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末世
第039章 末世
蘭花潔白如霞, 聖潔嬌豔,在一片血色中,宛若用鮮豔澆灌仍舊纖塵不染的花。
褚仝的速度很快, 他的臉頰被尖利的指尖劃破, 但他看向前方的眼神卻依舊堅毅不拔。
離得越近, 他腹部的種子似乎也以一種不安的姿态想要“破土而出”。
他蹙了下眉,卻不感到痛苦, 而是有一種更加奇異的感覺讓他目标更精準的找到了那株蘭花。
心神一凝,他在擁擠的“污染者”中, 将手伸向了那株蘭花,半張臉鮮血淋漓的光頭男人卻猛地轉頭, 對他張開了尖銳帶血的牙。
褚仝面對這張前一天還蠻橫傲慢此刻卻醜陋猙獰的臉,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他幹脆利落地扭下了這顆頭,将潔白的蘭花拿在了手中。
與此同時,所有的“污染者”用那雙猩紅的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了他。
褚仝站在污染者中,擡起頭看向了城牆上的衛想容。
他身量清瘦地坐那裏,眼神清淡地俯視着他,隔着距離,他看不清衛想容眼裏蘊含的情緒,卻能看到他嘴裏越來越多的血。
腹部的種子被催生,幾乎要将五髒六腑攪碎的痛苦猛地席卷了他。
他握緊了手裏的蘭花,任由向他撲過來的污染者将他吞沒, 他看向衛想容的眼神也冷靜的沒有絲毫變化。
衛想容想在此時此刻給他一個難忘的教訓。
真是, 自大。
他捏着蘭花, 一只手狠狠地将它捏碎, 花香随着汁液四溢,引得周圍的污染者更加瘋狂。
可無根的蘭花究竟還是很快就散在了風裏, 連同那帶着香味的汁液也很快消散。
他痛地跪了下來,冷汗直冒,而他卻擡起頭,冷冷地看向了城牆上的衛想容,對方抿着唇,喉頭滾動,止不住的血液從對方的嘴角溢了出來,将唇染的更紅。
失去了指引的污染者成了一群呆滞的傀儡,只知道張着嘴發出陣陣嘶嚎。
褚仝站了起來,沉聲說:“所有有手有腳的人全都來斬殺污染者,誰殺的多誰就有食物。”
他這句話音量不大,但還是所有人都聽到了。
原本那些想跑或是消極戰鬥的人頓時睜大了眼睛。
而留守在鎮所的災民也全都放了出來。
長尾獸人和獨角獸人鮮血淋漓地靠坐在地上,看到褚仝走過來,頓時睜開眼睛看向他,卻見褚仝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說:“你們曾經吃的肉現在也該還上了。”
在對方震大的瞳孔中,他一腳躍上了城牆。
而兩個獸人則很快被污染者淹沒。
能不能活下來,一切看命
衛想容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平靜地看着他向自己走近。
他微微一笑,張開嘴說:“褚先生,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強大。”
無論是力量,還是心性,都堅不可摧。
“衛想容,你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
褚仝知道他問出的問題不會得到答案,他也從來不會問這種沒有意義的廢話。
但他此刻看着衛想容,不知怎麽的就把這句話問了出來。
或許是因為衛想容比他想象中還要瘋狂。
“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我心情不太好吧。”衛想容雲淡風輕的将沾了血的發絲撥開,又用已經被血浸透的手帕一點一點地擦着手指。
他咳了一聲,鮮血從他的嘴裏湧了出來。
此時此刻的他看起來糟糕極了,那張蒼白的臉也脆弱的不像話。
他的眼睛本是漂亮而溫柔,現在卻空蕩蕩的仿佛一個窺不到底的黑洞。
看着這樣的衛想容,褚仝突然覺得他很可憐。
他什麽也沒說,但他那雙平靜的眼睛卻傳遞了這樣的情緒。
衛想容的心裏突然湧出了一股戾氣,他一只手撐着椅子扶手,直起身體,張開那張鮮血淋漓地唇說:“褚先生,你在同情我嗎。”
他撐着椅子的手蒼白纖長,長發随着他的動作從肩側垂落,整個人都有一種能被風吹散的柔弱。
而他那雙修長的長腿一動不動,仿佛兩根木頭。
在加重的呼吸中,他手上的力道一松,整個人都狼狽的向側面翻倒。
一聲輕嘆響起,褚仝一只手攬住了他的腰,将他抱了起來。
而十惡不赦的人還在為此感到憤怒。
他冷冷地擡起眼,褚仝卻手一擡就将他扛在了肩上。
衛想容一個倒轉,手掌無力地垂下,喉間更是不受控制地咳嗽出聲。
“褚先生。”他語調陰冷地開口。
只不過因為他過于禮貌的稱呼,聽起來并不怎麽有殺傷力。
得不到回應的衛想容閉了閉眼睛,無法催動種子的他拿褚仝毫無辦法,随即他看着眼前左右擺動的尾巴,一只手用力地抓了上去。
