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意

☆、第二十三章 心意

沈侍郎府家的二公子要議親了。

張夫人的動作很快,不過幾次賞花宴、茶話會下來,這麽一個消息便已經散了出去。

沈瀾最先得到消息,他站在院子中庭,遙遙地看着正院的方向,不說話。

溫暇站在他的身側,垂手恭謹靜候吩咐,便連呼吸聲都壓得幾不可聞。

就算是溫暇也能看出,這裏面,有沈老爺的意思。

站了許久,沈瀾才轉過頭來,看着溫暇,聲音淡淡:“你年紀也差不多了,可有看中了的人家?”

溫暇心頭一突,心中念頭輪番轉了幾轉,這才打定了腹稿:“當日奴婢父母從老爺那兒讨了個恩典,說是有看好的人家了。”

沈瀾毫不意外,看着溫暇的目光一如往日平靜。

“待你出閣,且記得與我說上一聲。你我主仆一場,總是有些情分的。”

溫暇低垂了頭不敢稍動,口中只應道:“是,少爺。”

随後便是一陣沉默,溫暇心下越加忐忑,但沈瀾也只與她說了這麽兩句,又讓她在他跟前站了這麽一會,便讓她下去了。

溫暇低垂着頭,恭恭順順地退出了老遠一段距離,依舊不敢看沈瀾,只在最後時大着膽子匆匆一瞥,才消失在拐角處。

身着素青色書生長袍的少年一如庭前所植松柏,不畏風雨,不懼霜雪,縱使年少,卻亦能直指蒼天,傲然挺立。

走得遠了,溫暇才吐出一口氣,仰頭看着蒼茫的天空,目光有些悠遠。

縱然是老爺放在二少爺身邊的眼睛,每日裏看着二少爺,隔個一旬半月去管家那兒回一次話,又從管家那兒得到新的指示,後又見到老爺,直接向老爺負責。這樣的事兒,她做了近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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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麽多年過去,她依舊看不清,看不透。

出了好一會神,溫暇終于搖了搖頭,不再細想。

反正再如何,她也只是一個小小的侍婢而已,想那麽多幹什麽。

沒過多久,齊暄也得到了消息。

一時間,齊暄、穆谙棋和張霆三人也都有些愣怔。

沈瀾要議親了?

這個消息夾雜在一衆大大小小的京中傳聞中,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八卦傳聞而已,卻讓齊暄直接煞白了臉。

他臉色煞白,眉頭緊鎖,右手愣愣地覆上心腔,整個人呆立在地上,視線低垂,整個人都不對了。

穆谙棋和張霆就站在齊暄身側,看着齊暄這個模樣,早将別的事兒抛到天外去了,只憂心地看着齊暄。

上前去?他們不敢。

平日裏再怎麽樣親近,齊暄也是皇子,他們之間,是君臣之別,中間隔着寬大的天塹。

不說什麽,直接靜默?

這似乎可行,也避免了他們知道的太多,讓殿下心中産生隔閡。但他們畢竟多年伴讀,很是親厚。直接離開,他們難以安心。到底還是年輕!

穆谙棋站在原地,目光盯着齊暄,臉色是與齊暄相同的煞白。

張霆低垂着頭掩去骨溜溜轉動的眼珠子,心中隐隐有些明悟,随着這明悟升騰起來的,卻是陣陣的不安。

但他最後還是沒有作聲,只站在那兒靜等事态發展。

屋中靜默了好一會兒,齊暄木滞的眼睛有光亮起,整個人都似被光芒籠罩了一般。

他慢慢地笑出聲來,笑聲裏有着恍然,有着苦澀,有着暢快,還有着......志在必得。

穆谙棋看着這樣的齊暄,也慢慢地勾起了唇角,他的笑是無聲的,靜寂的,更是愁悶的。

齊暄完全沒有注意到穆谙棋,他終于笑完了,沖着穆谙棋和張霆兩個人搖搖手。

“時候也不早了,你們先回去吧,其他的事兒,我們明日再看。”

齊暄的眼睛裏還是笑意,亮晶晶的,卻根本就沒有看穆谙棋和張霆兩人,轉身坐了回去。

穆谙棋收拾了表情,若無其事地與張霆一起,給了齊暄一禮,便轉身退了出去。

出了院子,張霆用手遮眼,擡頭看了看只稍稍偏斜的太陽,給穆谙棋留了一陣子時間。

約莫一炷香後,張霆放下手,轉眼去看穆谙棋。

穆谙棋站在秋末的陽光裏,頭微微仰起,看着上方茫茫的蒼天,目光游離,沒有焦距。

張霆無聲低嘆,卻終究什麽都沒有說,只是站在原地,等着穆谙棋回過神來。

走在長長的宮道上,張霆依舊靜默,穆谙棋卻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話。

有用的,沒用的,宮中的,宮外的......

