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自負
自負
接下來好多天，簡沛都沒見過唐憬。
偶爾在蛋糕店，她聽到和她同齡的女生的談笑聲，會下意識地去看一眼，但都不是唐憬。
而且，蛋糕店最近多來了一個新顧客。
現在已經是傍晚，方然此刻正在櫃臺和小琴姐聊天，簡沛在一旁收拾桌子，就聽見她們聊得絮絮叨叨的，別人都插不進去話。
她剛出去扔了袋垃圾，兜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簡沛到醫院的時候，醫院的椅子都坐滿了，她穿過休息的走廊，看到了在一邊站着的女人。
“你好，”簡沛走過去，“我是剛才和您通話的人，你就是楚木森的班主任嗎？”
“嗯，我是，她是急性闌尾炎，醫生說要手術。我打她家裏的電話一直都打不通，她就報了你的號碼。”
簡沛聞言眼睛都暗了下去：“她在裏面嗎？手術是什麽時候做？”
“明天，”那位老師看着她，問，“你能聯系上她家裏人嗎？”
簡沛道：“不用聯系，我會照顧她。”
老師瞪大眼睛，看着眼前這個女孩，雖然看上去比較成熟穩重，但是畢竟還是個小孩兒。她作為班主任，這樣的事情可是不敢就這麽瞎糊弄的，不然學生出了一點事，她的職業生涯就灰飛煙滅了。
“那就請你在這裏照看她，我去一趟她家。”
簡沛說不用去，但她還是去了，結果吃了個閉門羹，又回到了醫院。
這時天色也不早了，老師安撫了一下躺在病床上的楚木森，就只好準備回家了。她走到醫院走廊，聽到簡沛喊她，就停下了步子。
“老師，請等一下，”簡沛追上她，說，“我有點事情想問您。”
“好啊，問吧，什麽事情？”
她本以為這個女生會問住院手術之類的事情，沒想到簡沛只是問她楚木森在學校怎麽樣。
于是她就原原本本地說了，畢竟這個女生看起來像是個姐姐之類的角色，估計和楚木森關系很好。
說了一些學業方面的事情，老師又繼續說：“她性格也好，在學校裏朋友很多，班裏的女生都蠻喜歡和她一起玩的。”
簡沛點頭，道：“謝謝你，那我先回去照顧她了，老師你注意安全。”
其實簡沛知道自己多餘問了一嘴，從小到大楚木森人緣就很好，在學校有很多真心的同學。楚木森和自己不一樣，但她總是因為自己的境遇就不自覺地擔心起來。
回到病房，楚木森本來還躺在床上看手機，見簡沛來了就立馬放下了，朝着簡沛伸出手。
簡沛握着她的手，手心一片冰涼。
楚木森撒嬌道：“我好餓……”
“肚子不疼了？”
“是又疼又餓……明天要做手術嗎？我好害怕……”
簡沛捉着她的手塞進薄被裏，道：“別怕，闌尾炎是小手術，不會有事的。”
“可是也要麻醉啊，我感覺麻醉好可怕，我會慢慢失去意識，然後別人随便對我做些什麽，甚至醒來的時候我也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你覺得不可怕嗎？”
簡沛看着唇色蒼白的楚木森，說：“手術的時候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因為蛋糕店今天排的是夜班，所以簡沛安撫了楚木森好一會兒後就又乘車去了蛋糕店。
下班高峰期，地鐵上擠滿了人。按理說地鐵上又擠又悶，還沒有位子坐，沒人能站着也能睡着。
可是簡沛太累了，頭也有些發暈，她想着該怎麽湊楚木森的手術費，想着想着就昏昏欲睡。
不知道她眯了有多久，還好在到站前醒了，但是她的腦袋更加暈漲了。
到蛋糕店時，店裏還有一些客人，簡沛晃了晃腦袋，換上了工作服就開始工作了。
簡沛找到小琴姐，問：“小琴姐，你可不可以借幾百塊錢給我？”
小琴姐很驚訝，但驚訝的不是簡沛向她借錢這件事，而是簡沛居然會提借錢的事情。
小琴姐偶爾想大方一點請簡沛吃個飯，簡沛都要AA的。有時候錢也不只是錢的事情，還關乎自尊。她知道簡沛是個很要強的女孩。
“哇……這是出什麽事情了？你要多少我都借，別着急啊。”
“是我妹妹，她生病了，闌尾炎要做手術。她班主任說有險可以報些……但我身上的錢還不夠。”
簡沛明顯說得很勉強，這是她一直以來的自尊心作祟。
小琴姐連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多大點事啊，你說吧，手術還要多少錢，闌尾炎小手術，那點錢姐姐我還是有的。”
不過雖然是小手術，也是要全麻開刀的，簡沛居然只向她借幾百塊錢……小琴姐心裏默默嘆口氣。
小琴姐肯借簡沛錢，簡沛心裏也暫時安穩了一點，頂着脹疼的腦袋就繼續工作了。
