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猶有餘音繞回廊(4)

第二章猶有餘音繞回廊(4)

“诶?這是亮馬河?有這麽漂亮嗎?”

“是你缺乏發現美的眼睛。”

“嗯,”葉顯寧搖頭,“是北京變化太大了。”

凱普樂說:“哪有你這樣十年都不回來一趟的。”

葉顯寧不語,坐在祁振京剛才坐的位子上,專心翻着凱普樂相機裏的照片。

“賈思捷都說她再也不要理你了。”

她眼睛被相機顯示器的亮光照着,酸酸地一彎,看向凱普樂,問道:“小捷現在,怎麽樣?”

“她這幾天在曼哈頓呢,”凱普樂露出一個笑容,“每天在第五大道血拼,日子過得不要太舒服。”

身後的房門被打開,兩人齊齊扭過臉朝門口看去,祁振京一臉怪笑走進來,嘴上喊着葉顯寧的名字。

“幹嘛?整個一副蔫兒壞的樣子。”她沒好氣的。

祁振京閃進屋內,向葉顯寧介紹着身後的杜西亭:“我剛才不是出去門口打電話了嗎,好巧不巧杜西亭路過這裏,我一瞧見他,心想這不是趕巧了麽,你、我、凱普樂都在呢,連忙把他請過來了。”

葉顯寧手裏還捧着照相機,只是略略瞥了一眼貼門站着的杜西亭,視線又落回到了顯示屏上,盯着山青水秀的畫面,眼前卻只有朦朦的一層虛焦。她輕聲嗤笑:“你說相聲呢?”

凱普樂挨着葉顯寧,擡頭朝杜西亭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他從葉顯寧手裏拿回相機,低頭裝進他的黑色大包裏,低聲勸了一句好話:“來都來了,一起吃吧。”

“祁振京,”葉顯寧睇他,“你講話講完整好不好?別來先斬後奏這套。”

知道她是松口了,祁振京拉着杜西亭坐到對面,親自給葉顯寧斟茶,笑嘻嘻地說:“有什麽呀?又不是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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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捧着茶杯,不再搭理祁振京,轉而看向凱普樂,繼續說剛才的話:“賈叔叔高升的新聞,版面好大,想不看到都不行。”

凱普樂憋着笑,瞧了一眼祁振京此刻的苦瓜相,朝葉顯寧點點頭:“是啊,所以賈思捷更逍遙了嘛。”

“她還和侯小川在一起嗎?”

凱普樂徹底憋不住笑了,嘴角咧到了耳根:“沒有,她交了個新男朋友。”

“诶?她男朋友是哪個?”

祁振京拿鼻孔看她,不悅道:“葉顯寧,你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好奇地看向凱普樂,問:“祁振京和賈思捷怎麽啦?”

“你還問吶!”祁振京拍了拍桌子。

葉顯寧笑着,對凱普樂說:“你偷偷告訴我。”

本來杜西亭坐在凱普樂對面,一句話也不敢講,很是格格不入,這會兒聽倆人鬥起嘴來,他臉上漸漸浮出了輕松。

篤篤。

服務生敲了敲門,推着裝滿食物的餐車走進來。站在桌邊,他支起一口湯鍋,給瓦斯爐打火,準備就緒後站到一邊,緊接着一個頭戴缽卷的女廚師走進來,朝大家鞠躬,介紹了餐車上一樣一樣的食材後,湯鍋裏的水燒開了,她把四碗烏冬面倒進去煮。

煮面的時間裏,男服務生在桌邊一字排開了四只伊萬裏燒的深缽,兩只是錦菊牡丹紋,兩只是錦流水花紋。他離開桌子後女廚師又走過來,往四只碗裏布菜,将煮好的烏冬面撈進湯碗,随後拿起一只黑色陶壺,往面條上澆下琥珀色的柴魚高湯。最後她用一個小鑷子,從一只小碗裏夾起蔥花,點綴在面上。

“诶,不好意思,”葉顯寧着急忙慌地制止,“有一碗不要蔥。”

剩下三人齊齊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反應得這麽快。

葉顯寧咽了咽喉嚨,瞥向杜西亭:“是吧?你不要蔥。”

她記得他是不吃蔥的,哪怕碗裏只是有一粒蔥花,他都不肯動那碗菜的;把蔥花挑出來了也不行,他大概是長了一只狗鼻子,總說還能聞到蔥的氣味。

杜西亭手指捏着桌沿,整個人一下坐正了,盯着三碗面條上翠綠的蔥花和另一碗上黃白的點點芝麻,他說:“以前是的。”

