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首繁華如夢渺(10)

第一章回首繁華如夢渺(10)

禮拜五傍晚,茱莉的航班落地北京,葉顯寧和範蜀流去接她,兩人站在欄杆外望着魚貫而出的游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中間範蜀流接了個他妹妹的電話,葉顯寧聽到他叫妹妹的名字,那兩個字音,她飛快地猜到了對應的漢字:蓉來。兩個成都人,一個叫“蜀”,另一個就該叫“蓉”吧?

她在心裏猜,沒有開口問,他卻很主動地說起來:“我妹妹叫範蓉來,芙蓉的蓉。因為我們都是成都人嘛,我是‘蜀’,她就是‘蓉’。”

葉顯寧看向範蜀流,忍俊不禁,告訴他:“我也有個哥哥呢,叫葉先平,先驅的先,平安的平。他是彈鋼琴的,得過留聲機獎噢。”她全然不知自己說着說着已經帶上了炫耀的口吻。

範蜀流連說兩聲“厲害”,偏過身,悄悄在一旁搜索什麽是留聲機獎。葉顯寧個兒高,稍一垂眼就看到了,不戳穿他,轉過頭偷笑。

來來往往的人流裏,她盯牢了一張張白人面孔,正當她指尖不耐地敲擊着欄杆,心想茱莉怎麽還不出來的時候,一個拉着行李箱的男人隔着欄杆沖到她面前,大叫道:“葉顯寧!”

她吓了一跳,随即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你先出來。”

他繞出欄杆朝她走過去,松開行李箱抱了抱她:“你在等我嗎?”

“想得美,高力蔡。”葉顯寧笑着推開他,立刻就看到茱莉一身紅衣從後面走過來。

“茱莉!”

高力蔡回身,看着茱莉微笑:“嘿,茱莉。”

茱莉看到這倆人站在一塊兒,反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你們難道又在一起了?”

他嘴角彎起一抹壞笑,輕輕勾住葉顯寧的肩膀:“是啊,怎麽樣?還是那麽般配吧?”

葉顯寧大喊着“不可能”,從他的臂彎下鑽出來,走到茱莉身旁:“怎麽可能呢?”她推着茱莉的兩只行李箱走到範蜀流身邊,介紹道:“這是範蜀流。這是茱莉。”

他們握了握手,範蜀流拿過兩只箱子,葉顯寧拽住一個,朝他揚了揚下巴:“一人一個,沒事兒。”

茱莉沒有辦法發“顯”的音,因此她稱呼葉顯寧一直是“葉”,雖然葉顯寧的名字裏,“葉”和“顯”都不代表她,但她懶得和一個外國人解釋太多——文化的東西,就是一種隔閡,不如怎麽方便怎麽來,別人想叫什麽就叫什麽吧,只要讓她知道這叫的是她就好了。茱莉瞥着高力蔡說:“葉,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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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顯寧也看過去,高力蔡就笑着走上來了。哪怕他們已經分手了,她每每看到他一副樂天派的樣子,永遠挂着開朗的笑容,她就不自覺地也高興起來。

她問:“有人來接你嗎?”

“當然,”他表情一向豐富,擠眉弄眼地看着三人說:“你們走吧,有空一起轉轉。”

茱莉和範蜀流朝他揮揮手,葉顯寧只是看着他,在想他回來做什麽?

葉顯寧訂了餐廳給茱莉接風,司機一路往南開,茱莉這個工作狂,路上不斷在講接下來的工作安排。範蜀流通過後視鏡有點同情地看了眼葉顯寧,然後又有點同情地看了看自己。

抵達餐廳,茱莉看着門臉問:“這是中國菜麽?”

葉顯寧拉了拉灰色短袖的衣角,擡頭看着招牌上非常端正地用顏體正楷書寫的“靜普”二字,旁邊還有簡單線條勾勒出的一張抽象的女人的臉。她攬着茱莉的肩膀往裏走:“不,這是日本菜。”

起初她的确是想找一家中國菜的,找許亞均要點兒建議,他卻力薦這家“靜普”日本料理,說這是他這段時間找到的最棒的餐廳,還差人送來他的會員卡,讓葉顯寧非去嘗嘗不可。

穿過一片茂密的水杉林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标準的日式庭院,氣氛靜谧、內斂。走在深色的木板長廊裏,她扭着脖子看天井的布置,松、竹、苔、石錯落成景,間隙處還有大量的蕨類植物,長得異常茂盛。長廊盡頭,一個年輕服務員為他們拉開門簾,接待臺前有一位稍年長的男服務生微笑向他們問好,并詢問預定的名字。

“許亞均。”

他稍稍看了葉顯寧一眼,她有點窘,一定有很多女人用他的名字來這裏吃飯。

很快,他登記了信息,拿着三本菜單領着他們走進廳內靠窗的位置。

一個穿藏藍色改良和服的短發女孩端了三杯大麥茶到他們桌前,她微微欠身後往回走,被門口那個年長的男服務生叫住:“二號包廂叫。”

她胸前抱着托盤,點點頭,腳步無聲地往二號包廂走去。輕輕敲了兩下門板後,她移開紙拉門,裏面坐着三男三女,她看向離自己最近的戴眼鏡的男人:“請問有什麽需要嗎?”

