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人情冷暖非天造(7)
第三章人情冷暖非天造(7)
天漸漸沒那麽熱了,賈思捷早上出門去朱家拜訪,阿姨提醒她添件外套,她照做,回屋拿了件薄薄的黑色毛衫,才注意到房間裏的窗簾拉開了,往外看出去,竟然莫名看出了溫度——窗外那棵柿子樹,微微發黃的葉子被微風拂着,光是看着,就覺得要降溫了。
在朱家坐了一會兒,午飯前她和朱品植一塊兒離開了。
一紅一黑兩輛車停在胡同裏,兩人邊走向車子邊商量時間去試禮服,說定了日子,他們同時拉開車門,賈思捷開車往祁振京家裏去。
他們幾個,很少約着吃中飯,祁振京解釋說:“好廚師哪裏是時時刻刻有空的,要想吃她做的晚飯,那得等到下禮拜一了。”
她到祁振京家的時候,祁振京和杜西亭也剛剛過來,兩輛車一前一後停好,杜西亭走下來,打量着她的車說:“這是你的車啊?我還以為是你妹妹的。”
“我的不就是她的嘛,”賈思捷說,“我不在的時候,随便她開。”
“我那天看到很吃驚呢,以為敏敏也開始走你的路子了。”
三人往電梯走去。
賈思捷問:“我什麽路子?”
祁振京在看手機,頭也不擡地說:“野路子。”
她瞪他,祁振京卻收起手機,叫大家走快點:“人家都到了。”
“誰到了?”賈思捷問。
“廚師。”
她困惑地擡頭,和杜西亭對視一眼:“廚師?”
杜西亭推着她的後背走進電梯,一笑:“這個廚師救過他命,當時他什麽東西都吃不下,只有這個廚師做的飯,入得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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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電梯,賈思捷看到等在門口的一個女孩,低斜的麻花辮搭在肩膀,穿一件圓領的條紋長袖、一條深藍色的牛仔短褲和一雙白色的高幫帆布鞋。
董董最先看到的就是這個金色短發的黑衣女人,然後看了看她認識的祁振京和杜西亭,祁振京心情很好地笑着,走到她旁邊開門。
他一邊換鞋一邊說:“到這麽早?”
董董跟在他身後,眼珠子一轉,說:“既然遲到扣工資,那早到能不能加工資?”
祁振京扭頭看她一眼:“你有那麽缺錢麽?”
董董跟着他走進客廳:“錢還會嫌多麽?”
他一笑,往廚房看過去,臺面上已經放好了鄧肯準備的食材,他朝董董揚了揚下巴:“上班吧,廚師大人。”
賈思捷和杜西亭換好拖鞋走進來,剛好就聽到祁振京對董董的那句稱呼,她擡頭看向杜西亭,眉毛一揚,小聲重複了一遍:“廚師大人?”
杜西亭看了看祁振京,又朝廚房看了看董董,也小聲地回答她:“看不懂他們。”
賈思捷去客衛洗手,杜西亭跟過去,和她擠着用一個水池。
她把水潑到他的胳膊上,瞪他:“又不是只有一個水池,你去用旁邊那個。”
杜西亭無賴地搖搖頭,擠着她,把她擠到旁邊那個水池前面。
賈思捷無奈地打開面前的這個水龍頭,問他:“他和天音分手了?”
“沒有吧?”他擡頭回想,然後又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等他們洗了手回到客廳,已經能聞到廚房飄出來的烤魚的香氣。
杜西亭在祁振京旁邊坐下來,賈思捷走到廚房,在島臺前俯下身,手肘撐着桌面,和這個蘋果臉的女孩子打招呼:“嗨,董董。”
董董看了看她,微微一笑:“你好。”
她右手拿着一個量杯,左手拿着一個蛋抽,正在攪拌量杯裏的蛋液。
“煮的什麽?”賈思捷問。
董董拿過一個平底的小方鍋放在竈臺上加熱,回答她:“玉子燒。”
賈思捷點點頭,看董董在一邊把油倒在小碗裏,一邊向自己介紹:“配菜還有烤秋刀魚和涼拌雜菜、味增湯。”
董董從她的帆布包裏拿出一只玻璃罐:“還有鹽漬梅子。”
說罷,她轉身在竈臺前忙活起來。
賈思捷拿起那罐梅子,粉紅的液體裏,泡着個頭很大的梅子,還有已經被浸得烏黑的紫蘇。她問董董:“這是你腌的嗎?”
