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棋局

☆、第五十七章 棋局

連續一個月,朝堂風雲更疊,混亂不堪。

大皇子齊景與二皇子齊旰的争鬥已經擺到了明面上,這幾乎是一條死路。

不管是正在混戰中的還是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的,心中都很明白。

可就算明白又如何,兩位皇子已經魔怔了,兩人定要争出個你死我活,他們又上了車,如何能中途抽身離開?

心中懊惱自己當年的站隊太過于愚蠢,卻已經沒有了後悔的餘地,只能悶着頭橫沖直撞,暗地裏安置各種後手,希望能為子孫後代尋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

而在他們的眼裏,齊暄,就是那個能夠一直站在雲端的常青樹。

想想他至今渺無蹤影的子嗣,想想他在後宮裏榮寵不斷的母妃,想想他那個很得帝心的嫡親弟弟,想想他自身的能力......

這麽一陣盤點下來,他們都心裏有了數。

這位主,日後最少也是閑散親王,甚至如果更進一步,他會是一個炙手可熱的實權親王。

交好他,實在是一個最保險的買賣了。

于是,齊暄府上明裏暗裏得了很多便宜,便連齊暄的動作也更加隐蔽順利了。

後宮也受前朝兩位皇子争鬥影響,寧妃平妃,為了自己的兒子暗地裏出手,兩人互不相讓,生生讓中宮皇後頭疼了好些時日。

前朝後宮都被弄得烏煙瘴氣,徽帝也是日益暴躁,宣室殿裏的太監宮女前前後後換了數十人,一時噤若寒蟬。

事情進展很順利,齊暄笑着誇贊了衆人,待得所有人離開,齊暄卻收了笑,死皺了眉頭。

不對,事情很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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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莫名不安,齊暄卻愣是想不到究竟哪裏出了問題。

事情很順利啊,他自己這是怎麽了?

不對,事情很不對。

可是,事情真的很順利啊......

齊暄忽然擡起頭來,像是一盆冰水自頭上澆下,叫他渾身發冷。

他頹然坐在椅子上,眼神惶惶。

事情确實順利,但就是太順利了啊!

滿身錦衣色彩褪去,腰間美玉乍然化作凡石,一直萦繞鼻端的清淡熏香驀地變成惡臭......

他的世界,驟然從天堂化作地獄。

事情太過順利了,一切都按着他的預想那般發展,可這是不對的,這太不對了......

父皇,父皇他當年自衆叔伯中厮殺而出,艱難踐祚,如今又,如今又高坐帝位,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地随了他的意,讓前朝後宮弄成這般模樣?

他,他入局了......

他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也低看了他的父皇。所以,他入局了。也是,都這樣了,他又如何能不入局?

齊景、齊旰,還有他,齊暄,全都已經走上了死路。

齊景和齊旰,他的兩位好哥哥,如今這般在朝堂上混戰,将自己的實力展露出來,直接就是在找死。而他呢,他也好不到哪裏去。

只怕他們三人的動靜,全都落入他們那位好父皇眼中了吧。

呵呵,呵呵,呵呵呵......

齊暄無聲冷笑,一人癱坐在寬背椅上,久久未曾有所動靜。

夜幕漸降,室內漸漸黑暗,直至吞沒最後的一絲光線。

裏頭沒有動靜,外頭守着的侍婢奴仆都心有不解,卻也不敢貿然打擾。

直到裏頭忽然亮起一豆燭火,安慶才敢小心翼翼地敲敲門,低聲問:“殿下?”

“進來。”

齊暄的聲音平靜,一如往常。

安慶卻愣是一頓,才躬身推門,自己進了內室:“殿下,晚膳已經準備好了,可要用膳?”

齊暄點點頭,忽而問準備退出去的安慶:“皇子妃那邊,可有用了晚膳?”

安慶小心地搖頭,嗫嚅着開口:“殿下,可是要去皇子妃那邊?”

齊暄安靜地看着自己親手燃起的蠟燭,不作聲。

安慶不敢動作,只侯在那裏等吩咐。

然後,他聽到了齊暄有些飄的聲音:“嗯。”

安慶真是驚了,卻也沒說話,只往前要伺候齊暄換衣。

齊暄搖搖頭,直接往外走。

到了後院正院,他也沒讓人通報,直接就走了進去。

此時其實已經夜深,皇子妃已經卸了釵環裝束,換了一身寝衣,斜倚在榻上就着燭火看棋譜,面前還擺着一副棋盤。

她滿頭青絲随意灑落,鋪散在長塌上,也有些旖旎地纏繞在她的衣袍,不舍離去。

齊暄獨自一人走到屏風旁,看着自己的皇子妃認真地翻看棋譜,擺弄棋局,沒有作聲。

他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漸漸的視線焦點模糊。最後他回過神,卻正對上皇子妃的視線。

皇子妃出身季氏一族,實乃名門閨秀,性情溫婉和順,手段圓滑又不失棱角,母妃确實替他選了一個優秀的皇子妃。

只是可惜,終究她不是他。

皇子妃見齊暄突然過來,面上很有些錯愕,但也快速壓了下去,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如花嬌顏染上緋紅,卻也大大方方地穿了繡花鞋迎上來見禮:“殿下,您怎麽過來了?”

