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都市
第010章 都市
陳戈徒将車開到小區的時候,王懲正半個身體靠在牆上,手上夾着一根煙。
他好像總是站不直,無論在哪裏,都是一副沒骨頭的模樣。
看到他閃了下車燈,王懲邁開長腿走了過來。
他沒有表情地說:“把煙掐了再上來。”
對方将手搭上車窗,直接對他的位置吐了口煙,看着他長眉緊皺的模樣,彎着腰哈哈大笑起來。
他冷冷的收回視線,作勢就要把車開走,對方連忙用手拉着車窗,含着笑意說:“不要這麽小氣嘛。”
“王懲,你是不是皮癢。”
王懲站在原地,在拉長的黃昏中看着他那張立體俊美的臉,小聲說了一句。
“皮癢不癢不知道,別的地方倒是有點癢。”
他沒想過陳戈徒真的會來。
如果他不來,他也不會打電話叫別人。
他可能會用身上僅剩的現金叫一輛出租車,漫無目的的在沿海的道路上繞行,等錢花光了,就随便找個地方下車,随便待在哪裏都行。
但陳戈徒來了。
沒有推脫,沒有猶豫,沒有故意折磨他讓他等在這裏。
在電話挂掉之後,他就來了。
風将王懲手上的煙吹起了星點火光,陳戈徒淡淡地看着他說:“你到底上不上車。”
他回過神,用指腹将煙碾滅,随手丢進了垃圾桶。
“上,怎麽不上。”
他坐上了副駕駛。
畢竟後座又看不清陳戈徒的臉。
陳戈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腳踩油門,駛過了王氏老宅。
——
車上的王懲恹恹地靠在椅背上,但那雙眼睛卻還灼灼地閃着不老實的光。
陳戈徒面無表情地問他,“要去哪。”
“還能去哪。”
陳戈徒不再說話,将車往公寓的方向開。
晚夏的風很舒服,清清涼涼又沁人心脾。
遠處黃澄澄的落日緩慢的沉下山頭,投下大片如油畫般橙黃的晚霞,長長的影子在地上成雙結對,綠油油的樹與人群結對的站牌帶出夏日的清爽。
王懲的頭發被吹的一團亂,他直直地看着,陳戈徒冷白的皮膚與立體的五官在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色中如吹起的泡泡一樣美好漂亮。
“你現在應該去趟醫院。”
陳戈徒側頭看向了他。
不知道王懲有沒有自覺,但在陳戈徒的眼裏,此刻的王懲臉色蒼白的仿佛随時随地都能被風吹散。
王懲眨了下眼睛,眼裏的情緒瞬間消失殆盡。
他仰頭靠着椅背,閉着眼睛說:“不去。”
陳戈徒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而閉着眼睛的王懲則感受着撲通亂跳的心髒,任風吹散了他心裏的躁動與遐想。
開回公寓,天還亮着,只是晚霞的光變得厚重了許多。
王懲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直到他進門也沒有停下腳步,一路熟稔地坐上了他的沙發。
陳戈徒冷眼掃向他,“你家在對面。”
“不想去。”
王懲癱倒在沙發上,直接閉着眼睛耍起了無賴。
陳戈徒看着他這幅模樣,皺起了眉,轉身離開了客廳。
沒過一會兒,天旋地轉的眩暈襲來,王懲猛地睜開眼睛跑向浴室。
他沒吃什麽東西,連吐都吐不出來。
這時,門外傳來陳戈徒不冷不熱的聲音。
“王懲,別死在這裏,我會很難辦。”
他有幾分搖晃地走出去,靠着門框說:“這麽無情?”
看到餐桌上熱氣騰騰的面,他眼睛發直,徑直坐在椅子上,自顧自地拿起了筷子,邊吃邊說:“這是你做的?味道還不錯,就是太淡了。”
王懲吃的頭也沒擡,一碗只有幾根青菜的面也被他吃的像什麽美味佳肴。
陳戈徒雙腿交疊地坐在另一邊,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話,直到他将湯喝幹淨,他才冷淡地說道。
“王懲,你現在就像一只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啪”的一聲,筷子壓在桌上,王懲擡起眼直勾勾地看向他。
他神色不變,眼裏的冷漠也不減分毫。
王懲笑了一下,突然解開了手臂上的挂脖,直接當着他的面将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
脖子上的項圈還在,甚至在他脫衣服的時候,鈴铛更是叮呤當啷不停的響。
他一把将衣服甩在地上,惡狠狠地說:“我要洗澡!”
