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清洗
☆、第五十九章 清洗
徽帝被人簇擁着一路趕回了紫禁城,站在宮門外的廣場上,他才算是定了神。
但這番驚魂,卻成了徽帝一生抹不去的污點。
重九登高,本就是為了避禍,可徽帝這下可好,先是山崩,後是蛇禍。
他可是天子啊,奉天執政的天地主人,居然在重九這日遇到了山崩!
這崩裂了的山還是以萬壽為名最接近紫禁城的萬壽山!
蛇禍?蛇是什麽?蛇可是小龍!
重九之日,萬壽山崩,小龍襲帝......
明眼的人或許能看得出裏頭有人為痕跡,可百姓呢?百姓又會如何看待他這個帝皇?
他已經可以想見百姓如何議論了!
他一生兢兢業業,就因為今日,因為那個孽子,從此沾上污點,再也洗刷不清。
還未等此次結果出來,徽帝便已越想越怒,越怒就更是恨不得将那個孽子生撕了。
他冷哼一聲,壓下渾身怒火,傳喚:“來人。”
冷觀連忙上前,深深匍匐在地:“陛下。”
“傳禁軍統領劉泉、大理寺卿莫深亭、宗正寺宗正。”
冷觀領命而去,徽帝背着雙手站在宣室殿中,眼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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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徽帝的禦案上就呈上了一疊又一疊的卷宗。
他将這些卷宗随意一翻,直接扔到那些聽命而來的重臣面前。
“看看,都給朕好好看看。”
劉泉、莫深亭和齊康跪倒在地,小心地将散落在身邊的卷宗歸攏,一目十行地掃過。
上面赫然就是齊暄此番行動的全過程。
制作炸藥、安插人手、購買引誘毒蛇,甚至還在菊花酒中下藥。
若不是徽帝有心防範,只怕這次能逃出來的人不會太多。
而直到如今,萬壽山上還有大量未引爆的炸藥。
看到這裏,劉泉等人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徽帝轉身看着他們,視線冰冷,聲音卻很是柔和:“朕不過是修身養性了十幾年罷了,你們就全當朕老了?”
還未等他們回想昔日徽帝的狠厲手段,他們便已聽到徽帝陡然變冷的聲音自上頭落下。
“王叔,齊暄謀朝奪嫡,欲殺親父,是為大不忠大不孝,朕欲将其開除宗籍,貶為廢人,圈禁在京,永世不得出。”
齊暄是在謀反,齊康可保不了他,也不想保,便立刻恭恭敬敬地應聲:“是。”
徽帝視線移至劉泉身上,跪在地上的齊康心中一松,呼吸都順暢了些。
劉泉本就是徽帝的心腹,本就跪得筆挺,此時更是全神貫注,等着徽帝發話。
此次的事,可算是他失職,如今有機會戴罪立功,劉泉自然更是上心。
“劉泉,你帶了人,封了這些人的府邸,全部人等,直接打入天牢。”
冷觀連忙上前将一份名單交給劉泉,便又立即退在一邊。
劉泉接過,低頭應是。
莫深亭也跪在一邊,頂着徽帝冷酷的視線不作聲。
“莫深亭。”
“臣在。”
“此次諸犯,試圖謀反,動搖國基,其罪不可輕恕。”
莫深亭略略擡頭,态度依舊恭敬:“是。”
徽帝點頭:“唔,你們下去吧。”
三人聽得這話,依次退出宣室殿。
出了宣室殿,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情沉重,便只是閑話兩句,便各自散去。
徽帝肚子一人在宣室殿裏站了一會兒,轉身便出了內室。
外頭冷觀一直候着,便連周期也都跟在一邊。
見徽帝出來,冷觀等人立時跟上。
“擺駕鐘棠宮。”
鐘棠宮?周期心底默念,連忙跟上。
“鐘棠宮?”
齊昀喃喃,臉上有些疑惑。
低眉順眼站在齊昀身後不遠處的內監點頭,沒有說話。
齊昀已經梳洗完畢,此時正在書房裏打聽宮中諸事。
“鐘棠宮麽?”
