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讓她墜落（八）
讓她墜落（八）
如果你願意多問一句“為什麽”，就會發現這世上有那麽多“憑什麽”。
譬如裴雲岫和她的姐姐，明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卻總是站在被比較的行列。基因在她們的身上綻放出不同的光彩，一旦有一個人發光，另一個人必然要被鞭屍幾百遍。漂亮的對面是醜陋，優秀的對面是失敗，但它們明明只是一個人的某一面。
裴雲曼是爸爸媽媽的成功案例，而裴雲岫則像一個殘次品，擺在偌大的客廳裏，等待每一個路過的客人“瞻仰”。
她試着像姐姐一樣，佯裝成熟端莊，努力學習或者工作，在衆人面前表演一個體面人，可姐姐天生就是那樣的，她不用改變就能夠獲得贊揚，自己卻需要僞裝成另一個她以獲取家人的稱贊。
“于是我放棄了，我和我姐本來就是一個戰線的人，或許我們都應該保持自我，至于誇獎或是批判，就讓那些人繼續。”裴雲岫懶散地靠在沙發上，宴池喝了一口水，大概是有些熱，她喝得很急。
她回過頭看着她，說了一句讓她意想不到的話，“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我不是很喜歡你。但今天聽你說完這些，覺得我們好像更加熟悉了一些。”
宴池更像個實幹家，她喜歡不計較結果似的做事，奉行的是“不服就幹，幹不來就算”的原則，這當然和自身性格有關，但和她的經驗也有關。她們處在生機的溫飽線上，每天想的都是怎麽掙錢、工作、生活，即使超越這具身體本身，宴池面臨的問題也是“如何在新世界生存”→“如何完成自己的任務”，但裴雲岫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人。她在習慣性地衡量事物的價值，如果覺得它沒有價值，就不會做出選擇。
從客觀角度來說，她和舒棠是很相像的，對裴雲岫這樣的性格談不上欣賞，充其量是尊重。但裴雲岫的坦誠讓宴池多了一些理解和欣賞。她談不上一個“完美的人”，盡管誰都做不到完美，但她在此刻放棄了所謂完美。
“我對你也是這樣。”裴雲岫微微一笑，“你的坦誠讓我很欣賞。”
宴池放下水杯，看看桌上的手機，“有點晚了，我該走了。”
“要不再待會兒？”裴雲岫出言挽留。
宴池搖搖頭，“你前男友估計不會回來了，你這邊沒事我也就回去了。”畢竟哪兒都不如自己的狗窩。
臨走前，幫裴雲岫看了看哈尼的狗糧。她抓起袋子裏的狗糧看了看，“這批次的還是以前的吧？”
裴雲岫點頭。
“這牌子漲價漲的特別狠，最近被爆出來改版了，反正不咋樣，你可以試試我拿來的，效果差不多。”她偏着腦袋，注意力主要放在狗糧上，“而且這個還不貴，特別劃算。”
裴雲岫走到她跟前，打算送她出去。“對了，你是不是也不怎麽開火？你這邊有家店火鍋據說不錯，有空去嘗嘗。”
“我還真沒去過。”
“是吧，我發地址給你，應該有鴛鴦鍋，帶你下一任對象去。”宴池逗她，“行行別送了，我直接走了，你回來還沒我騎車快呢。”
宴池前腳剛走，陸冰就在群裏發起群聊。裴雲岫接起，陸冰的大臉怼在面前，“怎麽回事，都不理我？宴池不是去找你了嗎？”
“她剛走。”
“所以你們幹嗎了？”
裴雲岫想了想，怎麽給陸冰形容呢？吐槽？談心？或者是朋友間的小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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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雲岫還是給徐凱轉了一筆錢過去。徐凱默默地收了，還給她發信息，“祝你幸福”。
她把短信删掉，就像從來沒看見一樣。
宴池推薦的那家火鍋店很好吃，離家不遠，和陸冰吃完飯還能回家帶哈尼出來溜達。因為怕哈尼總在家裏不太開心，裴雲岫現在經常帶着她去外面做游戲，但哈尼依舊是悶悶的樣子。
“對了，你聽說了嗎，你前男友回國了。”
“哪個？”裴雲岫下意識地問。
“……”陸冰看她一眼，“初戀男友，忘了？”
“吳嘉言？”
“看來還記得。”朋友笑得很雞賊，“有沒有舊情複燃的可能啊？”
裴雲岫沒理她，給宴池發信息，問她周末要不要出來。
“啧啧，有了新朋友就忘了我。”陸冰把腦袋探過去，“你倆現在好得都不在我眼前避嫌了。”
“周末和宋書鏡約了，新店據說可以帶寵物，我先去看看。”宴池回她，還給她發了一個很騷包的表情包。
宴池的回複非常直接，個性鮮明。
裴雲岫有一瞬間體會到那些前男友的感受。好在她也只是問問，見宴池有事就說了“好”。
“肯定是我們一起出來玩兒啊。”裴雲岫輕輕推了一下陸冰的額頭，“什麽時候敢把你落下。”
