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這個陌生的外賣袋連續好幾個夜晚送到陶年的辦公室,不管陶年接受與否,刮風下雨都會準時送達。
陶年給楊則惟發過信息讓他不要再送,對方充耳不聞,還給他發一條彩信——
一張參加會議的照片。
拍攝角度還是主位。
陶年沒回複。
陶老太離港的前一天在他辦公室還遇到過一次。
當時陶年準備和陶老太外出吃晚飯,助理熟練地将保溫袋放在桌面。
陶老太問陶年:“怎麽出門吃飯還要點外賣。”
陶年說:“忘記跟他們說一聲了。”
陶老太有心看看她不在的日子,她家孫子是怎麽照顧自己的,所以就打開保溫袋。
這一看不得了,哪家外賣送情書的。
粉色信封上還帶着從保溫盒裏透出來的熱氣,果真新鮮滾燙。
陶年在青春期沒讓陶老太體驗過從衣服書包裏翻出表白信,讓陶老太這個當家長的缺少了很多樂趣。
特別是別家老太太說他孫子有多受歡迎,書包裏有多少粉色信封的時候,她羨慕嫉妒。
如今陶年年近三十,而立之年,彌補了陶老太當年的遺憾。
“年仔,好像不是外賣喔。”
陶年在整理文件,打算讓關添傑把這些食物拿出去,聞言擡頭,看到陶老太手裏的粉色信封。
他的手一頓,以不變應萬變:“多次訂購他們家的外賣,可能是封感謝信。”
陶老太很開心,有朝一日她也能感受一次那些老太太所說的諸多借口。
陶老太放下信封,依次将餐盒往外拿,一人餐,多別人一口都沒有。
陶年走過去準備讓關添傑進來,只見陶老太将餐盒打開,把筷子塞到他手上。
“吃吧,別浪費。”
陶年沒動筷:“我陪你出去吃飯,不吃了吧。”
陶老太說:“你吃完再陪我去吃。”
陶年說:“我讓助理進來……”
陶老太打斷了他的話:“人小關白天夠忙的,晚上還要幫你吃外賣,你這個老板怎麽這麽剝奪員工。”
陶年為了當個好老板,只好自己解決這一份外賣,他還邀請陶老太一起享用。
“可別,我這老太太可不興搶自家孫子的東西吃。”
陶年快速吃完這頓外賣,陶老太才允許他出門。
陶老太還将那封感謝信遞給陶年:“人家寫給你的感謝信就要好好看。”
吃完晚餐陶年讓司機把陶老太送回家,自己讓助理來接。
回到家時,陶年剛彎腰換鞋,粉色信封從口袋裏掉了出來。
平平淡淡沒有任何香味,只有紙張混合墨水的味道。
信封表面幹幹淨淨,沒有寫任何東西,怪不得陶老太會相信是感謝信。
玄關處的感應燈熄滅後,一片漆黑,在黑暗中陶年打開了那封信。
陶年擡手按下開關,牆上的小燈亮起,暖光灑在信封上。
讓陶老太興奮不已的粉色信封,裏面不是情書,而是一張手寫的菜單。
送信的人十分了解陶年,要是真的是情書,他确定陶年在看第一個字的時候不會往下看。
因為他走過這條彎路,前人的經驗可以讓人少走彎路,很巧的是,前人和後人都是同一個人。
陶年先是欣賞了一番菜單上的手寫字體,即使再躲避,他依舊對楊則惟的字體無法抗拒。
在一起的時候楊則惟也經常打趣他,你是不是看在我的字上才和我在一起。
陶年不可否認地說,有這麽一點。
楊則惟很慶幸當年寫字課的時候沒有逃課,多虧當年老爺子親自守在門口,所有後來才有他真情實感地對老太爺說,感謝您讓我學了一手好字。
楊則惟好似送餐送上瘾,泰弘太子爺還拓展了新業務,連菜單都親自拟定。
五分鐘之後,陶年将信封和錢夾放在玄關處的小碟子上,然後獨自一人回房間。
翌日,陶年準時出門上班,玄關處,小碟子上空無一物。
司機接上陶年朝公司開去,在車上陶年還在看文件。
司機知道陶年很忙,日理萬機,可平時在車上都不會工作,如今這樣,他更覺得老板太辛苦了。
陶年用文件墊着,在粉色紙張某個菜品上打鈎,操作如喝早茶一模一樣。
回到公司,陶年順手将信封投入保溫袋。
陶老太離港了,陶年親自送她到關口,當天也将徐阿姨給接回來。
徐阿姨從小照顧陶年,中學之前,陶老太威風依舊,經常外出,陶明宗同樣不着家,徐阿姨和潘叔照顧陶少爺的生活起居。
這兩人也是家裏為數不多的老人,知道當年封塵已久的往事。
徐阿姨一見到陶年就紅了眼眶,陶年應對徐阿姨比應對陶老太還要束手無策,因為陶老太年輕獨當一面的性格讓她很強勢,而徐阿姨年輕時就在陶家幫襯,打心底裏就憐愛陶年。
