牧羨慈。”
“我當然是約曲南山出去的。”牧羨慈惡劣笑道,“不和你說你非要問,說了你沖我生氣,梁進你真難伺候。”
梁進怒氣沖沖:“我沒生氣。”
“嗯,你沒生氣。”牧羨慈背過身繼續吹風,手掌朝額頭扇風,“我相信你只是憤怒。”
叮的一聲,空調被人按停,擋風板從容閉合,牧羨慈前額的頭發軟軟趴下。
“我有事問你。”聽梁進的聲音不像是開玩笑。
那也不用把空調關了吧,大熱天的,牧羨慈惆悵地想了,他好脾氣地笑,梁進問:“曲南山有和你提過……嗯……什麽人嗎?”
牧羨慈斜斜靠着空調,臉頰微鼓吹了下劉海,“什麽人是指誰?”他笑,“你得和我說清楚。”
“女孩子。”梁進不悅。
牧羨慈眨了眨眼,梁進頓悟:“你也不知道。”
梁進忽然疏了口郁氣,拍了拍牧羨慈肩膀,體貼地說:“如果你想知道她叫什麽,我可以告訴你。”
牧羨慈握住他的手,情真意切道:“真的嗎?謝謝你,你真是個大好人。”
“你也知道我一向善良。”梁進善解人意,聲音溫柔了八個度,“只是我有點擔心你,看到那個女孩子我突然想起來,曲南山似乎沒說過他性取向。”
“這不重要,性取向是流動的,美貌是永遠的。”牧羨慈溫柔回擊,“畢竟我實在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帥哥——所以她叫什麽?”
自戀狂!
梁進心裏罵人,他實在沒想到認識牧羨慈這麽多年了有天能聽見他這麽誇自己。
“易翹楚。”梁進維持臉上的微笑,“長得蠻可愛的。”
牧羨慈很有禮貌:“謝謝你,我也很喜歡可愛的女孩子。”
“那真是太好了。”梁進笑容燦爛,按下空調的開關鍵,在運轉聲裏祝福,“目标性取向不明,我祝你成功吧。”
“謝謝,不過我誠摯邀請你今天下午赴約。”牧羨慈伸出手,“我和曲南山将會參加下午鎮子上的集市,我希望你也能一起來。”
“好的,恭敬不如從命。”梁進伸出手,兩只手交握,雙方進行了友好交流。
“衷心感謝你的賞光。”
“誠摯感謝你的邀請。”
“……”
“……”
兩個人握了半天的手,梁進面無表情:“你演夠了嗎?”
牧羨慈認真點頭:“演夠了,你呢?”
“我也是,再見。”
“再見。”
雙方選手各回各房間時間動作姿勢保持高度一致打開游戲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