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猶有餘音繞回廊(6)

第二章猶有餘音繞回廊(6)

晚風南吹,徐徐卷着她的長發,在路燈下飛揚。

杜西亭在一旁聽她和司機打電話,報自己的位置。燈下又蚊蟲嗡嗡地纏繞不休,她不時往左往右挪動兩步,高跟鞋清脆地落在地上,發出“嗒嗒”的聲響。

“好,謝謝。”她挂了電話,四周看了看,沒有再說話。

他面朝她,看着她在鬓角飄揚的碎發,他說:“靜普的老板,是祁家義。”

“嗯?”葉顯寧轉頭看他,不解地問,“是誰?”

“祁二伯外面的那個。”

她張了張嘴:“難怪他要鬧脾氣。”

他微笑點點頭,看着葉顯寧忽然瞪住自己。

“幹嘛不早說?”

見她發怒,他卻奇怪地覺得舒服,像是因為重感冒而鼻塞了一禮拜後,聞到黑胡椒粉的辛辣而重重打了一個噴嚏,呼吸頓時通暢了。

杜西亭說:“祁振京就在那兒坐着呢,怎麽說嘛?”

葉顯寧撇了撇嘴,轉回身望向路口,不再看他。

可他又悠悠地開口說:“在祁振京知道靜普的老板是誰之前,他一連兩個星期都讓助理給他買靜普的午飯,他說這是北京最好吃的日本料理。”

她只好轉回去,看着他的領口說:“難怪他不肯聽人說靜普好吃,敢情是給自己洗腦呢。”

“嗯。可我看他那樣子,是吃來吃去,還是覺得沒有比得上靜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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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顯寧歪了歪頭:“要我說還真是的,至少在我去過的日料店裏,靜普一騎絕塵。”

他笑,是和晚風一樣醉人的一抹微笑:“心裏惦記着卻不能去吃,他快把自己折磨死了。”

“把他逼急了,沒準兒他到時候自己去日本找一群老師傅回來,開一家日料和靜普打擂臺呢。”

杜西亭只管笑。

她說:“信不信?”

“信。”

一輛黑車在他們面前停下來,司機從車上走下來問她:“是葉小姐嗎?”

葉顯寧走下人行道,點點頭:“我是。”

吳師傅過來為她拉開車門,葉顯寧朝杜西亭揮了揮手,彎腰鑽進車裏。

只幾秒鐘車就開走了,他還站在路燈下,脖子上被蚊子咬出了兩個大包,後來開車回家的時候一直隐隐地發癢,他按捺不住地撓了一路。

小區門口停着一輛鮮紅的拉法,杜西亭倒吸一口氣,他是徹徹底底忘記了,賈思敏說要來找他。

他把車停在她的車後面,走下去敲了敲她的車窗,她合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聽到聲音才猛地驚醒,看到是他,她推開車門走下來。

杜西亭滿懷歉意地說:“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

賈思敏笑着搖頭,拿出副駕駛座上放着的橙色紙袋子:“給小老鼠的。”

“謝謝,”他接過來,很客氣,“真的不好意思,害你等那麽久。”

“沒事呀。”賈思敏今天穿得很漂亮,一條緊身的勃艮第紅長裙,站在她的紅車旁邊,完全是應了“香車美人”四個字。

他掂了掂手裏的袋子,輕輕的,看起來,裏頭衣服的分量還沒有這只袋子重。

有遛狗的人從他們邊上經過,巨大的薩摩耶很親人,通體雪白、蓬松的狗毛抖着,往杜西亭身上蹭。

他摸了摸薩摩耶的腦袋。

狗主人看着前面那輛經典的紅色拉法,贊嘆道:“漂亮啊。”

賈思敏一笑,很是落落大方:“說的是車還是人?”

“都漂亮。”那人牽緊了狗繩,拉着薩摩耶走進小區。

杜西亭還是望着那條大狗,賈思捷忽然問他:“你要是養狗,你要起個什麽名兒呢?”

“嗯?”他的目光總算落在眼前的這襲紅裙上了。

她嫣然道:“你養的貓叫‘小老鼠’,養條狗得叫什麽?小白兔?”

