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梁進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生悶氣,梁檀在卧室裏和梁檀打電話閑聊沒空搭理他,梁進覺得自己被姐姐冷落了。
“誰也不會一直圍着你轉。”牧羨慈頭也不擡,“你昨天幹嘛那麽兇?”
“嗯?”
突兀的轉折搞得梁進措不及防,回想起昨天下午的情景眉毛微挑,“我很兇嗎?”
“比起你以前,很兇。”牧羨慈收起手機,“語氣冷冰冰的,力氣也大。”
牧羨慈舉起白皙的手腕面不改色抱怨:“我被你攥得現在還疼。”
梁進不說話,茶幾上擺着昨天買的葡萄,黑裏透紫的圓潤表皮沾着清洗後的水滴。
他伸長手臂去拿的時候腰背往前,衣服裏的項鏈露了出來。
牧羨慈問:“你昨天買的?”
葡萄被梁進塞進嘴裏,臉頰一側微鼓,在他那張娃娃臉上露出這種孩子似的神态是十分可愛的,他忙着回答牧羨慈的問題囫囵咽下一整顆帶皮的葡萄,把項鏈舉到牧羨慈眼前,笑着說:“是之前和媽媽去歐洲旅游的時候在一個老人手裏買的,今天覺得很适合我這件衣服,好看吧?”
牧羨慈仔細看了看,商家已經努力把項鏈打造的看起來華貴不凡,但牧羨慈有一段時間很沉迷收集琥珀玉石這些小玩意,也學了怎麽辨別真假好壞。
他眉心微不可察地皺了下:“多少錢?”
“換算人民幣的話應該……三萬左右。”梁進沖他擠眉弄眼,“好看吧?”
是挺好看的,裏面展翅的翠鳳蝶似乎下一秒就要穿透琥珀飛了出去,就是不知道是否真的值這個價格。
見過梁進帶這條項鏈的人應該都會覺得梁進被騙了,梁進付錢時在場的項如女士肯定也看出來梁進将要上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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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出于對梁進看待美好世界的善意和他那張興致勃勃向人展示項鏈的愉悅,項如女士假裝不識貨,其他人也默契地裝傻。
“好看。”牧羨慈實在不忍心看他這個傻乎乎的好朋友露出失望的表情,閉着眼睛吹捧,“沒想到你這麽有眼光。”
梁進笑得更燦爛,雙手捧着琥珀細細端詳,越看越喜歡。
“我知道這價格是貴了,那老爺爺估計是騙我的。”牧羨慈聞言觑他一眼,梁進把項鏈塞回衣服裏貼着胸膛,“不過我看他一個人在街上拉手風琴賣藝,還帶着一個小孩,太可憐了。”
怕牧羨慈又要嘲笑他人傻錢多散財童子,他緊接着補充:“而且我是真的喜歡。”
牧羨慈不置可否,低低嘆了口氣,一臉嚴肅地叫他:“梁進。”
“啊?”梁進忍不住跟着嚴肅,正襟危坐,“怎麽了?”
“我忽然有種預感。”牧羨慈的表情不像開玩笑,“你這條項鏈留不住,你肯定會自己把它送出去。”
梁進想問“為什麽”,牧羨慈沒有預兆把頭朝下臉藏在抱枕裏,肩胛骨一抖一抖的。
“好呀你!”梁進坐在他身上按住他,“小壞蛋,又故意逗我。”
兩個男孩子的笑聲吸引了樓上的梁檀,她下樓就看到這對好朋友在擁擠的沙發滾成一團胡鬧。
梁檀翹起嘴角,把手裏紅白相間的花擺上茶幾。
“好香啊。”梁進從牧羨慈身上起來。
昨天下午梁進他們去趕集的時候梁檀預訂的花送到了,梁檀打掉梁進的“毒爪”,“別取出來。”
“我就看看也不行,小氣。”梁進小聲抗議。
和百合花依偎在一起的紅玫瑰嬌豔欲滴,他胳膊肘碰了碰牧羨慈,“你家不是種了好多玫瑰花嗎?每次我去你家感覺連廁所都是玫瑰香。”
梁進以為牧羨慈會和往常一樣和他貧嘴,等了半天也沒等到牧羨慈回話,他疑惑地看過去,牧羨慈神色恍惚,似乎是陷入了某種回憶。
“哦……是。”牧羨慈心不在焉地回應。
梁進以為牧羨慈是累了,沒怎麽管他,沒想到他心不在焉的狀态持續了好幾天,連曲南山都不找了,梁檀也看出了牧羨慈的不對勁。
“沒多大事。”梁進玩着手機裏的消消樂,“前面幾天玩太累了。
一周之後,七月十七號,梁進終于忍無可忍。
“牧……”梁進剛說一個字,牧羨慈站了起來,對梁進很平靜地開口,“我先出去一趟。”
接着,他補充道:“可能會很晚回來。”
梁進蹙眉,扯着牧羨慈的衣角,“你要去哪?”他怕牧羨慈出事,“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牧羨慈很溫柔地笑,“也不要找我。”
他的語氣很柔和,态度卻很堅決,梁進慢慢松開了手。
電視播放的偶像劇梁進看了五分鐘就堅持不下了,頻道來回切換又回到了最開始的電視劇,他心裏煩躁關機。
已經八點了,牧羨慈還沒回來。
梁進蹭地從沙發上起身,這個時間點牧羨慈還沒回來?!