話說完,他又開始當着他的面一邊把解開腰帶的褲子踢到地上,一邊往浴室走。
【你今天的容忍度很高】
他冷冷地開口,“我怕他死在這裏。”
不知真假,不過今天的王懲臉色真的很差,一副随時都能暈厥住院的慘白。
而幾年裏總有那麽一次。
每次都是黛絲和瑞斯特回來的時候。
其實作為王先生的前妻,黛絲并不經常回國,大概很多年才會帶瑞斯特回來看看,畢竟王先生也是瑞斯特的父親。
但每次都會很巧的在王懲出完事之後。
第一次是他在外面打架受了傷,第二次是他飙車撞上了電線杆,第三次……
每次都狼狽不堪。
大概這次王懲又是掀了桌子才出來的。
不過即便如此,也不會對王懲有什麽影響,因為黛絲已經有了自己的珠寶帝國,瑞斯特根本不會也不可能繼承王家的産業。
王家的一切還是會全部落在王懲身上,王先生也不會對他怎麽樣。
就是每次掀完桌子之後回去會挨一頓打。
王先生和擁有自由理念的陳先生不同,依舊遵循着“家法”那一套。
陳戈徒還是有一次無意中看到了王懲身上的傷才知道這一切。
但王懲好似很在意這件事,總是将那些傷藏的很好。
不過即便他總是想要藏起自己狼狽的一面不讓人知道,但在他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陳戈徒已經了解了他的一切,并看過了他所有不堪的那一面。
——
浴室裏傳來乒裏乓啷的聲音,不知道是王懲手不方便還是他在故意砸東西撒氣。
陳戈徒已經在考慮搬家的可能性。
将所有東西都砸完的浴室安靜了幾秒,随後傳來“撲通”一聲響。
他起身走向浴室門口,一腳将門踹開,渾身被熱水燙的粉紅的王懲喘着粗氣暈倒在地上。
更像一只流浪狗了。
他避開一地的狼藉走進浴室,蹲在地上拍了拍王懲的臉。
“王懲?”
燒的滿臉通紅的人發出一聲喘.息,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回應。
“啧。”
他勾起一條浴巾蓋在王懲身上,摟着他的腰将他抱了起來。
銀色的小鈴铛在他眼前不停的晃,一邊挂在王懲的脖子上叮呤當啷的響。
這個樣子的王懲沒有那些裝模作樣,也沒有嚣張跋扈。
不像威風凜凜的王少,也不是好勝乖僻的王懲。
只是一個被戴上項圈被挂上鈴铛,随意撥弄和把玩的寵物。
陳戈徒低下頭,眸色幽暗地看着他。
他之前說錯了,王懲不是流浪狗,起碼在這條項圈還沒有取下來之前,王懲還是他的狗。
所以身為他的主人,他勉為其難可以在今天收留他。
——
王懲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好一會兒大腦才清醒過來,不多,只有一絲,但也足夠讓他意識到這裏不是他住的那間房,也不是酒店。
這是……陳戈徒的公寓。
手臂傳來一陣鑽心的痛,腦袋也又暈又沉,脹的好像要炸開。
這種疼痛像針紮一樣蔓延進他的身體,讓他想要去撓身上的皮膚,沉迷又痛苦。
陳戈徒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王懲在床上扭的像條蟲子一樣。
他燒的眼睛起了水霧,朦朦胧胧地看人都不太清楚。
原本是一雙幽深淩厲的狐貍眼,此刻卻像只又傻又蠢,宛若失了智的野獸。
“王懲。”
聽到他的聲音,在床上不停扭動的人看向了他。
“退燒藥。”
他将水杯放在桌上,又将藥伸給他。
王懲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忽然低下頭,伸出舌尖将他手心裏的藥卷進了嘴裏。
然後他就這樣“咕嚕”一聲咽了下去。
陳戈徒沉默地看着他,燈光下,他的雙眼晦澀不清,交織着幽幽轉深的情緒。
王懲或許是覺得身上的傷痛,又或許是他脊背上那些陳年舊疤更痛,他喘着氣在床上不停的扭動,臉也越來越紅。
被子被他蹭開,露出筆直的長腿,飽滿的臀.部,還有交錯着一些鞭痕的後背。
他趴在床上,扭動的累了,又轉過頭看向他。
“好疼啊。”他這樣說。
陳戈徒一寸不離地盯着他,在頭頂投下的光線中,他的雙眼乃至他半張臉都蒙在了陰影下。
“還有呢。”
王懲喘着氣,沙啞地說:“好癢啊。”
又疼又癢,從皮膚滲透進血肉,連骨頭縫都抓心撓肝的難受。
陳戈徒長身而立的和他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看着王懲明顯已經被燒壞腦子的模樣,他彎下腰,那雙暗沉的眼睛暴.露在光下。
他伸出修長幹淨的手指撥響了他脖子上的鈴铛,面無表情地問,“要我幫你嗎。”
王懲蜷着赤.裸的身體,黑色項圈與他逐漸泛紅的皮膚展開了暧昧的色差。
他咽着口水,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臉說:“要。”
“那你該怎麽說。”
撥響鈴铛的手指慢慢勾上他的下巴。
王懲逐漸陷進他那雙深邃的眼睛裏,身體開始因為難受而顫抖。
“幫幫我。”
“不對。”
他張開嘴,冰冷低沉的嗓音帶着命令。
“請人幫忙應該要再有禮貌一點。”
王懲的腦子真的壞了,他生病的時候從沒有人在他身邊,也沒有人幫過他。
受傷的時候總是很疼,可疼的厲害了又會變成一種抓心撓肝的癢。
這個時候他總會想要更疼,好似這樣就能把那股癢蓋住。
這還是他第一次生病的時候有人待在他身邊,願意幫他。
他咽着口水,閃動着那雙迷離又混沌的眼睛,張開嘴說:“求你,幫幫我。”
那瞬間,陳戈徒向來如冰雪般堅固的雙眼綻開了一股鋒利的暗芒。
【你要趁人之危嗎】
“那有什麽關系,反正燒壞腦子的人又不會記得很清楚。”
【你怎麽知道】
他直起腰,淡淡地開口。
“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