董董回頭看了看,露出一個狡黠的笑臉:“不是啦,是從我們餐廳拿的。”
“你還在餐廳工作啊?”
“嗯,”她點頭,“靜普。”
“啊?”賈思捷怔了怔,“靜普?”
“一個日本料理餐廳。”
她再次确認:“酒仙橋那裏?”
董董把蛋液倒下去,扭過臉朝她點點頭:“對。”
“祁振京,”賈思捷喊着他的名字朝客廳走去,“你哪裏找來的廚師?”
杜西亭笑出了聲,拍了拍祁振京的肩膀,繞到沙發對面的兩張躺椅前,挑了一個坐下來,抱着枕頭,看對面的這出好戲。
“靜普啊。”祁振京把腿從茶幾上放下來,擡頭望着叉腰站在自己跟前的賈思捷,吊兒郎當地答道。
“你有病?”賈思捷抓起一個靠枕就朝他丢過去。
“幹嘛?”他被砸了腦袋,撿起這個靠枕就朝賈思捷丢回去,“就許他找董董當廚師,我不行?”
枕頭直沖她的肚子丢過來,她一把抓住,皺着眉頭看着他:“你又要使什麽小動作?我告訴你,祁振京,我和他雖然分手了,可你要是敢動他,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喂,賈思捷,”祁振京被她那副重色輕友的樣子氣着了,站起來,高大地身軀堵着她,“他算什麽東西?我動他?抱歉,我忙得很。”
看他們像是要吵起來的樣子,杜西亭連忙起身走到兩人中間,把祁振京拉到沙發上坐下,充當起和事佬的角色:“好啦,好啦,你們兩個也真是……”
祁振京翻了下眼睛,把臉轉向另一邊,不去看她。
“都來家裏吃飯了,還吵架,幾歲了?”杜西亭踢了踢他的拖鞋。
“她先招我的。”
杜西亭把賈思捷拉到躺椅上坐下:“你別怪他,他一開始不知道,在靜普吃了一頓後愛得不行,後來知道了,但他好面子不肯再去,就把廚師請過來了。”
賈思捷把手指插進發間,一下一下地梳着頭發。
杜西亭朝她揚了揚眉毛:“祁振京你還不知道啊?他看誰不舒服,頂多嘴上損人家兩句,真去做什麽小動作害人,他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的。”
遠遠的,董董一邊擺盤一邊聽他們的争執,沒什麽前因後果的,聽起來有點兒難懂,但她大概确定,祁振京和祁家義之間一定有很大的過節。
她從櫃子裏找出來三只長盤子,依次放上烤秋刀魚、玉子燒和涼拌雜菜,秋刀魚下面墊着一片紫蘇葉,她想了想,走到冰箱前打開門,上下看了看,拿出來一顆檸檬,切了一片下來,又把那一片分成四角,分別裝點在秋刀魚背上。
端着一只木托盤,上面放着三只裝好食物的長盤子,她走到餐桌前一一放下,又回到島臺,往盛出來的三碗米飯上各放了一顆梅子。
“董董。”祁振京走了過來,叫着她的名字。
她擡眼看了看他,想笑又不敢笑,可她是個喜鬧的人,非說點兒話不可,于是她問他:“你的傷口好了嗎?”
祁振京低頭看了看左手的中指,把手伸到她眼前:“好了,還有一點點痕跡。”
董董把三碗米飯放到托盤上,皺起眉頭:“你幹嘛和我比中指?”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勢,笑了兩聲,幫她拿起托盤:“失敬,失敬。”
賈思捷和杜西亭坐在沙發上,腦袋齊齊朝着餐廳,看祁振京把三碗米飯放上餐桌,又樂呵地把托盤舉過頭頂,蹦跶着回到廚房,端出來三碗味增湯。
她狐疑地和杜西亭對視。
杜西亭摘掉眼睛揉了揉眼睛,祁振京——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少爺,進進出出在給他花大價錢請來的廚師,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