他已經在外面待了六個小時。
手機已經快打爆了,永遠是無人接聽的狀态,梁檀急得在客廳來回踱步。
“你想想他會去哪?”梁檀的陰影自上而下籠罩梁進,“你仔細想想!”
大腦裏有一根緊繃的線斷了,梁進推門甩下一句話。
“你在家等着。”
“我去找。”梁檀橫臂擋住他,“你在家待着。”
“現在是半夜,你出去太危險了!”梁進立即反駁,他知道梁檀在擔心什麽捏住她的掌心安撫,“我剛才睡了一覺,不會有事的。”
梁檀搖頭,固執地擋在門前,梁進耐心和她商量:“兩個小時內我一定回來。”
“要是不回來怎麽辦?”
“你打我電話,要是打不通再去找鄰居們幫忙一起找我和牧羨慈。”
這顯然不是明智之舉,梁檀的眼神明晃晃的不贊同,梁進嘆了口氣:“就給我兩個小時的時間,說真的,我現在比你都了解胭霞村,牧羨慈能去哪我也大概猜到了幾個地方。”
梁檀的表情微微松動,她似乎才對“梁進已經十八歲”這件事有了具體的認識。
“……好吧。”梁檀妥協,看了眼挂鐘的時間,凝眉,滿臉的嚴肅,“要是你兩個小時內不回來我就報警。”
梁家牧家不論哪個孩子有危險都不是他小事,真報了警得有好大一番折騰,梁進無奈地笑了笑。
“知道了。”
梁進揮了揮手,邁步走入黑夜。
曲南山被激烈的叩窗聲驚醒,夏夜沉悶的氣息包裹狹小的空間,風扇的弱風不足以驅散空氣中流動的熱息。
夜裏的窗外只能看到模糊人影,但曲南山卻奇妙地看出了是誰。
茉莉的清香與涼風一起飄窗而入,曲南山問:“有事嗎?”
梁進的臉色很差,微微喘着粗氣,問:“牧羨慈在你家嗎?”
看到曲南山的房間漆黑一片時他就想到答案了,見曲南山發愣他并不驚訝,抓了抓頭發煩躁地踢了一腳路邊的石子。
牧羨慈是為數不多從頭到尾對自己袒露善意的人,曲南山拽住梁進袖口。
梁進邁出半步身後極輕的力道往後拉他,轉過身曲南山放下手。
“我和你一起去找吧。”
“你?”梁進目光流露猶豫,“吵醒你奶奶怎麽辦?”
“不會的。”曲南山搖頭,擺手示意梁進退開些距離。
壞學生梁進立刻就知道曲南山要做什麽了,他一邊驚訝看起來安安靜靜的曲南山會背着家長翻窗,一邊怕他摔倒下意識半舉手臂。
曲南山左手抓窗沿右手撐陽臺借力,在陽臺屈起一條腿。
梁進被那條膚色白皙腿型流暢的小腿晃花了眼,他應該是被蚊子叮了,圓潤的膝蓋泛起粉紅。
“你怎麽了?”曲南山躍下窗外,茉莉的香氣更加濃郁,見梁進眼神恍惚,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梁進猛地攥住在眼前左右晃的白皙手掌,隔着皮肉的骨節擠在梁進手心。
曲南山手臂微僵,梁進眼睛慢慢聚焦,不急不緩放開手。
“你想想他也許會在哪。”梁進把手插進口袋裏,抓緊內裏的布料又松開。
曲南山思考時喜歡微微側頭,眉頭認真地皺起,他這個人看起來似乎更苦了,不像是在思考一個少年的蹤跡,更像是深思命運和人生的悲觀哲學。
梁進希望此刻能吹來一縷清涼的晚風,吹展曲南山緊皺的眉頭。
“他應該去麥田了。”曲南山還真想到了某個地方,“沒有什麽遮擋物,最适合數星星。”
“數什麽?”梁進怔了一瞬,覺得荒唐的可笑,“牧羨慈?數星星?還是大半夜聯系不上。”
梁進真笑了,開心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掄起拳頭揍人。
“我之前和他講過一個故事。”話說出口曲南山也覺得荒謬,“他今天下午找我又問了一遍那個故事,表情像是要确認有沒有記錯一樣。”
“什麽故事。”
“是……是小時候聽我爸講的。”
“如果思念遠方的人就在他出生的那晚數清楚有多少星星,從此每晚會在夢裏見面。”
回憶裏沙啞的聲音變成割在心髒的傷口,曲南山從回憶裏抽身,輕柔的最後一個和低啞的記憶同時落地。
梁進低頭扶額,發出一聲竭力壓火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