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進學
☆、第六章 進學
七月初,齊暄正式在竹殿開蒙進學,同時搬入建德殿。
同日,沈瀾正式入宮伴讀,牧葉和另一個小太監衛東也正式到了他的身邊,随侍身側。
臨近午後小憩時分,牧葉和衛東在膳房領了食盒送到竹殿。
彼時,沈瀾等人已經下學了,在竹殿的一處偏殿候着。
他們到的不晚,但因為君臣有別,齊暄作為三皇子殿下,他的食盒是早早就領走了的。不像他們,要在後頭等着。
君臣不同席,殿中設席案,齊暄跪坐在正中央,沈瀾和穆家三子穆谙棋,張家長子張霆分坐于他下首兩側。
雖然齊暄的飯食早就擺在了食案上,但他卻是連看都不看一眼,臉色如常地和三人談笑。
他笑容真摯開朗,言語用心舒坦,那穆家子和張家子雖幼承庭訓,但畢竟年幼,家中又早有交代,當下便對齊暄親近了許多,也因此,他們的動作言語之間也就沒有了那麽多的顧忌。
齊暄将這一切看在眼內,眼底的笑意便更加的真實,殿內氛圍更是放松了許多。
沈瀾夾雜在其中,随着另兩個伴讀一起動作,并沒有什麽特別。
牧葉與衛東拎着食盒進得殿來,見過了禮,便伺候着沈瀾淨手用膳。
沈瀾為皇子伴讀,膳食也是有規格的,六素三葷,一點心,一湯羹。
上頭的齊暄見衆人案桌前都擺放了膳食,含笑點頭,換了話題,道:“說了這許久,我都餓了。請。”
下頭的三人似乎意猶未盡,但腹中也确實空空,聽得齊暄這話,見其稱我,心中更感其誠,當下臉色更為柔和,便也向着上首拱手敬禮,爾後便執著起筷,舉手投足間減了許多疏遠。
牧葉低着頭,左手撚住右手寬大垂落的衣袖,右手拿了一雙筷子,伺候沈瀾用飯。
Advertisement
他對沈瀾極其了解,幾乎是每一次沈瀾即将吞下口中的食物時,便會為他夾取下一筷。那一筷食物,也許是沈瀾喜歡的,也許是沈瀾厭惡但又很有益處的。
他的動作輕盈而娴熟,甚至透着一種莫名的韻律,配合着沈瀾進食的速度,竟愣是讓一側同樣拿了筷子想要伺候的衛東插手不得,最後也只能幹幹地将筷子放下,躬身退後一步。
衛東的退後并沒有引起兩個人的注意,一個依舊辛勤而滿足地伺候着,一個卻是悄然無聲配合着,這一處小小的角落裏,居然盈滿了一種想要落淚的滿足感。
衛東眼神複雜地看了看沈瀾和牧葉,垂手躬立在沈瀾身側,眼睑垂下,默不作聲。
沈瀾随意地瞥了衛東一眼,沒有說什麽。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二十分鐘),沈瀾放下手中的筷著,淡聲道:“好了。”
牧葉被驚醒,眼神一陣恍惚,愣愣地轉頭看了沈瀾一眼,似乎才反應過來,他連忙低頭,放下手中的筷子,退了兩步,低聲請罪。
“小人失宜,請公子降罪。”
沈瀾沉默了一陣,沉沉地注視着跪在他身側的牧葉一眼:“起來吧。”
衛東垂眸伺候着沈瀾淨手,轉身正要将茶奉上,卻見牧葉早已快了一步。
沈瀾盯着牧葉送到面前的茶盞,沒有說什麽,接過,慢慢地喝着。
牧葉見狀,心中歡喜,便連着周身的氣息都歡快了幾分。
衛東在一側看着,一時分不清心中喜怒。
喜是因着沈瀾的好脾氣,被牧葉這麽一通折騰,這位公子居然還沒有生出半分怒意,可見是個真好的。跟了這麽一個主子,是他們這做奴才的造化。
怒則是因着這牧葉。同為新進伴讀公子身側的近侍,他們二人本應相互守助,共同用心伺候公子才是。但這個牧葉,在伺候公子的時候晃神,還排斥他。這是什麽人啊!
