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夏涼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聽到冬陽打電話的聲音,是冬陽向她爸爸要錢。
不出所料地冬陽将醫藥費繳了,病床上躺了幾個小時的夏涼微微睜眼。見她要醒冬陽立刻湊了上去,她焦急地問:“感覺怎麽樣?餓了嗎?渴了嗎?吃藥嗎?”眼看她從床頭櫃上拿出一大堆藥,她快速拆開一盒藥連着水一起遞到夏涼面前。
閻焱看得倒吸一口氣,她一向不喜孟婆的湯藥,連帶着不喜歡醫院白花花的藥片。
身體的主人沒有接過反倒讓閻焱松了口氣。夏涼坐直身子倚靠在床頭,她聲音低沉有些沙啞,“你花了多少錢?”
冬陽擺擺手,手中的保溫杯向前舉了舉,“夏涼我們先吃藥。”
體內的閻焱感受到夏涼強忍着怒火,她咬着牙擠出幾個字,“我又花了你多少錢?”
聞言冬陽有些糾結地移開眼睛,不肯和夏涼狹長眼眸下的憤怒對視。她的手舉在半空中仍打算勸夏涼吃藥。見她不語,夏涼咬牙一把推開冬陽要下床,大幅度地擺動手臂使得手背上的輸液針脫落。她大吼着:“我不需要你給我花錢!”
與這不同的是,閻焱感受到別樣的心聲,矛盾複雜,望而生畏的愛。“你再這樣我真的離不開你,哪怕把我自己賠給你我也還不起你的錢。”
看着脫落的針頭冬陽吓得愣在原地,下一秒她接住走了兩步便搖搖欲墜的夏涼,她騰出一只手按響床頭的呼叫按鈕。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将夏涼抱回床上。
“夏涼你別激動,別激動啊。”冬陽半跪病床前按着不斷掙紮的夏涼,等到夏涼沒了力氣只得躺在床上大口呼吸時,冬陽才從她的身上離開。
護士急匆匆地趕來,她熟練地将針頭重新消毒插回夏涼青筋裸露的手背。離開前她囑咐冬陽要多注意病人的精神狀态。
夏涼需要住院觀察兩天,冬陽為夏涼請了假,明天周六兩人沒有辦法出去玩了,夏涼也不用打工了。
夜晚,閻焱透過夏涼的眼眸看着冬陽。冬陽安詳的睡顏不由得讓她想到花落顏,閻焱發自內心地笑了,但她知道這笑也是夏涼的,她只是個見證者不能更改什麽。
她還是覺得很神奇,之前總是花落顏躺在床上,閻焱在床邊靜靜地看着她的睡顏,現在倒是反過來了,這是別樣的一種新奇體驗。
下一刻無盡的憂傷湧上心頭,她很悲傷,生活帶來的苦楚和無奈自責充斥着她的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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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夏涼在想:她死後,冬陽該怎麽辦?夏涼大學三年內得罪了不少人,和冬陽在一起的一年的時間中,夏涼為了她又得罪了更多人。如果她死了別人一定會找冬陽的麻煩,她該怎麽辦?
她不是怕死,她是怕死後冬陽會怎麽辦?在一年的相處中她也知道了冬陽從小因為家庭優渥經歷過綁架、校園霸淩、搶劫。明明是一個大小姐卻什麽壞事都被她碰上。
如果她死後,冬陽會被其他人報複,那麽夏涼不敢死。
兩人在夏涼的堅持下,在周日夜晚便出院回了宿舍。早在周五晚上請假時,冬陽為了能更好地照顧夏涼,她便和老師申請搬到了夏涼的宿舍。
夏涼大冬陽一屆,她的宿舍又是四人混寝,又正好有個走讀生搬走的空位,因此冬陽很順利地搬了進去。
夜晚,夏涼開始劇烈的咳嗽,冬陽從床上驚醒,麻利地倒了杯水,她扶起夏涼喝水。夏涼喝了水吃完藥後神色平靜了不少,她再次入睡。
其他兩位室友也從睡夢中醒來,一人輕聲問:“夏涼怎麽了?”她們還沒明白為什麽金融學院的大小姐為什麽突然搬來,也不知道為什麽夏涼身體惡化了這麽多。
她們知道夏涼患病,因為從半年前開始,夏涼的書桌上除了不貴的化妝品還多了不間斷的藥瓶。
這天下午夏涼沒課在宿舍裏睡覺,她一個手抖藥物掉在櫃子底下,她瘋了似的想要推開櫃子找藥。
此時宿舍裏沒有別人,另外兩個室友出去上課了。正巧冬陽下課回來,她便看到了眼眶泛紅、雙手抱膝坐在地上的夏涼。被子的一半落在地上,顯然是被她的腿勾下去的,可想而知當時夏涼有多急着下床。
夏涼擡頭看見冬陽時眼中淚水溢出,她像個丢了心愛玩具的孩子一般無助地抓住大人的肩膀,她哽咽着:“冬陽,我把藥丢了,它很貴的。”
一種從未感受過的情感鋪滿閻焱,痛苦?自責?她聽到了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好像是夏涼心中的尊嚴碎成齑粉。
這之後夏涼像換了個人,她開始向冬陽借錢。
“借我錢。”
“好,你別急,我這個月生活費給你一半。一萬塊錢夠買藥嗎?上次的錢用完了嗎?還需要嗎?”
