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秋夜月色勝春宵(1)

第四章秋夜月色勝春宵(1)

早上葉顯寧是被一條毛絨絨的尾巴撓醒的。

她覺得臉上好癢,伸手去抓,卻摸到一手毛毛,手再一伸,就抓到了一個很暖和的毛球,迷蒙地睜開眼,一雙棕黃的眼珠子正盯着她——一只個頭很大的黑貓就趴在她腦袋邊上。她一下子驚醒過來,身子一動,就感覺到胸口搭着一條粗壯的手臂,壓得她有點兒喘不上來氣。

腦袋暈乎乎的,小老鼠舔了舔她的額頭,蒸發出一陣冰涼。

仔細聞,還能嗅到房間裏細細一股沒飄散的酒氣。

昨晚他們從靜普離開後,來了杜西亭家裏。他家地下有一個恒溫的小酒窖,兩人坐在酒窖的地上喝了一會兒,抱着幾瓶酒上了樓。他們好像說了很多話,又哭又笑的,但她記不清楚了,只知道自己撐着最後一點精神去洗手間刷了牙,然後趴在杜西亭身上,抱着他的脖子睡了過去,更準确地說,是喝茫之後暈了過去。

難怪現在還隐隐有點頭痛。

她伸手在小老鼠的下巴上揉了揉,下一秒,小老鼠踩着她的頭頂的枕頭,邁着輕盈的貓步,搖着尾巴走到她和杜西亭的腦袋中間,龐大的身體擠着兩顆腦袋。葉顯寧往邊上挪了挪,給小老鼠騰出位子。

她一動,杜西亭伸直的手臂落了空,掉在被子上,他醒過來。

他閉着眼睛都知道是小老鼠又爬上來了,大概是因為昨晚忘記關卧室門。怎麽會忘記關卧室門……他猛地驚醒,掀開一角被子坐起來,看到床的另一邊,葉顯寧側躺着,手放在小老鼠的後背,輕輕柔柔地撫摸。

他松了一口氣,馬上又緊張起來,不自然地低頭看了看,還好,身上穿着衣服。

葉顯寧覺得腦袋好像有千斤重,看他坐起來了,她還是躺着沒動,只是把小老鼠抱在胸前,深深吸了一口,然後聲音啞啞的,笑着說:“你家真是……全是它的味道。”

他低頭看着她單薄的身體弓起來縮在被子裏,站起來那麽高的一個人,縮在床上只是被子鼓起來的那小小一丘。她身上穿着他的白短袖,袖口滑在肩頭,整條雪白的手臂展露無遺,被小老鼠烏黑的毛毛襯托得更是玉雪肌肉。

“你嫌它啊?”他下了床。

“嗯?”葉顯寧看他一眼,把小老鼠抱得更緊了,“說什麽呢?不許你挑撥離間。”

小老鼠輕輕嗚咽了兩聲,抖了抖毛,邁着标準的貓步走到床沿,輕巧地一跳,落地無聲。

杜西亭看着小老鼠走遠了,笑出來:“被我挑撥到了诶。”

她把臉埋進被子裏,悶悶地發出笑聲。

起來後,葉顯寧走到客廳,昨晚丢了滿地的酒瓶子已經被打掃幹淨了,但空氣裏還是蔓延着一股未散的酒氣,空空的房間,長滿了昨天的惆悵。

她記得杜西亭昨天說了很多話,講他家這幾年發生的事情,說着說着就摘掉眼鏡,仰頭望着天花板眨了幾下眼睛。杜西亭從來不是什麽鐵血硬漢,她從認識他以來,就看到他內裏那顆溫暖、柔軟、砰砰直跳的心——一個堅強的人,一個會流眼淚的男人。

但她不記得他究竟說了哪些事了,黃湯下肚,她的腦袋就像一朵泡發了的銀耳,一點功能都不再有,只管讓聲音灌進耳朵裏,信息通通沒法處理。

大概還是他媽媽和神父吧……

這件事情,可怕之處不在于那兩人觸犯了禁忌,而是摧毀了一個小孩的信任,是針對他的一出“上帝已死”。好在那個時候葉顯寧生活特別幸福,她身邊的人生活也特別幸福,每個人都愛她,她被源源不斷的愛包圍着,取之不盡,多到很想分給別人一點,所以她分給了他很多的愛——很單純的溫暖、關懷和陪伴。

葉顯寧環視一周客廳,越看越覺得太空,給人用的就只有沙發和茶幾,其他都是給貓用的,貓爬架、貓抓板、貓砂盆,還有一個小貓的飲水機和喂食器。她覺得滑稽,這哪裏是他的家,根本是他住在小老鼠的家裏嘛。

杜西亭在廚房,小君阿姨來了又走了,把家裏的一片狼藉收拾得很幹淨,還在電飯煲裏煮了一鍋明太魚豆芽湯給他們解酒。冰箱上貼着一張粉紅色的紙條,寫着兩行字:

玉子燒在烤箱裏保溫。

米飯放微波爐轉一分鐘。

他按照小君阿姨的指導,等米飯加熱的時候,盛了兩碗湯出來,又打開冰箱,找出小君阿姨以前做好的涼拌紫菜,夾出來放在兩個碟子裏,麻油的香氣,勾得他頓時覺得胃空空的。他拉開烤箱門,兩份金黃的玉子燒躺在裏面,加了青豆和胡蘿蔔,綠的橘的一點綴,很增加食欲。

葉顯寧和小老鼠玩了一會兒,走去餐廳,看到桌上擺好的餐食,她驚訝地“诶”了一聲:“你做的?”

杜西亭沒答,問她:“怎麽樣?”

她不信:“你家廚房有暗道吧,偷偷溜出去買回來的吧?”

他笑而不語。

葉顯寧跟着他走到廚房,一眼看見冰箱上醒目的粉紅色紙條,讀着上面的兩行字,她笑起來:“原來不是暗道,是有田螺姑娘啊。”

他被戳穿,低頭倒水,笑得手一顫一顫。

外面傳來手機響,葉顯寧走出去看,兩人的手機鈴聲都是默認的那一款,她把自己的那部翻過來,沒動靜,又翻過杜西亭手機,祁振京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她給他拿過去,取了一杯水到餐桌前坐下。

杜西亭站在島臺邊接起電話。

祁振京的聲音聽上去十萬火急:“杜西亭,你快來公司,天音她爸要過來。”

他有點兒幸災樂禍,又有點兒做賊心虛,到底昨天是他拿湯潑了天音。杜西亭說:“我不去,他又不是來找我的。”

“喂,這公司是我一個人的嗎?你先去應付一下,如果形勢還可以,那我就現身;如果形勢不好,你就把這尊大佛請走吧。”

“你惹的事,我擦屁股?”

“我點的火,你澆的油。”

杜西亭笑了一聲:“你在哪兒呢?”

“你辦公室。”祁振京蹲在他辦公室的那張大辦公桌下面,蜷着腿,說話帶着氣聲。

杜西亭轉身看了眼餐廳,又轉回來:“我還沒吃飯呢。”

祁振京“啧”了聲:“我都火燒眉毛了,你還要吃飯?”

他無奈:“好吧,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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