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試探
試探
等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到了夜裏簡沛準備睡覺，腦子裏想到那個帖子，就又看了一遍。評論多了很多，裏面更有人直接斷定就是她，理由是覺得她性格孤僻，是因為心裏有鬼。
在學校除了她們班裏的人，還有誰認識她？
簡沛點進評論裏那個說得貌似證據确鑿的人的主頁，裏面幾乎沒有什麽內容，一看就是小號。她又點進發這個帖子的人主頁，都是她不怎麽感興趣的東西，除了有一個關于數學競賽的帖子。
還正好是上學期她參加過的數學競賽選拔。數學競賽的帖子裏還說了有個難題自己用了跟标答不一樣的解題方法。
簡沛的記憶力很好，一下子就想到了選拔結束當天老師就講解了卷子，還特意讓王奈給全班講了講他的解法。
到這裏簡沛就基本可以确認了，而且除了他還有誰會故意發這個有指向性的帖子，除了王奈不可能還有別人了。
但就像之前唐憬說的那樣，沒有證據，就算自己心知肚明，也很難讓別人相信，就算別人相信了沒有證據也不能讓這個人受到懲罰。好在唐憬之前抓了幾只學校的貓回家養去了，從那個時候學校裏面好像就沒有貓的身影了。
簡沛将整個帖子都截了圖存下來，然後把這兩個號的主頁也都截圖了。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留着總是好的。
消息提示音響了一下，簡沛截圖的手一頓，看了眼手機屏幕上方。
是唐憬嗎？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像是藏在她的潛意識裏，在消息聲響起時閃現了一秒。
發來消息的人當然不會是被她删掉的唐憬，而是班長方然。現在快十點了，方然給她發來了那個她剛剛看的帖子，還附贈了她十個摸臉驚悚藍臉表情包。
【方然：為什麽他們都說是你啊？發生什麽事情了？】
簡沛還在猶豫怎麽回複，方然又問她睡了沒。簡沛回了句沒有，然後說問方然從哪知道這個帖子的。方然說是別的學校的朋友發給她的。
簡沛想了想要不要私信發帖人删掉這個帖子，決定留到明天看看情況再說，結果第二天早上醒來一看，帖子已經沒有了。
雖然帖子沒有了，不代表這件事對簡沛的影響就沒了。當簡沛走進教室的第一秒，她就感受到了幾道偷偷看她的目光，在以前，吵鬧的上課前的時間，大家都不會這麽注意誰進了教室。
簡沛走向自己的座位，餘光瞥到有個同學捂着嘴巴悄悄和同桌說什麽。不用多想簡沛就猜到肯定是那個帖子的事情傳開了。
簡沛一坐上座位，手臂就被方然拉着搖晃：“那個帖子究竟怎麽回事呀？是你讓帖主删掉了嗎？我早上看了眼，帖子好像沒了。”
“我也不知道。”簡沛搖頭，然後放下書包，将作業和書都整理了出來。
“你還一點都不慌啊……”方然一邊轉着筆，一邊嘟囔，“好歹我也是班長，我不會讓我們班的同學受委屈的，你有沒有發現什麽線索？”
線索當然有，簡沛親眼見過某人的行徑，但王奈和方然是從初中一起升上來的同學，就算簡沛告訴方然這件事，方然可能也不會很快相信。
簡沛上課的時候盡量沒去想這件事情，在午睡完後的體育課，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簡沛以為自己看走眼了，便停了會兒。和她一起并排的方然停了下來，問道：“怎麽了？”
“你先去操場吧，我等會來。”
簡沛便站在走廊那，等班裏的同學陸續都下樓去操場集合了，她看見走廊那頭轉角的兩個人還沒走。
她靜靜地等着，過了一兩分中，那兩個人終于從轉角處走了出來。唐憬笑意盈盈的，抱了一本書在胸前。而走在唐憬身邊的，是王奈。
簡沛看見王奈伸手将一支筆遞給了唐憬，然後唐憬接了過去。
這兩個人都沒看見她，王奈徑直下了樓梯，唐憬在他身後要跟上。
簡沛快步走了過去，伸手拉住了唐憬的手腕，帶着人往旁邊走了幾步。
唐憬就任由手腕被簡沛捏着，沒第一時間跟簡沛解釋什麽，反而一臉無辜地問：“你拉我手幹什麽，新校規可說了，同性之間不能有親密舉動。”
簡沛看了眼唐憬的手就松開了，不過她的思緒也被帶偏了：“這也算親密嗎？”
“怎麽不算親密了？我們是什麽關系你就拉我的手，我們不是陌生人嗎？你在大街随便抓個陌生人的手，你看人家會不會像我這樣不吵不鬧地給你抓……”
又成陌生人了……簡沛只是說過不做朋友，但兩人在同一所學校，都是同學，怎麽就陌生人了？
