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誤付洪喬

第35章 誤付洪喬

聽見這聲,球球還沒理會林盡,倒是下邊的鸨母先像受驚似的仰起臉。

林盡微微皺起眉,讓韓傲把自己從牆頭帶了下去。

他走過去把球球抱在懷裏,才回頭上下打量那老鸨一番:

“你在做什麽?”

此時的老鸨已經完全沒了先前盛氣淩人的模樣,她瞧見身前的綠衣少年,再瞧瞧像小寵一般乖乖趴在他肩膀的綠眼睛狗崽,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甚至還往他的方向膝行幾步,似是想抓住他的袍角:

“公子,是奴,奴該死,你們不是要找那小賤……不,徐姑娘對吧?你們不是要找徐姑娘的屍身嗎?就在這!就在這牆裏,奴給您挖出來,親手挖出來,只求你們行行好,放奴一條生路,求求您……”

林盡後退幾步躲開她的手:

“不用,你先起來。”

“不不不,奴不敢,不敢!”

“……”

林盡有些懵。

他先前聽完故事就直沖滿庭春去了,根本沒同這老鸨打過照面,他完全不知道在他離開的時候發生了什麽,才讓這人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側目看看韓傲:

“你對她做什麽了?”

韓傲也很茫然,他撓撓頭,不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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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對她做什麽?你走了之後我和柳姑娘确實想辦法問過徐姑娘的下落,但那時她就跟個潑皮無賴似的跟我們耍賴罵街,咬死了不松口,誰知道怎麽突然轉了性?可能是遭報應了吧。”

柳拂心在此時帶着秦二爺從另一面躍下,她沒注意面前的鸨母,只若有所思地盯着身後的牆:

“這堵牆,似乎有些過于厚了。”

“是。依她所言,徐姑娘的屍骨應當就在這這堵牆內。”

說着,林盡似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是了,難怪當時他們在後巷時,法器死活溯不到鬼氣來源,不怪他的追魂幡廉價,只因他們站的地方便是鬼氣源頭。

也難怪徐冬肆的鬼境漆黑一片無法視物,因為她的鬼境并不是執念之地,而是屍身受困之處。

種種細節指向同一個事實,都已經那麽明顯了。

林盡有些懊惱。

當他發現自己從鬼境出來後還在滿庭春後巷時,就該意識到這點的。

徐冬肆被封在後巷的牆中,就如同她在滿庭春時一般,無望地困在一個又一個寒冷的雪夜。

她救了很多人,卻沒法開口請那些過客回頭看看、救救她。

身前的老鸨磕了幾個頭後便伏地不敢動了,林盡掃了她一眼,也不知心裏是個什麽滋味:

“她殘害人命,藏屍多年,應當得到應有的懲罰。但這是凡世之事,我們沒資格處理,便先将她押去,到時再走凡世流程發落吧。”

說罷,他望向旁邊的秦二爺:

“二爺,我想麻煩您,借我些人手。”

秦二爺自然不會拒絕這種小事,他擡手打個響指,便有數個暗衛自各處出現,得了吩咐後,他們拆牆的拆牆,另一人得令,從地上拎起不敢擡頭的鸨母,把人親自押回了侯府等候發落。

林盡擡眸看着鸨母被拎走的背影,片刻,他視線緩緩下移,落到了她身上那些煙熏火燎的痕跡。

林盡什麽也沒說,只擡手揉揉趴在自己肩膀上的狗崽,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

“又沒管住臭脾氣,又做壞事了?”

壞事?

蕭瀾啓沒有理會他,只在他肩頭不屑地輕嗤一聲。

林盡微微彎起唇,自顧自道:

“不過,我得承認,這次做得不錯。哎呀,我們球球崽也會替爹爹分憂了?”

“?”

蕭瀾啓受不了了,他從林盡肩膀上撐起身子,打算湊過去一口咬掉他的耳朵,但在那之前,他先被一只手揉了揉腦袋。

“回去給你做好吃的。”

聽見這話,蕭瀾啓動作一頓,勉為其難地放輕了力道,沒有一口咬掉他的耳朵,但還是咬得林盡一激靈,差點“嗷”地痛叫出聲。

敢碰本尊尊貴的頭顱,一樣該死!!

林盡知道自己家這小崽子的臭脾氣,所以也沒跟他計較,只像往常一樣用衣袖擦了擦耳朵上的血跡,假裝無事發生。

世人都說妖獸野性難馴,如果這次老鸨的招供真是球球做的,那林盡還真挺驚喜。畢竟,要以他們球球殿下的臭脾氣,要麽不會管這種閑事,要麽會選擇一口火把制造麻煩的人燒死,現在他居然知曉做事的分寸了,逼出了答案卻沒傷人性命,的确值得誇獎。

看來自己平時的絮叨說教也并非全是對狗彈琴嘛,崽子這不在耳濡目染之下學乖了?看來他家這小碧目犬還是只格外聰明的,不僅聽得懂人話,還能理解他話中深意。

還是自己教導有方,看來以後更要多多引導才是,這樣一來,別說教一只,只要找對了方法,未來開個妖獸補習班都指日可待!