祁振京嘴快,接過話說:“人長大了就會漸漸接受小時候接受不了的東西。我小時候還不喝咖啡呢,現在工作很忙的時候把咖啡當水喝。”

廚師朝他們鞠躬,退出了包廂。服務生把面端到四人面前,再彎腰從餐車裏把壽司、生魚片和燒鳥擺到桌子中間,對大家說:“菜上齊了,請慢用。”

“謝謝。”

等服務員關上門,葉顯寧對祁振京說:“咖啡以前都是給牲畜喝的,因為他們發現牲畜喝了咖啡之後吃得少、幹得多,還不會累。”

凱普樂接了一句:“難怪換工作叫‘跳槽’。”

大家笑起來,在四碗烏冬面扶搖直上的熱氣裏,浮着淡淡一抹年少時的溫馨。

中途葉顯寧接到許亞均的電話,他問她要靜普的會員卡,稍晚些他要過去。

“好,我在亮馬橋這塊兒呢,你到了和我說。”

說完,她低頭在自己的大包裏翻翻找找掏出錢包。

杜西亭看她低着腦袋、手拿這只棕色皮夾的樣子,情不自禁就想起禮拜六在绮園門前的路口,她也是這個樣子,匆匆忙忙撞到他的胸口。

葉顯寧從錢包裏拿出靜普的黑色會員卡放在手機旁邊,那三人都看到了,只有祁振京臉上別扭起來,問她:“誰要去靜普?”

她把皮夾丢進包裏,右手重新拿起筷子,回答他:“亞均哥。”

“靜普有什麽好的?”

“你對它意見好大,”她探索似的看向祁振京,“你是吃完靜普拉肚子了嗎?”

他支支吾吾兩聲,理直氣壯地說:“靜普就是很難吃啊。”

葉顯寧看向凱普樂和杜西亭:“你們也覺得難吃嗎?”

他倆相視一笑,杜西亭說:“他說難吃,那就是難吃吧。”

她低頭,筷子攪拌着面條:“祁振京就是喜歡這種假把式——吃之前給你在桌邊表演十分鐘煮面的。”

祁振京恨恨地丢下一句:“你管我?”

看他一臉不快,葉顯寧笑了笑,往他的碗裏夾了一塊雞肉:“也不至于要生氣吧?”

“哼。”他把那塊雞肉夾起來,像是咬她一樣,惡狠狠地咬下一口雞肉。

葉顯寧的手機震動了兩下,她拿起來看,馬上離開椅子,捎上靜普的卡片走出房間:“我去去就來。”

許亞均的那輛銀色雷文頓就堂而皇之地停在餐廳正門口,葉顯寧快步繞道駕駛座一側,車窗降下來,她看到另一頭坐着一個短頭發的女人。

“謝謝,”許亞均接過卡片,向他身邊的女人介紹道,“這是顯寧,我大舅的女兒。”

那人朝葉顯寧微笑道:“你好,顯寧,我是程靈。”

許亞均補充說:“我們年前訂婚了。”

“噢,”她才反應過來,是葉先平和自己提過的,連忙朝那頭笑了笑,“你好,程靈姐。”

許亞均手裏把玩着這張薄薄的卡片,問她:“你和誰在這兒吃飯呢?”

“祁振京,”她想了想,又說,“還有凱普樂。”

“噢,”許亞均點點頭,“我給你發個號碼,你吃完飯打過去,吳師傅會來接你。”

“不用,我坐出租車就好了。”

他堅持,又建議道:“你快去把駕照換了,随便從我這裏拿一輛車開也行。”

“我在北京待不了幾天,馬上又要去上海,去財大采訪一個教授。”

“那也不是問題,”許亞均笑着看了眼程靈,“從你嫂子家拿一輛車開好了。”

葉顯寧莞爾,朝他們擺了擺手:“別堵這兒了,哥,快走吧。”

“回頭等葉顯青回來了,咱一塊兒搓一頓。”說罷,他一腳踩下油門,疾馳而去。

路邊有一群打着紅領巾的小男孩兒目送許亞均的跑車駛過,驚呼好酷。

她站在路邊看着這群小孩兒叽叽喳喳地在路口拐彎後不見音影,覺得可愛,含着笑低頭走回餐廳,在收銀臺前對服務生說:“買單,十六號包廂。”

他低頭查看,對她說:“祁先生說挂他賬上。”

“我現在付掉吧。”

“好。”服務生在收銀機上按下總價,遞給她。

“啊!”葉顯寧兩手空空地在腿上一拍,才察覺自己出來沒拿錢包。她尴尬地朝服務員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等一下我再來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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