夏涼的精神終于崩潰了,她現在不需要去打工,老板知道她的病了也委婉地拒絕了她。她成為別人口中被富婆包養的女人。
“你為什麽啊,為什麽要來我身邊,我本來可以無依無靠地死去,現在我怎麽舍得死去。”閻焱聽到這些聲音,她感到錐心刺骨的心痛,她已經将自己代入了夏涼。
記憶漆黑一片像個黑匣子,而夏涼蜷縮在中央抽泣。
突然一聲惡狠狠的聲音傳來,“你給我滾啊,憑什麽你我都是來到這個世界的人,你就是天之驕子,我什麽都沒有?”
閻焱探究夏涼的記憶,她看見:常年酗酒的父親,熱愛酒吧的母親,一見面便争吵的父母。他們沒錢但是他們就喜歡夜夜笙歌。
轉眼畫面變換,一條小狗奄奄一息地躺在鏽跡斑斑的住宅門前,這是夏涼救的流浪狗。她放假後回家問父母:“你們為什麽不送它去看病?”
女人頭也不回地要走,“我沒錢了,夏涼記得給我打錢。你不是有個富婆朋友嗎?多問她要點錢。”宿醉的父親也迷迷糊糊地嚷着:“對!我沒錢喝酒了,多要點。”
最終夏涼離開了家,她單薄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懷抱小狗去了醫院,她拿出了自己的工資來救小狗。後來小狗還是死了,因為是末期癌症,醫生勸她放棄,她無可奈何地照做了。
看着獸醫安樂死小狗,夏涼竟然有些想笑。她想:她是肺栓塞,她養的狗得了癌症,她的朋友因為她被霸淩,她簡直是個掃把星。
強烈的求生欲望照亮了夏涼的記憶,她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她不想死。”她為了活着努力了那麽久,她馬上可以畢業。不管是為了她自己還是冬陽她都不想死。
就在她重拾希望的時候,生活再一次将她打得遍體鱗傷。
學院校花三天兩頭跑醫院的消息還是被冬陽身邊的兩個跟班、她以前的室友知道了。
這兩個人沒了冬陽這個長期飯票之後開始對她施行冷暴力,在沒人的時候霸淩她。每天晚上夏涼總能見到渾身淤青的冬陽回宿舍。那兩個女生很狡猾,她們不打冬陽裸露在外的皮膚,因此冬陽的小腹和背部遭了殃。
宿舍裏的其他人當即拉了冬陽去找老師,老師進行了口頭教育并找了家長,之後兩個女生還是像沒事人一樣過活。夏涼氣不過直接報警,警察帶走了兩個人給了警告,但由于情節不嚴重最終只能教育一番簽了保證書。
這些溫柔的舉動沒有讓那兩個人悔改,她們變本加厲,對夏涼和冬陽的報複越來越多。
流言四起,她們說夏涼得了傳染。宿舍的另外兩個舍友都知道夏涼的病不是傳染病,這三年的朝夕相處下來她們肯定知道啊,夏涼的病歷單她們也是見過的。
但是她們真的受不了晚上睡覺有人敲門,一出門就被死老鼠吓到,走在路上也要被人指着脊背說壞話。臨走前她們對夏涼和冬陽說了一遍又一遍的對不起,她們真的受不了。
這一下子夏涼被推上輿論巅峰,夏涼又開始害怕了,她的病越來越嚴重,她真的好擔心這兩個人會把冬陽怎麽辦。
夏涼對冬陽說:“告訴你爸爸媽媽吧,他們的辦法總比我們的多。”
冬陽搖頭,她不想告訴她的父母自己在遭受什麽。媽媽的心髒一向不好,曾經她被綁架時媽媽吓暈進了ICU。父親也經常出差談工作不能打擾。因為這樣,冬陽學會了忍耐。
夏涼感到心寒,電視劇裏的大小姐不是被當作掌上明珠,如果有人敢招惹她,父母就會讓別人付出代價嗎。為什麽冬陽這麽與衆不同?如果不是冬陽花錢大手大腳她真的不覺得冬陽是個大小姐。
惡寒爬上脊背,沉默已久的閻焱心中一顫,就在剛才她還沉浸在那兩個女生的惡心作為之中,下一刻她便被夏涼的心聲吓到。她不由得感嘆:人的感情多如繁星,像糾纏的緣分複雜,也像無盡的黑洞一樣可怕。
夏涼下定了個不得了的決心:她想把那兩個跟班解決了,為冬陽絕了後患。被責任驅使閻焱下意識要阻止,如果說惡有惡報,那麽應該把她們交給法律,交給閻王而不是一個被逼無奈的人。
閻焱跟随着夏涼的記憶來到了洗手間伺機等待。夜晚,那兩個女生和朋友一起在空曠的教學樓玩劇本殺。
夏涼終于等到她們去洗手間。她将兩個女生外套脫下堵住了她們的嘴,她亮出美工刀對兩人說:“為了不讓你們欺負冬陽我還是送走你們比較好。”說着她的眼中寒意更盛,惡狠狠地好像真的會殺人。兩個人抖成篩子不停地搖頭,淚水打濕了嘴邊的外套。