林盡沒忍住叉起了腰,美滋滋想到。

旁邊的人都有各自的事在忙,沒人發現林盡自己站在角落裏悄悄臭屁。

直到片刻後,有人走來走到他身後,铿锵有力道:

“公子,挖出來一節指骨,人确實在裏面。”

聽見這話,林盡才收好亂飛的思緒,正正神色,同他去了磚牆前。

的确如柳拂心所說,這堵牆格外厚。

它從外面看來确實是一堵磚牆沒錯,可拆開來才發現,最外層的磚後竟還有一層大理石板。

暗衛們花了不少力氣從外邊将這石板砸開,才露出其中的泥土夾層。

牆壁內部的泥土早已凝固,挖開又是個大工程,做這些時還得注意不能傷到其內的骸骨。

林盡原本想着,即便自己幫不上忙,也得在邊上瞧着些,以防事情突然有變。可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體質。

韓傲和柳拂心都是鍛體辟谷的修士,根本不需要睡眠,可林盡跟他們不一樣,他昨日就跟着他們熬了整整一夜,如今眼見着案件走到尾聲,他精神也放松了,緊接着,困意便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林盡都不知道自己怎麽睡着的,總之,等他被叫醒的時候,天還沒亮,而他本人正蜷在小巷牆邊,身周是柳拂心友情贊助的結界,以保他不會在睡夢中凍斃于中雲城的雪夜。

經過暗衛們大半夜的挖掘,徐冬肆的骸骨已經被置在了地面的白布之上。

她什麽都沒剩,只餘一小堆不知還全不全的骨頭。

韓傲雙手抱臂站到了他身邊:

“現在怎麽做,這事的來龍去脈都清楚了,也差不多該結束了吧?”

“還沒。”林盡看看地上那堆發黃的骨頭,又回頭看看被他們挖空大半的牆:

“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初霁在哪?”

“啊?”韓傲愣了一下:

“難道不是被徐冬肆劫走了?”

“?”林盡瞥他一眼,神情一言難盡。

旁側的柳拂心在此時插道:

“初霁失蹤之時,徐冬肆還沒死,這事不可能和徐冬肆有關。所以,初霁的下落仍舊是謎。”

林盡點點頭,回頭認真看了看被挖出個大口子的牆壁。

這是徐冬肆被困了七年的地方。

他微微垂下眼,道:

“不過這屬于我額外答應秦二爺的部分,跟這個任務已經無關……”

話未說完,林盡話音突然一頓。

韓傲和柳拂心注意到他的異樣,齊齊向他看去,這便瞧見他一雙眼睛正盯着牆中裸露的泥土,像是怔住了。

韓傲順着他的視線望一眼,并沒有瞧見什麽特別的東西。

不就是一堆泥嗎?

可林盡卻突然快步走到牆壁前,蹲下身子,也不講究,直接用自己的衣袖在泥土上亂蹭一通。

韓傲有些奇怪,他上前幾步想看看林盡到底在搗鼓什麽,待到看清,他微微睜大了眼。

只見林盡竟還真從泥土下面刨出個東西——

一個顏色偏深的木質邊角,瞧着竟像是個盒子。

挖出個角當然不夠,林盡還想用手把它整個刨出來,但還沒等他伸手,他人就被韓傲一把推開:

“得了吧,就你那點勁。”

韓傲随手抄起先前被暗衛用來挖牆的鏟子,“哐哐”幾下,那木盒就被他整個弄了出來。

雕花精致的紫檀木盒子混着幾塊泥一起從牆內滾了出來,林盡見狀,趕忙上前捧起它,順便用袖子擦去了它身上的灰土。

做完這些,林盡看看懷裏的木盒,又看看身邊徐冬肆的殘骨,遲疑片刻,還是低頭打開了木盒有些發澀的卡扣。

在綴棠的故事裏,徐冬肆曾經也有過一個木盒,那裏面裝的是她積攢下用來贖身的金銀首飾,後來,她獻出了這些,用它們換了初霁的自由。

而現在……

塵封多年的木盒打開,裏面裝的不是華麗的金銀,而是滿滿一盒發黃的老舊信紙。

林盡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他從身前的韓傲和柳拂心眼裏看見了同自己相似的怔然。

不過林盡很快回了神,他把木盒好好放在地上,自己席地而坐,小心地拿出盒中信紙。

他生怕這紙年歲太久、受不住啓封的力道,因此将動作放得很輕很輕。

滿身污漬的薄薄紙張随着他的力道展開來,露出其內娟秀字跡。

[臘月初三夜,霁白:]

[快雪時晴,佳想安善。]

[當日一別已兩年有餘,作此書夜,正在霖城帳中,霖西臘月,山風苦寒,歲暮鮮歡,夜長少睡。引筆鋪紙,悄然燈前,有念則書,言無铨次。]

[……]

[姑娘所言,霁從未敢忘,只求盡一人之力,終前志焉。又不知相見是何年何地,溘然而至,則如之何?姑娘知我心哉?]

[……]

[勿以繁雜為倦,願徐姑娘常樂,歲月安康。]

[霁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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