牧葉敏感地擡眼看了看衛東,似乎看清了他的心底,但他抿了抿唇,卻似乎半點沒有悔改。
衛東氣結,但畢竟在宮中沉浮數年,不是尋常的孩童,縱使對牧葉有所不滿,但他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只更為用心地伺候沈瀾。
沈瀾将兩人間的動作看在眼裏,眼中閃過一道眸光,卻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安靜地聽着上方的齊暄三人說話,不時地插上一兩句,表明自己的存在。
四人又坐了一會,聊了幾句話,最後鐘棠宮中來人尋了齊暄過去,四人才各自散了。
雖是午憩時間,但沈瀾三人都還是孩童,并不覺得疲乏困倦,可這宮中也不是他們能夠随意走動的地方,便只在竹殿中來回走了一陣子,熟悉熟悉這殿中的環境,爾後就各自散了。
沈瀾看着穆谙棋和張霆的背影,轉身去了給自己布置的房室。
第一眼瞧見房室的布置,沈瀾便沉默了。他就站在門邊,牧葉站在他身側,為他拉開門簾。
房室其實并沒有什麽特殊的擺設,便連那博古架上擺放的東西都不是什麽年代久遠的古董,而是一個個陶制小人,除了有幾分野趣之外,其實算不得精致。
但沈瀾看着這些東西,卻忽然地想起了夢中那些日子。
夢裏,還是孩童的他們相伴坐在廢棄的宮殿長廊中,仰頭望着蔚藍的天空,等待着飛過的鳥兒,絮絮叨叨地說着話。
“我想要有一個自己的屋子,屋子裏要有街上陶人張掐造的孩童戲鳥......我要在我的屋子裏放一個書架,裏面擺的都要是我的文章,我将來定會金榜題名......”
他的視線掃過與博古架相對的書架,在空空蕩蕩的橫木上掃過,爾後,便停頓在屋中那張一眼看過去便知道恨柔軟很柔軟的床榻。
“我還想要有一張很軟很軟的床,這樣,我就能很快入眠,這樣,就不會怕黑了......”
他停頓了一陣,便擡腳入了屋內,在屋子裏來回轉了好一陣子,又好生地擺弄了一番,這才在牧葉和衛東的伺候下上了床榻,阖目而眠。
牧葉站在一旁看了一會,才在衛東的示意下出了房門,放下門簾,安靜地在門外守着。
沈瀾以為自己不能入眠,但不過片刻的功夫,他就已經沉沉睡去。
或許,是因為這個屋子讓他覺得熟悉,又或許,是因為這間屋子是另一個人費了大力氣才布置而成......
就是不知道,還只是一個小太監的他,究竟要花費多少心力,才能将這個屋子布置成這番模樣......
午時一刻,沈瀾才被牧葉和衛東叫起,伺候着梳洗了一番才再次回了竹殿主殿。
殿中,齊暄及大皇子齊景,二皇子齊晖俱都入了坐席,沈瀾到得并不算遲,但也絕對不算早。
瞥見殿中情形,沈瀾腳下一頓,面上透出幾絲惶恐,急步走到齊暄面前,拱手行禮。
“沈瀾來遲,請殿下恕罪。”
齊暄見沈瀾深深俯下的身體不住顫抖,臉上綻出溫和的笑意,柔聲安撫:“先生還未到呢,快入座吧。”
齊景和齊晖在一旁瞧見,也都只是笑笑,并沒有說什麽。
新進學的小屁孩罷了,就這樣罷。進學第一天,總不好生出事端。
沈瀾聽得齊暄這話,身體的顫抖慢慢地就止住了,擡起的眼中多了幾分安穩。
不知為什麽,齊暄竟愣是從那雙黝黑的眼中看出幾絲得救的意味來,就因這,他的唇邊向來挂着的笑意居然也真實了些許。
沈瀾拱手作禮:“謝殿下。”
他轉身入了安置在齊暄後側的案席上,不再多言。
牧葉和衛東伺候了沈瀾入座,躬身退出了主殿。
待得遠離主殿,衛東轉身看着走着走着就出了神不自覺落後于他的牧葉,眼神帶出幾分不喜,但就是這樣的衛東,在視線不經意掃過牧葉雙手的時候,,眼神霎時就柔和了下來,便連着對待牧葉的态度都好了幾分。
他站在那裏,看着牧葉慢慢走近,正要說些什麽,卻驟然對上牧葉的一雙眼,被那視線中的冰冷驚得一時失了神,竟連自己要說些什麽都忘了。
牧葉瞧見衛東,心底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瞬間斂去,只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着衛東。
“有什麽事嗎?”
衛東回了神,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愣愣地搖頭。
牧葉見衛東這副樣子,便知自己這是一時失控了,不由得暗自警醒。
衛東愣愣地随着牧葉往前走了好一段路,才憋出了一句話。
“日後,你且小心些吧,莫要越矩了。這宮裏,容不得。”
牧葉點點頭,衛東看見他轉過來看他的眼中帶着一絲笑意,那笑意淺淡但又真實,而他方才所見的冰冷,竟像是他自己臆測的一般,絲毫不見蹤影。
“我知道的,謝謝。”
衛東搖頭,半響才又道:“你的手,回去拿藥好好擦一擦吧,莫要碰着水了。我們如今也是有品級了的。”
他們被選侍到沈瀾身側的時候,就已經是入了品級,又有了主子,總不再是以往那些連藥都尋不着的無品小太監。
“......嗯。”
作者有話要說: 随着一個個灰色變成藍色,我總覺得,我每一次更新都像是收複失地一樣的,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