殿下,而非夫君,更非相公。

齊暄沒有回答,只是斜眼看了看炕桌上的那個棋盤:“卿在看棋譜?”

皇子妃笑着起身站到他的身邊:“嗯,突然興起,便來擺擺棋局。”

齊暄點點頭,沒有說話,他盯着棋盤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側頭看着他的皇子妃:“是麽?那卿過來與孤下幾手吧。”

未等皇子妃回答,他自個走到了榻上坐下,伸手将棋盤上的棋子重新收攏,歸入棋盒。

皇子妃一愣,但也很溫順地在榻上的另一邊坐下。

兩人點燭手談,居然就這樣消磨到亥時末。

齊暄定定地看着棋盤上的形勢,不發一言。

黑子合縱連橫,形勢大好,可白子雖然連連敗退,但殘子卻是隐隐呼應,更是暗藏鋒芒,只待時機。

勝負未分,齊暄手撚黑子,卻久久未曾落下。

他轉而擡眼去打量他的皇子妃,端莊秀雅的面容此刻很是認真,在搖曳的燭火下,顯出一抹少見的瑰麗媚色。

他從未想過,居然會在這時,與他的皇子妃下出這樣的一局棋。

那麽,是巧合嗎?

不過,是不是巧合都已經不重要了。

齊暄随手将手中的黑棋扔回棋盒子,側頭看着吞噬了一切光的夜幕,不在意地道:“夜深了,孤也該回去了,卿也早點歇了吧。”

說完,他也不等皇子妃回話,站起身就轉出來內室。

皇子妃在內室裏,聽着齊暄推門出去,又聽得安慶公公壓低了聲音:“殿下,且用些銀耳粥吧。”

她沒有聽聞齊暄的回話,卻在癡癡地暗自描繪他的容顏。

她的夫君啊......

許久後,她才回過神來,不曾去看自己的奶嬤嬤和貼身侍女,只低頭認真地看着棋盤上的局勢,最後低低長嘆一聲,也不用他人,自己将棋盤仔細收拾了,才在衆侍婢的伺候下上了床榻。

自那一日後,齊暄的動作漸漸收斂,似乎已經息了那個心思。

大皇子齊景和二皇子齊旰依舊在死掐,不知其中變化,倒是徽帝看着齊暄,眼中雖然不改厭惡,但多少也有了些欣賞。

別的先不說,就憑齊暄此時表現出來的敏銳觸覺、掌控能力、随機應變乃至果斷換招,都足以讓他看重。

只是可惜了......

徽帝搖頭,卻轉眼便将這事抛到腦後,繼續查看自己幾位年幼的皇子。

在他的眼裏,已經看不到前頭三位皇子了。

齊昀一直在許澤成的幫助下靜觀事态變化,看着如今的局勢,再瞧瞧有心避退的齊暄,眉頭緊皺,心中也有些佩服。

許澤成看着這樣的齊昀,暗自點頭不止,如此心胸的殿下,若能上位,可真就是天下百姓之福,萬裏家國之幸了。

只是,殿下終究還是嫩了點。

許澤成搖搖頭,卻也沒有直接出言點醒,而想着讓他自己看清楚。

也只有殿下自己看清楚了,印象才會更深刻,從中所得的收獲也就越多。

端妃娘娘緊摟了齊旭在懷,雖然聖寵不變,萬事也都還算順利,可齊暄的作為,卻也讓她莫名地察覺到了什麽。

她開始止不住地回想,心底不知何時泛起了恐懼的迷霧,看不前前方。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她的手越漸用力,齊旭很不舒服,直接便啼哭出聲。

端妃一臉茫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她看着齊旭,慢慢地就露出了個笑容來。

啊,是了,旭哥兒還在呢......

沈瀾一時興起,讓人在院中樹下擺了個桌子,拉了牧葉就在那裏擺弄起了棋子。

最後棋局大勢擺成,居然與齊暄和他皇子妃擺出的那局棋有七八分像。

牧葉撚了一枚黑子在手,看了沈瀾一眼,随意落下。

黑子收力,暗自蓄勢。

沈瀾笑笑,縱容地取子落盤。

白子成局,君已入甕。

幾番來回後,黑子發力,破釜沉舟。

沈瀾勝券在握,全然不在意牧葉的掙紮。

白子堵塞,以逸待勞。

薄涼的秋風裏,牧葉看着眼前的棋局,眼中有光,可比此刻頂上耀眼的秋日。

他贏了,沈瀾想。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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