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茶樓
☆、第二十一章 茶樓
“今年皇榜是出來了,不曉得三年後,我們會不會金榜題名呢......”
一名書生站在敞開的大窗前,看着下方打馬游街的今科進士,熱鬧圍觀的百姓,周邊商鋪茶樓大開的窗臺,心生感慨,搭在窗臺上的雙手用力,青筋暴起,看着下方的熱烈視線充滿了羨慕和渴望,恨不得将下方馬背上的人拉下來,自己坐上去。
旁邊的人雖不說話,但視線也同樣的充滿了渴望。
又有人轉過頭去看身側的少年:“慎之,今科的探花郎可是你的長兄?”
聽得這話,站在窗邊的人都不由得分出一分心思轉頭去看那少年。
少年一身青藍色長袍,墨黑長發被一根墨玉簪子緊緊束住,越發顯得他面如冠玉,書生俊秀,正是沈瀾。
歲月匆匆,轉眼間便是五年光陰流逝,如今的沈瀾,已經将一身風華完全沉澱,如同入了鞘的寶劍,不刺人眼但也輕忽不得。
他站在那裏,背梁挺直,雙眼幽深,聽得身旁的人問話,轉眼看來,唇角微微掀起,笑容禮貌,落在外人眼裏,卻是憑空多出了幾分勉強。
“正是家兄。”
他只搭了這麽一句,便不再出聲,轉頭又看着下方,似乎很專注,但也似乎什麽都沒有想。
沈瀾興致泛泛不願意搭話,身側的人雖然有些不解但也不好多加勉強,只能另尋了他人。
此刻在這包廂中的,大多都是與沈瀾身份差不多的,又同樣是希望憑借着科舉出頭的庶子,大家對彼此的情況也都是心照不宣。
于是趁着沈瀾稍不注意,便有人将那人拉扯了過去,壓低了聲音在耳邊低語。
“你也別再問他了,他那長兄可正是得意的時候呢。”
被人遮掩不惹人注意的眼睛裏,有些憐憫也有些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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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可怎麽回事?”
這人前陣子往京外走了一趟,才回來不久,對京中諸人的情況變化不是很了解。
“沈侍郎前些日子不是才升了半級麽?”
這人點頭:“是啊,我才剛回京不久都知道這事,這裏還有誰不清楚麽?”
就因為沈明錦升了官,他才特意與沈瀾多說兩句話的,難道......
“前些日子,沈侍郎升官的消息才傳出,沈家大奶奶就産下長孫。不說京裏,沈府裏頭也有傳言,說是那長孫命格興旺,還尤其與沈侍郎有緣呢。”
“唉,那這沈涵今科得中探花,豈不是真的有他長子的一份原因在裏頭?”
“看這樣子,确實是呢。那長孫一出生,這沈家就喜事連連,可不就是命格興旺麽!”
“哎,這個與沈慎之又有什麽關系?他不過是一個庶子,日後科舉得中,也就可以自立門戶了啊。”
科舉得中,自立門戶,可不就是他們這群人中現今最大的願望了嗎?
“沈慎之的性子,我們也都瞧在眼內,是個內謙不惹事的,想來只知埋頭苦讀,安生得很。但這次,卻不是他惹事,是事情來招他了。”
說完,那人又長嘆了一聲,甚為惋惜。
另一人倒真是起了興致了,他偷偷地瞥了那邊依舊看着下方,卻似乎早早地劃出了一條界限,将包廂中的衆人與他分隔成兩個世界的沈瀾,又轉了視線回來,看着身側這人。
那人唏噓了一會兒,倒還是給他細說了一番。
“這沈慎之也不知是招誰惹誰了,不過是去看了一次那長孫而已,可這頭沈慎之才剛出了院子,那頭那長孫就病倒了,據說驚了沈府好大一群人呢,後來私底下就有些傳言,說是沈慎之和這長孫命格相克什麽的。”
聽着的這人被這麽一番話驚着了,不由得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這,這,這可不是說,沈慎之克着沈大人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這沈慎之處境可就不怎麽好了啊,再說,如今這沈涵金榜題名,被選探花,那這沈府長孫的名頭就被加重,這一增一減的,只怕沈慎之會更不妙啊......
“可不是。”
那人随口答了一句,便又開始八卦:“沈大人在這侍郎位置上坐了好幾年了,身份能力本就極好,但就總是上不去。如今熬了這麽幾年,才升了半級,這心中......”
“難怪我方才與他說沈涵的事情,沈慎之會是這副心神不寧的樣子,這樣也就不怪了。在這樣的境遇,誰還能高興得起來。”
“可不就是這麽一番道理?咱們這些庶子本就艱難,再碰上這樣的糟心事,那就更是難捱了。”
說起來,他們這些人平日日子也難得平順,但這沈慎之卻要比他們還要難過,如今又被人添上了一把火,這可真是......