子以母顯,母憑子貴,如今他的三皇兄謀逆,作為母妃的端妃,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想通這點,齊昀就不再過多關注,他斜看了那位內監一眼:“如今乃是多事之秋,父皇和皇後娘娘定然要清洗前朝後宮,你吩咐下去,讓他們各自隐蔽,不要讓人發現,被牽扯了進去。屆時,便是孤也救不得你們。”
那內監躬身應聲,他仔細伺候着齊昀用了安神湯,又伺候着他躺下了,才與人換班,退了出去。
退出內室,他才擡起頭來,赫然就是當日在那場天花中對牧葉多有照應的那位小太監。
當年那個偏僻小宮殿裏的無品小太監,如今也已經成為了齊昀身邊深受重用的得力內監。
他轉身離開,路上又與好幾位偶遇的內監說笑幾句,直到戌時中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一夜安眠。
他倒是好眠,但京城各處,多得是人輾轉反側,不知明日又是何種光景。
翌日一早,京城風雲變色。
不過一日功夫,重九之日的事情就已經有了結果。
此次登山,大皇子齊景和二皇子齊旰都沒什麽事,可四皇子齊昇卻摔斷了一條腿,在蛇禍中更是被毒蛇傷到了,至今昏迷不醒;後宮妃嫔傷的傷病的病;就連宮女太監也都死傷不少。
結果一出,徽帝是真的被氣瘋了。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橹。
穆谙棋所在的穆家、張霆所在的張家、忠勇公府一脈、沈明錦一脈、翰林陳光州大學士一脈等等,凡屬齊暄一脈勢力,無論明的暗的,統統被戴甲的衛兵闖入府邸。
男丁收監下獄,女眷被關押在府裏,等候處置。
端妃直接被打入冷宮,皇十一子被交由一個無寵的昭儀撫養,端妃母家林家也未能幸免,在朝為官者統統被摘了頂上烏紗,發還原籍,百年不得入朝為官。
雖然安和錢莊也被查封,但裏頭的錢財竟然就只剩下寥寥幾百兩,錢莊裏頭的人全都不是主事人,陸淺秉更是查無此人。
滿京城上下盡皆閉嘴,不敢多言,便連最為活躍的齊景和齊旰也都被吓着了。
被劉泉抓進天牢裏的,可有不少是他們的人。如今帶着謀反的名頭被捕,不知裏中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是徽帝在警告他們,還是真的被他們的好三弟拉攏了過去,又或者是他們的好三弟插在他們身邊的棋子?
形勢太複雜,他們一時也都看不清。
既然看不清,那就不要妄動,以免被父皇直接一巴掌拍死了。
整整半個月時間裏,京城哭聲遍野,血垢成泥。
沈氏一脈嫡支男丁全數被判秋後斬首,女眷身上诰命全數被收回,發賣為奴,家産被抄,可謂是下場凄慘。便是沈氏一脈的旁支,也都因為與嫡支的關系被牽扯進了不少。幸好沈濟林一脈從來都只在翰林院裏,與沈氏嫡支關系也有些遠,所以未曾被波及,頂多也只是被停職查看而已。
沈侍郎府上下全都入了天牢,沈瀾想了許久,最後還是沒有前去探監。
沈瀾不去,是覺得那些人早與他無關。無論如今境況如何凄慘,也都只是旁人。對他而言,最重要的,莫過于牧葉。
可沈瀾或許願意無視沈侍郎府的人,牧葉卻未必願意。
沈瀾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那些欺辱過沈瀾的人,他一個都不想放過。
于是,夜黑風高之時,牧葉避了沈瀾,悄悄去了一趟天牢。
因着早先就已經打探過了,所以牧葉很輕易就尋到了沈侍郎府的人所在的號子。
昔日錦衣華服衣冠整齊的衆人而今統統換了囚衣,帶着木枷,頭發散亂,眼睛黯淡無神,頹然坐在幹枯淩亂的茅草堆上。
好一群喪家之犬。
牧葉一身衙差裝扮,腰懸大刀,手中提着一桶用發黴的谷米随便熬煮的稀粥,一邊走一邊大喊:“吃飯了,吃飯了。”
他聲音粗犷豪邁,半點不似他本人,旁人也都認不出來。
聽見他的喊聲,有人無動于衷,有人卻是急急地不知從何處扒拉出一個肮髒的破碗,自木栅欄中探出來。
牧葉臉上挂着惡意的笑容,一邊走一邊随意地在木桶中搗了搗,又很随性地舀出粥來,倒入破碗裏。
牧葉的動作,再加上囚犯自己的急切,這一個破碗裏,根本就沒有多少粥米。
牧葉不在意,而那些囚犯大概也是被折騰得怕了,不敢多有怨言,只将破碗裏的粥水直接往嘴裏躲。
牧葉嘿嘿幾聲,繼續往前走,一路到了沈家衆人面前。
他似乎對沈家的人很敢興趣,特意探頭往裏看了看,才切了一聲,随意又無趣地給他們分了粥水。
沈明錦和沈涵或許還有些儀态,但其他人就沒有這份修養了。
急切到仿若瘋狂一般的動作,飛快地解決了碗裏的粥水,擡眼看到還站在那裏的牧葉,他們居然湊到木栅欄邊,對着牧葉讨好地笑:“這位差大哥,我還餓着呢,能不能再給我一些?”
人餓急了,什麽醜态沒有?
牧葉可惜地搖搖頭:“唉,沒有了,這裏的規矩就是這樣的,想再要些?明天吧。”
說完,他晃晃悠悠地走了。
逛完男囚,牧葉又轉了一趟女囚。
女囚跟男囚境況相同,但又有些不一樣。
秋天麽,夜裏還是有些涼,這女囚裏有的,可不只是夫人奶奶,還有各府上尚未滿十歲的幼童。昔日養尊處優的大家夫人小公子,如何能耐得住囚室的諸般苦楚?
牧葉啧啧了兩聲,轉了一趟就離開。
回了沈府,他特意認真沐浴,洗去所有晦氣之後,又用內力烘幹濕法,才轉回內室,在沈瀾溫暖的懷抱裏安然入眠。
夢中種種,格外溫暖美好。
作者有話要說: 多謝雷霆夜深親的地雷,來,抱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