褚仝動作一頓,可很快他又繼續若無其事的往前走,任由衛想容發洩般地揪着他的尾巴毛。
他只是看着前方等在鎮所門口的四小只,淡聲說:“如果你不高興可以生氣,但為什麽要殺人呢。”
“明明每個人都活的這麽不容易。”
他的聲音散在了風裏,又輕又重,就像生命一樣,無法衡量。
衛想容垂下眼,蒼白的臉上是一片死寂。
但最終,他還是抓着手上的尾巴,閉上了眼睛。
——
這場抵禦損失并不算嚴重,兩個改造者都死在了牆外,其他的幸存者有傷有亡,但比起抵禦污染者的成功,這點損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被絕望和腐敗覆蓋的蒲公鎮第一次煥發了新的生機,帶着勇氣,希望,還有保住了生命的激動。
衛想容醒過來的時候正躺在床上,卻不是什麽安靜雅致的地方,周邊還能聽音量不算小的動靜。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就在鎮所裏,而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從月白色的長衫變成了黑金色的西裝。
“衛哥!”外面傳來小藍高興的聲音,卻猛的被他陰寒刺骨的眼神吓得頓在了原地。
“衛……衛哥……”
他垂下眼,長發掩住了他半張臉,也将他剎那間透出來的陰狠隐藏其中,只露出半張斯文蒼白的臉。
“我的衣服是誰幫我換的。”
“是褚哥。”小藍咽了咽口水,還為剛才的錯覺心有餘悸。
衛想容看着自己的手,每根手指都整潔如初,連帶臉上的血跡也被清理幹淨,除了嘴裏還殘留着一些腥氣,他渾身上下都有種不符合災世的整潔幹淨。
“他人呢。”
“在外面給大家分發物資。”
衛想容神色不明地半垂下頭。
褚仝說到做到,将被搜刮上來的物資全都分給了出力的幸存者。
明明這些東西全都是他們上貢的祭品,現在重新到了他們的手中,他們卻涕泗橫流,對褚仝感恩戴德。
可笑,也可悲。
在兩個改造者死了之後,那個天選者就變成了一只鹌鹑,一句話都不敢說,更是縮在牆角把自己藏了起來。
褚仝看過去的剎那,對方幾乎是腿一軟就跪了下來,倉皇地說:“我……我讓你做這裏的統治者,以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絕對絕無二話,只要願意給我些吃的,我什麽都聽你的!”
天選者,應難而生,絕處逢生的希望,被天選中的救世主。
褚仝不知是何情緒地嗤笑了一聲。
他冷着一張臉,看對方那幅伏低做小的樣子,又想起陰暗扭曲的衛想容。
那是個哪怕死也要挺直腰背的瘋子,虛僞又傲慢,總是維持着幹淨得體的外表。
在如今連生存都難的災世中,對方帶的最多的居然是幹淨的手帕。
甚至于那頭礙事的長發也從來都沒亂過。
他站在男人的面前,問,“你除了可以造土牆,還有其他的能力嗎。”
“沒……沒了。”
“造土牆,一只手也夠了吧。”
“什麽。”
男人擡頭看向他,卻見他随手拿起一把刀就砍掉了他的一只手。
凄厲的尖叫混雜着濺出的鮮血透出一股子讓人畏懼的冷意。
褚仝将手上的菜刀丢在了地上,哪怕鮮血濺在了他的臉上,他的神色也絲毫不變。
“我知道你不想離開蒲公鎮,這裏有你留戀的東西,但你有足夠的把握守住這裏嗎。”
褚仝側頭看向花娘。
這個不太多話但很多時候反應力都很敏銳的女人有一顆堅韌的心。
“有。”
她咽了咽口水,聲音在顫抖,眼裏的光卻很亮。
“我會努力!”
“我也會幫忙的!”二鍋頭站了出來,用力地拍了拍自己單薄的胸脯。
褚仝掃了眼畏畏縮縮的吳老實,冷聲說:“以後把蒲公鎮的路打開吧,你們只要守好自己就夠了,至于其他人,任走任留,能不能活,全憑本事。”
吳老實并不可靠,光憑花娘和二鍋頭,他們遲早會被那些餓瘋了的人吞了。
褚仝不知道從哪拿出了一根繩子套在了男人的脖子上,對他說:“你想繼續衣食無憂地待在這裏只能守好那幾面牆,他們活下來,你才能活。”
随後,他将繩子的另一頭給了花娘。
花娘顯然很激動也很緊張,從她被趕出蒲公鎮的那一刻,她就在盼望着能夠重新回來。
現在她不僅回來了,她還堂堂正正地站在了這塊土地上。
她的丈夫,她的孩子。
花娘閉了閉眼睛,将湧出的熱意忍了回去。
——
做到這種程度就夠了,褚仝并不是個喜歡給自己攬責任的人。
他轉身走了進去,看向了靠坐在床頭的衛想容。
“褚先生。”
早已收斂好所有情緒的衛想容神色溫和,眼神也輕輕柔柔的沒有一絲危險性。
但在褚仝踏進去的那一刻,種在他體內的種子就在不安分的發出警告。
而衛想容摩挲着佛珠的手指更是在滋滋的閃爍着幹預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