他說了許多,但還是很有理智地沒有涉及各種陰私禁事,于是,張霆也就只是安靜地聽着,沒有搭話。

他知道,他只要聽着就好,不用說,也不用做些別的什麽。

遠遠地看見自家的馬車,穆谙棋終于停了下來,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每走一步,張霆都覺得有什麽東西被掩蓋了下去。一重又一重,似乎再也沒有冒頭的時候了。

穆谙棋上了馬車,回身探出頭來,沖着張霆笑。

“守正,明日可莫忘了将我的棋譜帶過來啊。”

張霆站在馬車旁看着穆谙棋,回了他一個笑容:“什麽你的棋譜,明明是我的!”

穆谙棋卻并不理會,只徑直鑽進了馬車裏。

車夫駕着馬車調頭遠去,張霆還站了一會兒,才上了自家的馬車。

建德殿中,齊暄站起身來,從身後的書箱中抽出一本藍皮冊子,卻只捧在手中,并不翻看。

他靜等了一會,便聽得咔嚓的一聲輕響,書箱中一道暗門彈了出來。

齊暄從懷中取出一長串的青銅鑰匙,他仔細翻了翻,從中挑出一個,打開,翻出一本藍綠色的冊子,将箱子整理好,才取了那冊子回到書桌上細細翻看。

若有人能從齊暄手上拿到這本冊子,他就會發現,這一本冊子裏,記錄的都是忠勇公府的事兒。

上至首代忠勇公的生平,下至現任忠勇公各支血脈狀況,事無巨細,無所不包。

他慢慢地翻着冊子,心緒慢慢平靜,目光漸漸泛起笑意,心中似乎已經有了盤算。

這日夜裏,晚風涼涼,沈瀾毫不意外地等到了牧葉。

牧葉表情平靜,言行舉止也一如往常,似乎并沒有得到什麽消息。

沈瀾挑眉看着這樣的牧葉,微微勾起的唇角帶了些歡悅。

牧葉只作不知,定定地看着他。

沈瀾迎上他的視線,含笑回望。

兩人就這樣站在那兒對望,最後還是牧葉撐不住,自然而言地移開視線,問:“慎之,你早些時日說的那果樹嫁接可還有什麽問題?”

這麽些年來,沈瀾一直重視農家耕種養殖,最近更是對樹木嫁接上了心。牧葉對此知道得清楚,如今問起這個,也不全然是要轉移話題。他們二人除了這般夜談外,相處時日最多的,還是在宮中。只是宮中規矩繁雜,耳目衆多,他們二人身份擺在那兒,要避忌着人,這些話總不好說。

沈瀾只是笑笑,便順着牧葉的意思與他說嫁接的事。

他沒有長篇大論一本正經地解說其中究竟,而只是與他說他在農莊上遇到的趣味事兒。

他說得生動有趣,牧葉也聽得認真。

兩人就着一壺茶水一說一聽,轉眼就是大半個時辰過去。月星漸亮,也到了牧葉回去的時候了。

牧葉站起身,看着沈瀾:“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莫要再看書了。明日還要早起入宮呢。”

沈瀾點點頭,笑意融融:“我記得了,你回去的時候也要小心些。”

“我回去了。”

牧葉說完,真的轉身就走。

沈瀾見牧葉真的要走,稍稍一愣,便開口道:“近日府中母親要替我議親了。”

你不問,我卻是要說的。

牧葉停了腳步,卻沒有轉身,只背對着沈瀾。

沈瀾看着牧葉的背影,勾唇微笑,眼中滿溢的笑意被燭火一映,直如倒映着柔和月光的秋水,明媚耀目。

“我不便出手,你可能替我拒了?”

拒了?

牧葉轉身,陡然撞入那雙眼眸,一時眼睛酸澀。

“為什麽,要拒了?”

沈瀾沉吟着,眼睛卻是直視牧葉:“嗯,因為不喜歡,因為,不想耽誤了別人姑娘家。”

“你拒了,可就,不能有子嗣了......”

沈瀾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說道:“沒有就沒有吧,子嗣什麽的,其實也不是太重要。”

他看着牧葉,問:“我這樣,自私了麽?”

牧葉眨眨眼,只搖頭,不說話。

沈瀾微笑:“就是自私也沒關系,這沒什麽不好的。”

他再問:“我不便出手,阿牧你可能替我拒了?”

沈瀾的模樣已經有些模糊了,但那雙眼睛卻明亮如星。

牧葉點頭,說:“好。”

沈瀾看着牧葉遠去,笑容柔軟。

阿牧,就算你什麽都沒有了也沒關系,你有我呢。

作者有話要說:  嗯,碼完求評論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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