而且昨天她在店裏看見唐憬和葉曉兩個人拉着手離開蛋糕店的，如果拉手也算親密舉動的話，那麽……簡沛驀地意識到自己的思維都要跑偏道南半球了，于是很快糾正了回來：“你為什麽和王奈在一起？”
“你管得着嗎？”唐憬的語氣十分潇灑。
簡沛看着唐憬抱着的練習冊，想到剛才王奈遞給她的筆，問：“你來找他問題？”
唐憬聽着簡沛逼問的語氣，看着簡沛冷漠的表情，有點怒了：“跟你沒關系，我要去上體育課了。”
唐憬一扭頭走了，下樓梯的步伐噔噔噔地飛快，好像怕被簡沛抓住似的。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操場找自己的班級。兩個班這學期一直都是一起上體育課，但這次兩個班的隊伍還正好挨着了。唐憬心裏默默祈禱老師不要再搞什麽班級之間的趣味活動，她不想和簡沛擡頭不見低頭見。
依唐憬看，簡沛也就學習這方面聰明罷了，其餘的地方才不聰明，她跟那個變态認識嗎就找變态問題目？她是吃飽了撐的不去問她親愛的老師，去找一個別的班的學生？而且簡沛還一副質問的語氣……她是因為誰才想去找王奈探口風的啊？
唐憬做着熱身操，心裏憋着氣，體育老師的聲音緩緩穿進耳朵：“好，跑兩圈後自由活動，今天我們班再跟三班一起玩趣味排球。”
班裏的同學兩眼放光：“好耶！”
賭氣的唐憬兩眼一黑：“救命……”
趣味排球哪裏有趣味了？唐憬總是那個全場躲球的人，學校的排球都不知道多久洗一次，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手和灰了，她只能接受排球打到她的衣服，不能接受排球沾到她裸露皮膚的任何一寸。
葉曉扭頭問她：“你怎麽不開心啊？”
唐憬下意識扯住葉曉寬大的校服袖口撒嬌：“等會你幫我擋球。”
葉曉笑道：“你說的好像我哪次沒給你擋似的。”
于是這次也和往常一樣，唐憬全程都跟在葉曉的身後。葉曉往哪兒跑，唐憬就往哪兒跑，她根本就不看球。全程只看着葉曉的身影。比起玩游戲，她更不希望衣服被排球給弄髒。
不過才剛玩了一局，葉曉就說要去一趟衛生間。沒人護着唐憬了，她只好撇着張嘴說:“好吧。”
沒了葉曉她只能死死地盯住球。生怕被球砸到。不過大家都或多或少被砸到過一次，她又怎麽可能幸免呢？
于是咚的一聲，排球不差分毫的砸到了她的鎖骨那裏。唐憬都沒來得及看清是誰砸到了她，因為向她砸來的力氣屬實有點大。她痛得短促地喊了一聲，腳步不穩，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手放在自己肩膀處，眼淚也随即而出。
大家見她一時沒站起來，都圍了過來，唐憬頓時覺得丢臉極了，臉漲得通紅。沒等她自己爬起來，左右就來了兩個人把她扶了起來。唐憬先看到了班長，委屈巴巴地對班長說了聲謝謝，然後一扭頭，和那人對上視線，忽然怔住了。
簡沛上一秒不還站在對面嗎，怎麽跑得這麽快？唐憬一時之間忘記了疼痛，心裏突然生出一絲快感。既然簡沛都來扶她了，這說明什麽了？說明簡沛根本就是在意她。
唐憬故意松開了班長的手，整個人的重量都幾乎壓在了簡沛一個人身上。剛才的眼淚還沒有哭完，擠一擠還能硬擠出幾滴來。她看着簡沛道：“好疼啊，我再也不要玩這個了。”
說完蹙着眉毛，用手指給自己輕輕的擦拭了眼淚，一副可憐的模樣。
簡沛的語氣真的有了一絲的急切，問道:“要不要去醫務室？”
唐憬一聽心裏有點樂，重重的點了點頭。去醫務室好呀，醫務室還有空調，她一點都不想在操場跑來跑去。
“我——”唐憬的班長剛想說話。唐憬忽然用力地捏了一下她的胳膊，說：“班長，老師讓你在這看着同學呢，讓她帶我去醫務室就行了。”
班長只好點了點頭，然後說：“那好吧，你小心點。”
于是簡沛就握着唐憬的手臂，一起往教學樓旁邊的醫務室小屋走。沒走幾步，唐憬心中暗自滿意，但不想表現出來，于是像是不開心似的甩開了簡沛的手。
簡沛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問：“你又怎麽了？”
唐憬哼了一聲：“我的腿又沒傷到，你幹嘛像攙扶傷員一樣扶着我。”
簡沛靜靜地看着她：“那好吧，現在可以走了嗎？”
唐憬這才繼續往前走，不過她心裏的那點兒被人重視的開心忽然被肩膀那裏的一陣疼痛抵消了很多。開始的時候唐憬沒怎麽在意，但是現在伸只是碰了一下自己肩膀那裏，就痛的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簡沛聽到唐憬在旁邊發出嘶嘶的痛音，将眼神悄悄移過去了一下。唐憬皺着張臉，可能是因為痛的。
