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求子池

求子池

閻焱最終被這對老夫妻‘請’到一個瓦房前,一個男人從房中出來,他不修邊幅胡子遮住下巴,如果不是看到他黑色頭發,別人真要把他當成老年人了。

他半眯着眼打量閻焱,一看便無法從她身上移開,那雙渾濁的雙眼中滿是欲望。他的喉結下上滾了滾,他舔舐着嘴唇。婦人推着閻焱向前,胡子男又繞着閻焱轉了兩圈,像一匹狼審視着獵物。被他這般看着閻焱感到身上十分不自在。

男人沒有管閻焱臉上厭惡的神情,他上前将‘紅丫頭’額前的長劉海粗魯地抓到頭頂,她十四歲稚嫩的臉龐暴露在陽光下。陽光落下刺入閻焱眼中,她感到灼目。雖然身體不是她的,但普通人的眼眸也不可以直視陽光。

她緊閉的雙眼擠出眼淚,她還是無法直視陽光,不管附身多少人她還是見不得光。

她伸手去打男人的手,試圖将他推開,一個十四歲孩子的力氣沒有移動男人分毫。看到閻焱閉眼流淚像個紅鼻子的小貓,三人笑了,“這妮子連哭都這麽好看咧。”

為什麽?為什麽要把本王的淚水當作美麗?為什麽要把快樂建立在本王的痛苦之上?

閻焱心中冷了七分:果然惡人都是一樣。

一百年前,她在天上流下血淚時也有人這麽說,說她好看并發出譏笑。那段黑暗的時光中又多了個折磨她的理由,把尚且年幼的她弄哭,看她哭泣的模樣。

閻焱蓄力一腳踹向男人褲.裆,男人猛地向後蹬腿,女孩的腳和男人的命根子擦肩而過。男人躲過了,但他還是莫名其妙地摔倒在地。與此同時閻焱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在不遠處閃過,她被抓着下巴無法回頭查看。

胡子男摔了也不惱,他露出一口黃板牙對父母說:“爹娘俺喜歡,明天就結婚!”

兩位老人喜得連連拍手,父子倆離開商量結婚事宜,老婦人拉着閻焱坐在炕上談心。閻焱一臉厭惡一動不動坐着,老婦人心中稱奇:這閨女倒不似上一個那樣哭爹喊娘的。

老婦人開口:“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啊,閨女我們花了五千塊把你買下來的,你知道吧你這個年紀的頂多三千出頭。”她嘟哝一句:“要不是你長得好看……”

聽了這一番離譜發言,閻焱白眼快翻上天了,她暗道:上次罵玉帝老兒還是罵早了,人間還是有這般離譜的人,‘嫁雞随雞’的封建思想竟然還沒有滅亡。他們甚至很自然地将人與商品畫上等號。

婦人走了,閻焱一人留在房間內,她再三确認門闩拉上後,她躺在炕上靈魂出竅,她還需要确保其他女孩的安全。

閻焱魂魄飄蕩在村中,她一瞥便看到了三十歲上下的女人面色平淡地仰躺在炕。她衣裝完整沒有淩亂,閻焱心中懸着的兩塊石頭放下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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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那個女大學生趴在窗邊叫着女人,女人醒了兩人面對面說了些什麽。不一會女人出來跟着年輕女人就要走。閻焱知道她們要逃。只是遠處一個扛着鋤頭的男人從村口一步步走來,只要她們再走一段路就會迎面碰上。

閻焱立刻回身體,‘紅丫頭’立刻從炕上坐起沖出門。她奔跑幾步,只見兩個女人來到了她這邊,她們沒有逃反而來找這個三人中最小的孩子,她們要帶着她一起走。閻焱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她再次确認神真的比不過好人,畢竟曾經有一位冠冕堂皇地神棄她于不顧……