所以每一次見到陶年都會忍不住紅眼眶,這一次更是,徐阿姨在車上落淚了。
陶年難得像個未經世事的毛頭小子,在車上一聲不吭等着挨罵。
徐阿姨回到那個沒人氣的大平層,翻着空蕩蕩的廚房和冰箱,又滴了幾滴淚。
“陰功,①少爺仔,點解②一粒米都某。”
陶年的一日三餐幾乎在公司解決,至今家裏還沒有開過火。
徐阿姨叫陶年送他去最近的市場,她一個人拉着小推車進行大采購,不到一個下午,冰箱滿了,廚房多了不少東西。
陶年的生活改善了不少,早餐不再是幹巴巴的三明治,午餐也不再是外賣,不過令徐阿姨覺得奇怪的是為什麽不用她送。
以至于徐阿姨到公司見到陶年點餐的信封,還嘗了一口不知名外賣的湯。
她不服氣外面的東西做得比家裏好,但又不得不說:“這湯比我煲得還好。”
徐阿姨和那個未曾謀面的煲湯大師較上勁了。
*
梁振文從內地回來,第一時間就帶着手信見陶年。
他聽聞陶年參加了重大會議,他不在的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麽。
陶年知道他好奇心旺盛,摘頭去尾說了楊則惟邀請他參加會議的事,拿出了他在會議中記下的幾個要點。
梁振文翻開那個筆記本,邊看邊說:“年仔,在港島怎麽這也是我的地盤,本以為是我帶挈③你,沒想到到頭我還要靠你。”
楊則惟是什麽人,吃人不吐骨頭,沒有點魄力又怎麽能在這人面前鎮定自若。
陶年剛來港,根基還沒有紮穩,獨自一頭就紮進這趟深不見底的海裏。
梁振文知道陶年主意大,披荊斬棘不在話下。
是他無用,草包子一個,作為陶年的朋友給不了多少幫助。
陶年不知道梁振文心裏在想這些東西,就算他知道也不會安慰人,只能按照模版回答。
“碼頭的事宜是你透露給我,不然我也不會提前做好準備。”
梁振文是個給點甜頭就樂呵呵的人,聽到陶年這麽說立馬精神:“是吧,幸好我醒目第一時間去找你,我的作用還是很大的。”
梁振文的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在陶年辦公室叽叽喳喳說着他旅游趣事。
楊則惟來電的時候,梁振文正說到帶着楚儀去了陶年母校參觀。
這通電話時隔一個星期,而這個星期他倆只有菜單“飛鴿傳書”的來往。
陶年望了梁振文一眼,對方回望:“接到電話啊。”
陶年平靜地接通電話。
“梁振文回來了。”
不知道楊則惟為什麽這麽關注梁振文這位有婦之夫的動向。
“剛回。”陶年再看了梁振文一眼,後者更加疑惑了。
楊則惟意味不明地輕哼了一聲,好似不滿又不想說。
不過楊則惟還是說起正事,這是他第一次打陶年手機聊正事。
“霍家想見你,你要見他們嗎?”
霍家這條地頭蛇要見陶年輕而易舉,還輪不到陶年做選擇。
霍家沒有直接找上門是因為楊則惟的關系。
陶年确實不太想見霍家,有在游輪上不快還有其他原因,當然,陶年也沒有見他們的必要。
楊則惟似乎知道陶年不想見,說道:“陶氏的一個工程項目是不是還缺一個新能源科技公司,港島發展最迅速最有經驗之一的科技公司是霍家旗下。”
陶氏這個項目進度緩慢,是因為港島的科技公司嫌陶氏廟小,其他科技公司也給不出一個讓陶年滿意的方案。
楊則惟像個朋友一樣給出中肯的意見:“我覺得我們可以見一見,有利無弊。”
在楊則惟說出前一句話的時候陶年已經改變了主意,見一見也是可以。
兩人像是合作多年不謀而合的朋友一樣,在無言中統一了意見。
楊則惟說:“等會我來接你。”
陶年不知是不是對楊則惟的車有陰影,回絕:“不用麻煩,我自己去。”
楊則惟不得不搬出事實:“你有車?司機不是送家裏阿姨去買菜不小心刮花送去修理了,還是說又要打的士。”
陶年因上下班搭乘的士又上了一次娛樂報刊,狗仔兼職交警,調查出陶少爺打的的原因。
“陶年,這一次是小意外,下一次呢。”
楊則惟沉聲中帶着命令,陶年這兩個字重重砸在心底。
陶年知道楊則惟生氣了。
楊則惟叫他全名的次數屈指可數,床上,事後,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