兩人唉聲嘆氣了一陣,便就丢了開去,繼續暢想着三年後若自個兒金榜題名,打馬游街之時會是如何的意氣風發。
沈瀾繼續站在窗邊,充當門柱,到得新科進士出了街尾,他才似乎是回過神來一樣,轉眼掃視了一番包廂,都是三三兩兩的站在窗邊談話。
他轉過頭來,揚聲道:“此間無事,慎之便先回去了。諸位且請随意。”
衆人聞聲看了過來,見沈瀾表情漠然,眼神黯淡,似乎已經認命,也都暗自低嘆一聲,拱手回了沈瀾一禮,都道:“慎之随意,随意就是。”
有一兩個略微親近一些的,也只是開解一兩句,便不再多說,放他離去。誰都知道,無論如何開解,心頭的郁郁散不去,如今艱難的處境也改善不了,倒不如就放任他自己一人,讓他靜靜心。
沈瀾作別,出了包廂,才剛走兩步,卻又有人過來攔。
“沈公子,殿下有請。”
來人沈瀾也熟悉,是跟在齊暄身側叫梁工的近侍,自衛東五年前莫名沉寂之後,便是這人頂上了衛東的位置,然後逐漸取得齊暄的信任,成為齊暄身側得力的近侍之一。
沈瀾不知齊暄此時竟也在這茶樓內,一時竟有一股返回包廂的沖動,他沉了沉氣,這才點頭道:“梁公公,請帶路。”
梁工見沈瀾此刻興致不高,眼珠子轉了幾轉,便也跟着衆人一樣,往沈府的事上猜,他不作聲,只轉了身便在前方帶路。
他在前方引路,沈瀾在後頭跟着,兩人都很是安靜。
在包廂中左轉右拐的,梁工終于領着沈瀾停在了一扇門前,他擡手輕輕敲門,側耳聽得裏頭叫進,便推開門,引着沈瀾進包廂。
齊暄這處的包廂可比沈瀾方才在的包廂好上太多,視線極佳大大敞開的窗臺,梨木雕花的桌椅,出自景德的瓷器,大家名士的筆畫,清淡宜人的熏香,無不顯示着這包廂的精心布置。
齊暄坐在桌子邊,穆谙棋和張霆站在窗臺側,還不時地低聲交談。
他們轉過頭來,見了沈瀾,不論心底想法如何,面上平靜沖淡地沖着他微微一颌首,算是見禮了。
沈瀾只在初初進來時餘光瞥了整個包廂,進來後便收斂了視線,只恭敬地走到齊暄不遠處,躬身作揖見禮。
“沈瀾拜見殿下,殿下千歲。”
齊暄略一皺眉,随即又舒展開來,沖着沈瀾一擡手,道:“此時不在宮中,你又是我伴讀,不用如此多禮。”
沈瀾站起身,垂眸道:“禮不可廢。”
沈瀾恪守君臣之禮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齊暄拿沈瀾沒有辦法,只得随他去。
他猶豫了一陣,見沈瀾沒有說話的意思,看了看窗邊站着的那兩個,只得開口。
“你今日不是去尋許師了麽,怎的也過這邊來了?”
沈瀾終日埋首書籍,更鐘愛雜學,這些日子竹殿不曾開課,照慣例沈瀾該是到許師那邊才是,怎地就出來了?
沈瀾恭謹回話:“許師今日有客至,我不便久留,路上正巧遇上熟人,承他們盛情,便上來了。”
他們口中的許師,便是原工部尚書今竹殿授師許澤成。因沈瀾更鐘愛雜學,頗得這位授師喜愛,兩人關系很是親近,便連沈瀾的字都是他取的。
沈瀾說了這麽一句,便沉默了下來,不再說話,齊暄坐在那兒,心中無奈,但也無可奈何。
沈瀾向來就是這樣的,若齊暄問話,他也規規矩矩地答了,但要他開口問一句,卻是難得很。
明明沈瀾在他身邊伴讀多年,卻一直以來君君臣臣的,總不比谙棋和張霆那樣親近,他想要拉近兩人間的距離,但不知為何,就是不能如願,有時候,他都要懷疑,沈瀾是不是故意的。但他翻來覆去查看了許久,他身邊就沒有幾個人是親近些的。
萬般無奈之下,他也就只能信了,這沈瀾其實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想親近的人總親近不來,他其實也想發火,但每每見了沈瀾那一張平靜無波的臉,便總是莫名地軟和了下來。最後,他也就只能怪到沈府上頭來。
若不是沈府的人一直漠視沈瀾,沈瀾又怎會是這樣沉寂的性子?現如今,沈府是得意了,卻更磋磨沈瀾了!
看來,他是得想個法子,讓沈瀾從沈府那個地方脫離出來才是,若不然,一直這麽下去,沈瀾可就要被沈府的那些人給毀了!
齊暄用餘光注視着坐在那裏不作聲的沈瀾,心頭打定了主意。
窗邊的穆谙棋雖然在與張霆說話,但心神卻一直關注着齊暄,看着兩人相對而坐,各自沉默,不由得眉頭深鎖,連與張霆說話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張霆邊說着些無關緊要的閑事,邊不着痕跡地掃視着包廂中的三人,心頭也有些發愁。
有涼風從窗臺吹入,窗臺邊上紗幔布簾輕輕撩動,恰似諸人心底不停撥動的心緒。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