吳嘉言回國了，宴池是通過系統得知的。這位裴雲岫的初戀男友，确實在她心裏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高中相戀，後來短暫分開，裴雲岫在分手後删除了對方的所有聯系方式，然後出國留學。
吳嘉言應該是個很不錯的對象，怎麽說呢，起碼在哈尼看來，它對這個男生很滿意。也正是因為哈尼的反應，裴雲岫給了對方第二次機會。
當然，與其說是借着哈尼給自己找個合适的男友，倒不如說，裴雲岫也默認這位大兄弟蠻适合做自己孩子的爹。
是的，吳嘉言就是裴雲岫心裏最合适的生子人選。畢竟他年齡合适，樣子也不錯，品行也還可以，兩人多多少少有些舊情——以後孩子的基因總不會太差的。
“你說說，裴雲岫把一切都想好了，就沒想過她自己不适合這個問題。”
“你再打嘴炮，他倆生米都要煮成熟飯了。”系統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的懶惰，提醒她該快點行動起來。
“最近上班真的很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幾天接待了一個男人，因為一些寵物的小毛病和他多囑咐了幾句，就被當作挑釁，她的車胎已經被紮了好幾回了。
“所以下次少說話好了。”
“下次我把針把這張破嘴縫上，再拉一個拉鏈。”宴池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對了，銀白，你能看到他倆做飯的時間嗎？”宴池不好意思地問它。
“大概率不能。”系統有點洩氣，恨鐵不成鋼地出現在空中，“你說說你，剛才裴雲岫讓你過去你怎麽不去，正好打探一下消息。”
其實裴雲岫發信息的時候，宋書鏡已經聯系過她，鄭重地放了鴿子，宴池倒是習慣了，但又不太想動彈，于是打了一個小小的時間差謊言。
“怎麽打探啊，寶貝，你情我願的，我總不能把那哥們兒綁了吧？”宴池嘆了口氣，“你說這事兒整的，太為難我了。”
雖然壯着狗膽放了女主的鴿子，但宴池的禮拜天依舊沒有消停下來。
周六上午，李昀打來電話，問她能不能幫忙來家裏一趟，她可能要生了，想讓宴池過來。
上次載着李昀在外面跑了一圈，過了不到三天奶奶告訴她，李昀懷孕了。可能是怕宴池多想，李昀發現後沒有和她說，好在沒大礙，宴池也舒了一口氣。
姐夫不在家，家裏只有李昀的媽媽和保姆在，但兩人都不會開車。這種情況下，她第一個想到的人是宴池。
“關鍵我沒車啊姐姐。”宴池一邊穿鞋一邊往樓下跑，想着幸虧摩托已經修好了。
“幫我給裴雲岫打個電話。”突然想起什麽，宴池和系統說。
于是裴雲岫還在睡覺，就接到了宴池的電話，“你有空嗎？我嫂子可能要生了，我怕晚上我帶不了她，借借你的人和車？”
“好，你等我一下，我很快。”
裴雲岫起來洗了把臉，把哈尼的水和口糧放好，拿起車鑰匙出了門。宴池給她發過去地址，兩人兵分兩路，差不多差了半個小時到李昀家。
“不知道一會兒會不會堵車。”剛碰面，裴雲岫就有些擔心地看着宴池。
“沒事兒，到時候你開，我帶路。”宴池拍拍她的肩，和她一起進家。
李昀的宮縮已經非常明顯，母親很着急，但幫不上什麽，保姆已經把東西都打包好了。
“醫院那邊都打好招呼了，醫生說可以先過去。”
宴池扶着李昀，看她有點緊張，“你怕啥，我朋友車技很好的。”
李昀：“我不怕你，我疼啊！”
宴池張張嘴，有點詞窮，只能無助地看着看向裴雲岫。
“我去開車。”裴雲岫晃晃鑰匙，“哪家醫院來着？我定個位。”
一個心大但緊張的孕婦和兩個沒什麽經驗只一身莽氣的助手出門了。如裴雲岫擔心的那樣，中午的時候路上有些堵了，車子走走停停，李昀的不适感更甚。
宴池從後方緩緩溜過去，裴雲岫見對方像條靈活的魚，穿梭在擁擠的車流上，拍拍其他車的窗戶，和司機說明情況。前邊的車移動車頭，讓出一個可活動的角度，宴池揮揮手，裴雲岫跟在她後邊——比她預想的情況好了很多。大概宴池也早已想到了這個問題，才會騎車摩托過來。裴雲岫有一瞬間感嘆這人做事的果斷和細心。
李昀到醫院，宴池幫着她找床位，等裴雲岫停好車過去的時候，宴池正站在外面等着。
“我嫂子先進去了。”
“這麽快？”裴雲岫吃驚。
宴池點點頭。十多分鐘後，李昀給她發語音，“完了完了小池，我好害怕，我不會出來的時候看不到你吧？”
“你生你的，你出來了我肯定在。”
裴雲岫看到李昀的媽媽正一個人焦急地站在門外。“咱們不用過去？”
宴池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搖搖頭，“不用。”
李昀很快又回了一條，“啊啊，我好害怕，我不會死在裏邊吧。”
“你給我閉嘴吧，好好歇着，天天亂想點什麽。”宴池給她發了一條語音。
“你和你嫂子關系很好？”
宴池眯着眼想了想，“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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