杜西亭扶了扶眼鏡,看向坐在對面的祁振京——他終于得了空,一哭二鬧三上吊,強迫大家今晚必須空出時間一起來吃他心心念念的“靜普”。他把服務生的話原封不動地轉達了一遍:“你有什麽需要?”

祁振京和盧天音挨得緊緊的,手夾在她和椅背中間,扶着她的腰:“麻煩叫今天的廚師過來好嗎?”

服務生愣了愣,問道:“是菜品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你叫廚師過來就好了。”

“好,請稍等。”

杜西亭歪着脖子目送服務員走出包廂後拉上門,耳邊不斷傳來兩對情侶的甜言蜜語,他真是有點兒難耐。面前的長桌上坐着六個人,他對面是依次是祁振京、盧天音和賈思敏,旁邊是凱普樂和肖小月。他們這兩對兒來這裏吃飯,硬拉上他就算了,還要叫賈思敏,這算什麽事兒呀,兩對愛侶和一對前任?他有時候都覺得別扭,和祁振京抗議,天音就在一旁嬌嗔道:“喂!敏敏是以我的好朋友的身份來,不是你的前女友。”

他很無奈:“那可不可以叫了你的好朋友,就不要再叫我了?”

往往這個時候天音就要開始教訓他了:“杜西亭你看你多不合群,我、敏敏、小月,我們三個是好朋友;你,祁振京,凱普樂,你們三個也是好朋友。祁振京和我好好的,凱普樂和小月更不用說了——結婚兩年依然蜜裏調油,怎麽就你和敏敏好不了呢?”

祁振京是知道他的,也知道他不愛多說那些事情,就嘻嘻哈哈地摟着天音走開,丢下一句:“你還不知道杜西亭?他這人從小就左性。”

凱普樂正和肖小月分享一碗烏冬面,他啧啧稱贊道:“祁振京,跟着你這嘴叼的吃還真沒錯,這看着清湯寡水的,怎麽吃起來這麽鮮?”

小月幼時在日本待過很多年,她也忍不住稱奇:“比我在日本吃的味道還好。”

祁振京得意地靠着椅背,睨了一眼杜西亭:“瞧,我就說好吧?”

盤子裏的生蚝散發着海水的鹹味,杜西亭拿過桌角的檸檬,往上面擠了一點:“我又沒說不好。”

沒等祁振京說話,紙拉門被移開,一個穿着白色廚師服、綁着淺藍色波點三角巾的女生站在那裏,她腰間系着的白色圍裙上有一道黑色的污跡,小兜上插着筷子和勺子,她正拿着濕巾擦手,朝屋內的衆人點了點頭後介紹自己道:“晚上好各位,我是今天的廚師董董。”

杜西亭擡頭看了眼她廚師服胸口的刺繡,正是楷書的“董董”二字。他朝她微笑了一下,轉回頭看着祁振京,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祁振京從座位上起身,一路繞到門口,握着董董的手不住地點頭:“诶喲,久仰,久仰。我吃您做的菜一連吃了倆禮拜,這好吃得簡直是……”

他卡了卡,杜西亭幫他接下去:“天上有,地下無。”

天音看向杜西亭,捂着嘴笑起來。

“嘿,對!”祁振京又緊緊握了握她的手,“天上有,地下無。”

“咦?”董董來之前提心吊膽的,以為是菜品出了差池,今天老板不在,她還不知道怎麽應付呢。不料劈頭蓋臉來的竟是一通表揚,她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耳邊的三角巾,把右手從這人手裏收了回來,“謝謝,謝謝……期待您常來。”

衆人在位子上笑得花枝亂顫,都知道祁振京這個人沒別的,就是浮誇。

祁振京轉頭看了看,大夥兒一笑他就更來勁了,叫凱普樂:“趕緊給我和主廚大人拍一張。”

董董站在他旁邊,看着坐在一男一女中間的那個男人站起來,從身後的大包裏拿出了一只碩大的哈蘇,走到他們面前說:“準備好啊。”

她眼睛盯着鏡頭,嘴巴卻在解釋說:“我是二廚,我們老板才是主廚。”

相機發出一聲清脆的“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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