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殺青*

殺青*

TO關宥明：

我今天殺青啦。

小葉的死亡戲份我拍了好幾天，杜導老是說差點意思，打磨來打磨去，快要演到麻木才終于拍好。劇組的同事們給我買了鮮花，蛋糕，一個個地和我合照紀念，最後還拍了殺青大合照。夏天也終于結束了，結束在小葉的血從脖頸處噴湧出來的那一刻。氣象大跳崖，瞬間便冷下來。躺在餐桌椅上看着沒吃完的餐食流淚，杜導一喊殺青，我馬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眼淚和口水一齊飛濺出去。大家笑了。不會兒擁抱分別的時候就掉眼淚，人的心情也會大跳崖，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舍不得分開也不得不分開了。

我既想要快點離開又舍不得和他們分別，一方面殺青後除了一期綜藝節目要錄以外沒有別的行程，那期綜藝節目短，一兩天便能夠錄完，錄完我就回家來找你玩了。一方面對這個相處了幾個月的好劇組成員們頗有不舍之心，感觸非常。我等待像杜導這樣的導演，小葉這樣的角色等了太久太久，久到我有點想不起來自己到底等了多久。好在終究是叫我等到了。小葉是身邊随處可見的那種人，平常的家庭，平常的心，平常的工作，怎麽一步步走到不平常，走入破敗的“”怪物“”之中去的，大約是太過于平常了。有時候我會恍惚覺得“男人”是沒有真感情的，小葉也有這種感覺，臉一抹就可以換一副面目，可我們的真身就是男人呀，怎麽會沒有真感情呢？沒有真感情反而不會覺得受傷了。社會上的“人”沒有臉也不覺得受傷。小葉在事業上非常知足，并且愛，不過劇本裏根本沒有說愛誰，所以我借了給你的愛。但一件又一件磨滅生活意志的事情發生，連愛也沒有了，愛與被愛都是一種不可或缺的能力，這些沒有了他的生活自然走到了盡頭。小葉的死我不意外，唯一沒想到的他用餐刀捅穿喉嚨，劇本上對他的行為描述只是四個字：毫不猶豫。驚訝過後感到合理，小葉對于死的到來很快樂，這種快樂本就是悲傷的。上映後你要去看哦，這部電影應該會很好，我完成得很好。

馬上落地湖南，下午跟導演報個到，明天就開錄。我又是因為臨時缺人把我調度過來的替補，欠人家人情，肯讓我出鏡本來就是件好事。這個節目組的制片是老楊的師父，以前是導演後來去做的制片，所有事業上的東西交給老楊了。當年我沒戲拍就是她幫了我一把，我跟老楊才有今天。不過她們的節目是恐怖類型的，我不太擅長，受不了驚吓，受驚吓會變成神經質的大笨蛋。節目播出後可不許嘲笑我。因為你膽子也很小！他們永遠也不會明白我們這類小膽量人士的視角的啦。

對了，我也收到你的信啦，時隔四個月的回信。在飛機上拆封看的。案件的事情老邰和我說了些信息，知道你們現在加班很辛苦，但是我真的沒有去找你，你挂電話過來那天我一直在片場，根本沒有離開半步，更何況那天沒有飛深圳的航班，我怎麽可能到你那邊去呢？是不是忙糊塗了把做夢跟現實混淆在一起了？我剛剛還跟阿森确認了一下，那天我确實在片場，全天均是我的戲，根本走不開。你真的要注意休息才行了。哪怕案件十分緊急，也不能不管身體健康。身體才是最重要的，要是不顧好身體，兇手在你面前你卻因為身體不舒服放過他了，你心裏才過不去呢。再說了，不是說要給我寫信寫到寫不了信為止嗎？你要是生病不就不能給我寫信了？多壞呀。

至于案件急不來的，多想想，既然死的全是年輕人，他們有什麽共同的特征，都出入什麽地方，失蹤人口查過了就查查城中村那種沒什麽人會報失蹤的租房地段。如果自己是兇手為什麽能無聲無息地殺掉那麽多人，還是年輕男女，作案工具，作案場地，抛屍路徑之類的。很少有人想要自己被查到，能抛得比較遠肯定是有意識地分散抛屍嘛，有車有場地，有沒有幫手呢？人再聰明，計劃得再周密，殺人就是殺人，這麽多條生命逝去，這麽多家庭心如刀割，不可能完全沒有馬腳。一個完美的計劃總會敗給意外嗎？只要找到那個意外，一切将迎刃而解。我對于如何破解生活中的案件，沒有過多的建議給你，你是專業的，你聰明靈巧細膩，必然能夠發現很多兇手沒能發現的漏洞和可能性，而且你有許多同事和上司的幫助，對你來說不成問題！抓住他，然後讓法治裁決他。

寫到一半就降落了，我只好撿起信紙快跑，跑到一半筆掉到地上找不見，又很趕時間沒辦法再找。損失中性筆一支。小小的壞消息之後就是很多很多的好消息！我順利到節目組，和劉制片約了晚上吃個飯（大家都在），看到了其他嘉賓，好幾張熟面孔，真讓人安心。剛到酒店房間就接到祖家羲的電話，他今天就從德國回來了！在深圳降落，霍骞明天到深圳，到時候安排你們見面。很開心，我每次見到他們倆在一塊兒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要微笑，他倆很登對，很有一種，怎麽說呢？傳統意義上的異性情侶的外形的意思。霍骞高大，祖家羲柔和，站在一塊兒兩張臉紅撲撲的，像同一支枝頭上的花。你跟他們倆說話才知道是反過來的，祖家羲霸道陰郁，霍骞溫柔少語。不過是很好的兩個人，想必見到你會分外照顧你。

等我明天回來，再和你細細地說，每次在信裏面講這些瑣事就覺得自己像八十歲，啰哩啰嗦地說着過去的故事，一句話說十遍還覺得從來沒說過，或者不夠盡興似的。

天晚了，我該休息了，我給你再傳一個簡訊就睡覺，傳個什麽呢？親親阿宥，快點睡覺怎麽樣？哈哈哈有點搞笑，就傳這個啦。

晚安阿宥，祝我們接下來收到的全是好消息。

邰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