晚上去外邊扔垃圾時，簡沛靠着牆想着休息會兒，今天她一直都感覺挺累的。大概是自己的身體有自己的規律，她幾乎每個月都有這麽一天，身心都沒了勁，只覺得累。
可她停不下來，況且現在還正是缺錢的時候。
肩膀的酸疼感又一點點湧了上來，她忽然想到了罪魁禍首唐憬。說實話，她完全能理解唐憬的性子，甚至自己也有點羨慕，因為唐憬上上下下就寫了三字，不差錢。所以唐憬做什麽事情都有恃無恐似的……
簡沛忽然聽到巷子口有一陣腳步聲，便擡眼朝那個方向望過去。
那人先是背着路燈的光的，所以她一開始沒能看清，可她的心跳忽然加速，為了自己心裏的某個猜測。
一直到那個身影緩緩朝她靠近，她便一直盯着……她剛才還在想着唐憬，唐憬就忽然出現在她眼前了。這次不是她看着天花板的幻想。
公主在依舊寒冷的初春也穿着漂亮的裙子，一靠近，就能聞到一絲清淡的幽香。
“……你來這裏幹什麽？”
唐憬斬釘截鐵地問：“你是不是缺錢了？”
簡沛沒說話，她猜肯定是小琴姐大嘴巴說給她聽的。
見簡沛不回話，唐憬嘴巴動了動，想說的話卡在喉嚨，想了想，又問：“你肩膀沒事吧？”
“沒事。”
“沒事？”唐憬眉眼皺起，嘴角賭氣地向下，手攥成拳頭，就朝着簡沛肩膀那處打了一下。
見簡沛隐忍不發，唐憬作勢又伸手想去打簡沛的肩膀。
“夠了，”簡沛抓住她還想打過來的手腕，“你為什麽總是對我這樣？”
唐憬掙紮起來，臉皺成一團：“……你放開！”
簡沛放開唐憬的手，唐憬立馬就好了巴掌忘了疼，又用一副生氣的眼眸盯着人。
唐憬抿了抿嘴，道：“我可以借錢給你啊，還不用你還，算是我弄壞你相片的補償，怎麽樣？”
簡沛頭暈得厲害，整個身體都像被一股濁氣侵蝕，讓她無法保持平和的狀态。
見唐憬眼裏那種勢在必得的眼神，簡沛冷冷笑了一聲，朝唐憬面前走了一步：“彼此當陌生人，不是你自己答應我的嗎？既然你的錢多到沒地方花，怎麽不去治治你的腦子？”
黑暗的巷子裏，簡沛那雙上挑的桃花眼因為染着怒意顯得格外得兇。
唐憬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後背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牆壁：“……沒想到你也會罵人。”
簡沛倒是不想罵人，她一向遇到事情都很冷靜，她知道一時逞口舌之快只會帶來更大的麻煩。可面對唐憬和唐憬嘴巴裏說出來的話，她總是五味雜陳。一方面，唐憬并不是什麽壞心腸的人，相反，唐憬很善良，可另一方面，唐憬總是做出一些讓她生氣的舉動……
“聽懂我的話了就離開這裏，我不需要你的錢。”
但唐憬身上有種初出牛犢的天真勁頭，不知道是因為從小就沒遇到過壞人還是怎麽樣，不管別人怎麽說她，她都不氣餒。唐憬擡眼看着簡沛，又開口準備說什麽，但嘴巴卻被簡沛的手捂住了。
“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想聽，天已經很黑了，你得回家了。”簡沛不知道唐憬要說什麽，但她能肯定的是，唐憬要說的話一定會讓她心煩。
唐憬拉下簡沛的手，也不放開，就一直握着，目光炯炯：“你不想聽我偏要說……你別這麽自負了，我真的想幫你。”
簡沛無奈地說：“你真的知道‘自負’是什麽意思嗎？”
唐憬想起那本孤兒證的證書，心髒都沉了一下，撇開眼神不和簡沛對視：“你就當是我欠你的不行嗎？你用我的錢，我也不缺這點錢，你也能負擔少一點……你難道不累嗎？”
簡沛：“不累。”
唐憬：“我知道你在說反話……你剛才還說肩膀不痛。”
簡沛嘆口氣，想把手收回來，但唐憬兩個手都抱着她的手臂，不讓她走。
一束光線從巷子口照了進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初王主任給唐憬留下來陰影，唐憬唰地一下就放開了簡沛的手。
“唐憬，怎麽出去這麽久啊，不是說好只買份草莓慕斯的嗎？”
“葉曉。”唐憬下意識喊道。
葉曉關了手機的手電筒，才發現唐憬旁邊還有個人呢，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當做打招呼。
“你們在這幹嘛呢？”
唐憬搖搖頭，道：“……沒什麽。”畢竟簡沛還在這裏呢，她敢說嗎……
葉曉伸手拉住唐憬：“那快上車啊，我還想卡點看那部電影呢。”
唐憬被葉曉拉着往巷子外走，悄悄扭頭看了眼身後的簡沛。路燈下，簡沛的眼眸漆黑，看不出任何情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