杜西亭幹巴巴地發出兩聲笑,想了想說:“叫小貓咪。”

“你還不如就叫它‘小狗’算了。”

“我叫它‘薩摩耶’。”他沖她擡了擡下巴,“謝謝啊,敏敏,以後別麻煩了。”

“诶,杜西亭,”看他是要上車離開,賈思敏連忙拉住他的手臂,“我上去給小老鼠穿好不好?要是大小不合适,我再寄回去改。”

“敏敏……”他無奈,還是強扯着嘴角,“別這樣。”

她看着他,用眼神哀求他,并不說話。

很多時候,這種楚楚動人的眼神,比千言萬語來的有效,就像你想讓人家心疼,稀裏嘩啦哭一臉沒用,只要眼角落下一滴淚就夠了,一滴淚,就剛剛好。

杜西亭實在是一個心腸很軟的男人,照過去,他可能稀裏糊塗地就答應了,可是今天不一樣。他忽然覺得脖子上剛剛被咬的兩個蚊子包又開始發癢,他深吸一口氣,食指抓了兩下脖子,對賈思敏搖頭:“真的不方便。我拍照給你。”

她欲言又止。

杜西亭對她笑了笑:“謝謝,快回去吧。到家和我說。”

回到房間,葉顯寧先給許亞均發去短信,告訴他自己回酒店了,他很快回消息過來,說他叫客房服務給她送了杯牛奶,睡前喝,安神。

服務生過來送牛奶的時候推着一輛小餐車,上面有兩杯牛奶,她悄悄瞄了一眼,另一杯下墊着一張紙條,龍飛鳳舞地寫了留言和署名,她堪堪能看清上面的留言,不過是一句“晚安”,可下面的簽名亂糟糟的,她分辨不出來,心裏猜測,總覺得是許亞均叫了送去給章臺柳的。

她喝着牛奶,眼睛望着窗外的風景,耳朵聽着電視機裏在播的晚間新聞,心裏想的卻是在許亞均車裏見到的程靈,他的未婚妻。

還有遠在多倫多的郁明彩,和剛剛過完三歲生日的丹。

她深吸一口氣,手裏的玻璃杯拿着,卻有種燕巢帷幕的不安。

葉先平打電話過來,和她說了點家裏的事情。

“那挺好的。哥你呢,你這幾天在忙什麽?”她問。

“也沒忙什麽。”他在深圳待了幾天,又躲去香港,就是不敢回北京,也不願告訴妹妹,自己人在中國。

葉顯寧又問:“丹丹呢?明彩有沒有找你?”

葉先平頓了頓,才想起自己還有這個要務在身,但他想瞞過葉顯寧還是容易的:“挺好的。又不是十三歲管三歲,她也是快三十的人了,自己兒子還會養不好?用得上我?再說了,她是巴不得出點什麽事,好把許亞均叫過來。”

“诶喲,葉先平,你別說這種話好不好?真出點兒什麽事,全賴你這張烏鴉嘴。”

他笑了一聲,罵她:“沒大沒小。”

她把空杯子放到桌面上,跳下飄窗走到衣櫥,邊換衣服邊說:“我見到祁振京了,他開了一輛你訂了半年都沒到手的風神。”

“嚯,這小子出息啊。”

“他居然在和天音談戀愛,你敢信麽?祁振京個兒還沒我高的時候,女朋友就已經談了倆了。他談戀愛和兒戲似的,怎麽敢對天音下手?但凡他敢變心,別說盧伯伯和代伯母了,就是天音自己,那麽張牙舞爪一丫頭,準能剝他一層皮。”

聽葉顯寧說起祁振京來,葉先平覺得又像是回到了她十歲出頭的時候,一回家就開始講她和朋友的那點兒事,叽裏呱啦沒完沒了的。他忍俊不禁:“天音又不是什麽任人宰割的魚肉,她有主意的很,用不着你擔心。”

“我哪是擔心天音啊?我是怕祁振京最後處理不好,鬧得難看。”

“總管別人的事做什麽?”葉先平說,“管的多,老得快。”

她莞爾:“那你準能永葆青春。”

又說了兩句有的沒的,兩人挂了電話,她去洗澡。

脫了衣服站在鏡子前,葉顯寧心裏卻莫名生出一股不舍來,好像洗了澡,今晚身上沾的快樂就被沖幹淨了。

呆呆站了會兒,她跨進浴缸裏。

鏡子上很快就蒙了一層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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