女大學生壓着嗓子對呆頭呆腦站在原地的閻焱喊:“小太陽快來姐姐這邊,我們一起走。”年長女人在女大學生身後左顧右盼地警惕着。

閻焱進了大部隊,她還是不知道俯身的這個女孩叫什麽名字。反正‘小太陽’比‘紅丫頭’好聽千百倍。

三個人小心翼翼地在雜物和矮樹後走了一段路,兩個年長的姐姐站在閻焱左右将她護在中間,女大學生膽大靠前一點主打探路,三十歲女人心細偏後一點負責警惕。

扛着鋤頭的男人越走越近,幾人停下腳步原地蹲下躲藏。三雙眼睛看着男人走過去,她們才敢邁開腿走,摩擦幹草的聲音再次響起。

走了幾步路,強調怪異的聲音響起:“上哪去?”三人回頭,一雙布滿血絲鷹鈎眼死死盯住他們,瞪得眼球要從黝黑幹瘦的臉上脫落。

閻焱瞟到不遠處的郵遞員,她大喊:“是郵遞員!我要給奶奶寄信!”其餘三人一驚,年長女人笑了,在女大學生疑惑的神情下她解釋:“孩子想家了,我也有點,去看看?”三人去了,男人也就沒管,諒她們也跑不了。

看到了郵遞員,閻焱心中沒有絲毫開心,卷宗上,這個人也是個罪魁禍首,他不是好人。

未村偏遠落後仍然有郵遞員寄信,他是村子和外界的唯一聯絡方式。曾有被拐女孩以身體為代價求他寄信,但結果可想而知,人財兩空。這惡心的法子送信人履試不鮮。

她們離開想要從村民稀少的山上逃跑,但是村民似乎早已熟知各種逃跑路線,每當有新人到來,他們會提前布置好防線來阻止她們逃跑。閻焱等人被各自接回了“家”。

夜晚,她們再次出門,閻焱用法力讓村民熟睡,對她而言讓這三個女孩離開是重中之重。她帶着二人來到村口,“我們快走吧。”

她們出了村子,到了山下村委自治會,這裏只有兩個不太正規的村民裝成的警察。

閻焱問:“你們可以幫我們走嗎?”他們滿口答應,閻焱心中暗忖:本王再給你們一次改正。這些人也不是好人,他們助纣為虐将每個有機會逃離大山的女孩趕回山。

深夜,窗外傳來引擎聲,三人又被帶了回去,其他兩人安睡依舊,毫無疑問她們被下了藥,恐怕還是同一種迷藥。看到警察裝扮的人她們都放松了警惕。

經過一天多的相處,閻焱知道,三十歲的叫楊茗月,她是來摘藥出去賣的,一個親戚向她推薦了未村;二十出頭的是個女大學生叫別星星,趁放假她來賺點外快補貼家用。而‘小太陽’是紅曦。別星星覺得三人對應‘日月星’,所以她在來時的路上給紅曦取了個‘小太陽’的昵稱。

楊茗月還是平靜臉龐不見有清醒的跡象,反觀別星星倒是因為嘈雜聲,柳眉微蹙似要醒來。趁幾人還沒進來車輛,閻焱将別星星叫醒讓她快跑。

說清楚利害後,閻焱終于勸說別星星跑出去請求救援,她捏決護送別星星安全逃出山。她在試山外的人是否願意幫助這個死裏逃生的女孩,案宗上說這一帶全廢了,閻焱有些不信,她在賭這裏還有好人。

兩人回到村子裏,她們被各自鎖上,村民還在沒日沒夜地尋找別星星。本來要舉行的婚禮也推遲,全村人狼狽為奸一起抓捕逃跑的他們眼中的商品。

閻焱百無聊賴地觀察四周,她被鎖在羊圈中,到處都是羊膻味和糞便的臭味,偶爾有青草芳香,下一刻進了羊口變得渾濁。忽地一股不和諧的血腥味夾雜着腐爛肉類的氣味傳到閻焱鼻腔。

她細細尋找,味道是從她後面的小茅草屋傳來的,那裏好像是胡子男家裏的倉庫,用來放置農具的狹小房間。她透過牆縫看去,光線透過茅草散入狹小的空間,一張慘白又肮髒的臉龐映在閻焱瞳孔中。