這種表情看上去很不好，但簡沛也沒有出聲關心，兩個人就這樣一直保持着沉默來到醫務室。醫務室裏有一個醫生在幫另一個同學處理傷口，聽有人開門進來，就只是回頭看了一下，然後問：“你們有什麽事情？”
唐憬說：“我肩膀這裏被排球很重的砸了一下，現在好疼。”
老師為別的同學處理傷口的動作沒有停下，聽了唐憬的話，到倒也不急：“嗯好的，小問題。我那個桌子上正好放了一個藥膏，你們看見沒？你就先讓另一個同學幫你塗一下就行，等老師幫這個同學處理好，就過來幫你。”
簡沛去桌子那裏找藥膏，唐憬看見醫務室牆上的鏡子，就想着去鏡子那裏看一下自己的傷。
她解開了校服的前兩個扣子。然後将衣領往下面拉了拉。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鎖骨那塊裸露出來的肌膚上是一片顏色很深的青紫，看上去還挺嚴重。唐憬又要哭了，心中頓時對那個拿球砸她同學充滿了哀怨。
沒一會兒簡沛喊唐憬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唐憬聽話地坐了下去，簡沛這才發現唐憬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哭了。
唐憬哭的時候沒聲音，不吵不鬧的，也不跟人講話，除了眼淚在流除外就跟平常人一樣。
簡沛心裏默認唐憬就是疼哭的，于是趕緊打開藥膏，擠了一點在棉簽上，看着唐憬，語氣也變溫柔了，道：“幫你塗藥，往前靠一點。”
唐憬被簡沛扶起來的時候是硬擠的眼淚，但這裏不是，她倒是不想哭，但覺得自己受了委屈。大家體育課玩這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都很有分寸，誰會這麽用力砸人。砸誰不好，還偏偏砸她，并且也沒向她道歉。
簡沛哪裏知道唐憬的心路歷程，只看見唐憬的眼淚越來越泛濫，注意力就被分散了，拿着棉簽塗藥的手不小心重了點。
唐憬條件反射往後縮了一下，輕喊了一聲：“喂，你……你輕點兒嘛。”
棉簽塗得不均勻，也不好把控力度，索性将手裏那根棉簽扔了，擠了一點在手指上。
起初唐憬沒反應過來，因為她一直悶悶不樂地低頭回想着到底是誰扔的球。就在她十分認真地苦思冥想時候，忽然感受到了冰涼的指尖在她鎖骨處摩挲的觸感。
她這次吓得都啞了，以為是有蟲在她身上爬，猛然一看，才發現是簡沛的手指。
簡沛自然發現剛剛唐憬的不對勁，抹藥的動作停了下來，問：“這個力度可以吧？”簡沛覺得自己已經很輕了，比給蛋糕做複雜的裱花時還要注意，如果唐憬再不滿意，那也沒辦法了。
“……嗯。”唐憬低頭，見簡沛的手指毫無顧忌似的碰她，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她有點不自在了，默默将衣領往上攏了攏。
“那裏還沒抹藥。”簡沛的聲音幽幽響起，她用紙巾抹幹手指，繼續往手指上擠藥膏，然後看着唐憬，她的意思是讓唐憬自己把衣領拉下來。
“好吧……”唐憬又緩緩将一側的衣領往下拉，似乎頗不情願。
簡沛沒繼續給唐憬塗藥，看着唐憬的表情和動作，若有所思，道：“我們都是女生，你在意這個嗎？”
唐憬怔愣了幾秒，胸膛頓時覺得堵得慌，什麽叫“都是女生”？唐憬也不明白原因，但她就是被簡沛這句話給惹惱了，她覺得這句話很刺耳。
女生之間就不需要在意這個嗎，難道簡沛和男生相處的時候就會在意這種親密的舉動？唐憬想到這裏，不知道為什麽，簡沛的形象在她腦海裏霎那間就崩塌了。
唐憬猛地站了起來，搶走了簡沛的手上的藥，沒跟簡沛解釋什麽就走了，只是留下一句氣沖沖的話：“我回教室自己塗好了，不要你管。”
此時醫生總算來了，一轉身就看見唐憬拿着她的藥跑了，連忙喊道：“喂，同學！那個要付錢的！”
簡沛對醫務室的醫生說：“我來付吧，我帶了校園卡。”
刷卡的機子滴了一聲，一個小小的藥膏，竟然要了簡沛一天的飯錢，不過簡沛現在不太想糾結這些。
她剛才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那句話，或許是為了試探，或許也只是思維發散亂說的……總之沒有借口，自己說了就是說了，唐憬也給了她一個反應。
這個反應情理之外，卻又在她意料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