看着兩人這副驚恐的模樣,閻焱感到可悲,白無常教過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猜測這是夏涼被宋帝王判罰的原因,下一刻她便自我否認,忤逆尊長、背信棄義、教唆興訟這三條夏涼是一個不占,怎麽會到宋帝王手裏。
鮮紅的血液灑在廁所的瓷磚上,夏涼報警自首。
警察立刻趕來,兩個女生在廁所被吓暈,夏涼手裏流血。劃傷的是夏涼自己的左手,兩個女生看到血便暈了過去,夏涼被帶走問話。意料之中的她又發病了,她被警察送進了醫院。
醒來後的兩個女生一五一十地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她們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這件事最後被學校通報,他們一五一十地說了時間緣由,只是隐去了涉及人員的名字。兩個跟班自動退學了,她們怕再遇到夏涼。但夏涼躺在醫院裏已經病重死去。
冬陽的父母還是知道了這件事,她們不知道是誰經歷了這些事,她們打電話問冬陽,冬陽說她沒有事。
電話的那頭急匆匆地在應酬。他們以為是一直向冬陽要錢的女人見財起意要害冬陽,得知女兒沒事之後他們匆匆挂斷,冬陽甚至沒有來得及解釋。
等到她下一次見到父母時便是去殡儀館送走夏涼。那之後她終于和父母面對面解釋清楚了一切。
送她不好看的玩偶的是夏涼,是她熬夜縫制的,那段時間夏涼手上不知道貼了多少創可貼。
生日快樂的鈴聲是夏涼在冬陽二十一歲時,夏涼為冬陽清唱。那之後冬陽便把這首歌設為了手機鈴聲。
回憶結束,閻焱花落顏出來,閻焱滿頭大汗心中恍惚,每一次人的感情都讓她不解又感到恐怖。她轉身抱住了花落顏,花落顏在記憶裏也經歷了一切,她伸手輕拍閻焱的後背,以示安慰。
在調整好情緒後,閻焱和花落顏分別附身兩人,将她們感受到的情感還給夏冬兩人。
知道對方感情的冬陽哭了,原來夏涼早就看見她了。她在蛋糕店學習制作蛋糕的時候,夏涼就在旁邊的奶茶店關注了她很久,所以二十歲生日那天她才會說是冬陽做的蛋糕好吃,因為她知道那幾個月她付出了多少汗水。
夏涼沉默不語,她也知道了冬陽的感情,那段被冬陽藏在友情之下的情感。她從前一直不敢面對,因為冬陽就像冬季的暖陽那麽溫暖但又讓人難以直視,她覺得自己不配。
冬陽止了眼淚,她對着靈魂回體的夏涼說:“夏涼我問你,你從不給我的朋友圈點贊是因為你覺得你不配嗎?”
夏涼在擔架上坐直身子,她擡頭默默地點頭。
“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話鋒一轉,冬陽死死地盯着夏涼所在的方向。
夏涼再次點頭。
下一刻冬陽撲了上來,她又喜又悲:你早說啊,這樣我就不用想那麽多的借口、制造那麽多巧合陪在你身邊了。
那段封在冬陽內心深處的記憶也被揭開。
最早注意到對方的是冬陽,早在她入學的時候便對夏涼心動了。
那天她被父母硬塞了四個行李箱,其他志願者都覺得她的東西太多遲遲不願上前幫忙。只有這位高挑又帥氣的學姐二話沒說,直接一手一個拎起兩個大的行李箱,冬陽推着兩個小的跟在學姐身後。那個背影帶給她的安全感她終生難忘。
不久後她交到的‘朋友’對她指手畫腳口吐狂言時,這位學姐碰巧路過拿着書分開幾人,對她的朋友說:“不要擋路。”這一刻冬陽是被她無意中護在身後。
之後她便有意無意地制造這些巧合,這位學姐見到她有困難也會上前幫她一下。去蛋糕店打工是為了學蛋糕不假,也是為了見到旁邊認真工作的學姐。
終于在一年後,她的生日會上,學姐注意到了她,她可以大膽地對她說:“你好,可以交個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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