閻焱立刻靈魂出竅前往查看,村民口中‘自殺的新娘’應該就是這個面容清秀的女孩。看樣子她死了有一段時間了,屍體已經開始發爛,她生前穿得樸素又體面,她戴着黑框眼鏡身着學生服,閻焱依稀記得這件校服上的幾何圖形,白無常在凡間常識課上曾提過一嘴,但她忘了。

羊圈被打開,閻焱立刻回身體。靈魂歸位後她感到呼吸困難全身乏力,她沒有離開很久,紅曦的生命力卻十分脆弱。閻焱來不及細想,一個男聲傳到耳中。

腳步踏着幹草聲的嘈雜聲越來越近,閻焱雖然不懼凡人,但仍有些不安。她若是遇到危險只要立刻離開身體就好,但是紅曦該怎麽辦?她只是離身一會女孩幾乎死亡,如若出了什麽事她簡直不敢想象。

閻焱感受到她被粗壯的手臂抓起,突然從上方傳來咒罵:“那個死了的賤貨還沒扔嗎?臭死了!”

衰老的女聲回:“明天結婚,現在扔有點晦氣。”

男人接着罵:“大婚當頭,倉庫裏還有死人不是更晦氣。”

閻焱被扛在男人寬厚肩膀上抱走,路上她聽到村民們說別星星已經被抓。不一會別星星的叫罵聲從不遠處傳來,閻焱悄悄睜眼一瞥聲音來源,只見別星星揮舞雙手指着村民一個勁地口吐芬芳,閻焱閉上眼有些寬心,還活蹦亂跳的就好。

第二夜,閻焱思考是否離魂,自上次女孩身體虛弱她不敢貿然離開。最奇怪的是她找紅曦的靈魂對話卻怎麽都叫不醒她,她一直在身體中沉睡。

一股陰風吹起窗簾,白天那個茅草屋裏少女站在閻焱身邊,閻焱問:“何事之有?”

少女:“求大王讓我屍骨回鄉。”

閻焱暗暗點頭:開口不是報仇,而是返鄉嗎?

少女接着說:“希望您能讓‘求子池’的女嬰好好安葬。”

何處?閻焱看了好幾遍案宗,求子池一詞只是一筆掠過,沒有細說。她現在困于凡人體內感知的力量也弱了許多。

閻焱靈魂離身,少女引着她去了所謂的‘求子池’,這不是一個池塘,只是一個小水坑。但也足夠深來溺死一個剛出生的女嬰,怨氣也足夠重。

求子池,溺女孩,求男孩。

兩鬼只是接近,撲面而來的全是怨氣,一團厚重的黑色怨氣盤踞水坑上積攢成一片烏雲。俯身看去,水地滿是屍骨,無數女嬰魂靈漫無目的地盤旋于水中。

校服女孩說起她知道這水坑的緣由,“我死後以靈魂狀态四處行走,一個正午一群村民将一個出生不久的女孩扔了進去。老婦人的嘴裏滿是求子求子。”

閻焱:“你為何不走?”

女孩睫毛微顫,淚水充盈眼眶,她哽咽着:“我想回家,沒有人帶我走。”

這一聽閻焱奇了,“不曾見過黑白無常?”

見女孩點頭,閻焱內心更是奇怪,難道老爹去玩之後二人忙得不可開交?她暗嘆一聲,以後要多多回去處理公文,不能讓黑白二人全幹了。

每當閻焱越想擺爛,事情就越多。她只得一邊擺爛,一邊兢兢業業地工作。

估摸着離體時間有些多了,閻焱嘗試喚聲黑無常,不曾想來的是白無常,閻焱囑咐幾句,白無常便帶着女孩離去了。

“帶她去看看她的父母。”閻焱有安慰女孩,“本王會帶你的屍骨回去,放寬心。”

閻焱回身體,果不其然,女孩的身體幾乎停了呼吸,閻焱只得用法力輕輕護着女孩周身讓她不受外界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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