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命運弄人
命運弄人
正工作時,閻焱腰間漆黑将軍令靈光一現。她擡手一看,令上顯出‘七殿’字樣。幽幽綠光一閃一個身影投于白牆之上。
八字胡,濃密眉頭皺起,眼睛炯炯有神,虎背熊腰,來者正是被卞城王掐了消息的七殿泰山王。
見連上通話,他不自然地搓搓粗糙雙手,掙紮片刻後以沉重的嗓音說:“那啥閻焱啊,七叔把信物弄丢了哈。”說完他面露些許愠色,指天怒罵:“都怪老六那個混蛋,把我掐了,我本來想給你說的,難得有空能和你說上話。”
談話間,他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嚎叫,聞聲泰山王轉頭。他濃眉豎起,扭動熊腰大叫一聲:“*文明地府*吵死了!後面正碾成肉醬的聲音也小點!”他伸出黢黑右手對着身後的煉獄指指點點,他被吵得煩了接着罵:“那邊油鍋的也是,都閉嘴,再吵加罪。”
話音剛落,四周一片死寂,不是鬼不叫了,是聽到加罪吓暈了。而後他頗為滿意地沒了火氣,轉身揣手面朝閻焱和氣地說:“上次聚會啊,七叔捕捉到了那個信物的氣息,閻焱啊就在你的身邊,些許在某個不知死活的凡人手中。”
這十王信物在閻焱手中便是增強力量,可若是在普通人手中,那便是變成了邪物,會吞噬人的心智。
閻焱一手扶額感嘆:“七叔,你和我一樣不靠譜。”閻焱已經認清了自己的軟弱,現在她是無敵的。
聽到自己的被說不靠譜,泰山王這個暴脾氣少有的沒有生氣,他有些尴尬地搓手,“那啥七叔的信物是個小鬼模樣。”
閻焱:“???”
古往今來十王信物大多都是能展示自我特點的代表物,譬如卞城王的将軍令,他身前是将軍又姓畢,故而是個刻有畢字的将軍令。再比方說拱手相送的三殿,他常年執笏便以此為信物。
泰山王讪笑,“這不是你爹有你,四哥有養子,我覺得寂寞就分了些力量當作我的孩子了來陪陪我。”
閻焱內心平淡,無可奈何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
殡儀館常年彌漫着哭泣聲,這一次也不例外。
來了四個人,二老二少,他們簇擁着棺材哭着走來。二老互相攙扶,老婆婆哭得嗓子沙啞,老爺爺身材佝偻得幾乎要把手中的拐杖壓彎。後面的女孩臉上挂淚,眉眼低垂,嘴角亦是如此,眼窩之下滿是黑色,整個人充滿喪氣。男人不到三十,短發中分戴着厚重黑框眼鏡,他眼眶泛紅看着身邊悲傷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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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去,棺材中的女人鵝黃色長發,齊眉劉海蓋住慘白微微浮腫的臉龐,整個人挂着水,應該是溺死的。
父母的哭聲持續到中午,母親不忍悲傷哭暈入了院,父親強忍悲痛去了醫院照顧自己的老婆。
女孩守在棺材邊哭了,這一哭便一發不可收拾,她哭到不能自已,雙肩止不住顫抖。男人從後微微攬住她,面容十分悲戚。女孩掙紮着要撲在棺材上,男人在身後不斷拉着她纖細的肩膀不讓她做傻事。直到後來,女孩終于沒力氣了,以額抵棺木邊無聲垂淚,男人抓住她的手終于松開了。
閻焱注意到,這個女孩和棺中女人有些相似,如果女孩将自己的八字劉海剪短換成齊眉劉海,再将黑發染成金色或許兩人可以當雙胞胎了。
正看着,王笑嫣讓她将棺材推到屍體儲藏間。她說醫院裏面的老人打來電話,他表示還無法接受女兒的死亡,他們決定先不火化。
閻焱依言照做,她上前勸說男人帶女孩離開,男人要抱女孩離開,女孩忽然又來了力氣,她奮力掙紮,混亂中她一拳把男人的黑框眼鏡打落在地。趁着男人跪地摸眼鏡的時刻她再一次撲在棺材上,她不再無言哭泣,這一次她吼了出來,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姐姐傳到閻焱耳中。
百般勸說之下,逢風生和柯玖也聞聲趕來連哄帶勸,軟硬并濟才将女孩從棺材上扒拉下來。
……
中午稍作休息,一群人聚在辦公室裏。一人扯起話題:“柯玖你最近去哪了?”
柯玖仍是那副萬年不變的笑容,“爸爸媽媽難得有時間,我們出去旅游了。”
旁人顯出羨慕的神情,無不感嘆他們一家的和諧美滿。
突然一聲尖叫,衆人聞聲齊刷刷望去,高心敏正拉住風生讓她看手機上的新聞,“風生這是你和閻焱處理的那個單子吧,我見過他們,好好的人怎麽突然這樣了。”
逢風生接過她遞來的手機,閻焱立刻湊了上來,她一個館長向來不待在寂寞的館長辦公室坐着,她長久厮混在員工辦公室。然後一群人陸陸續續都圍了上來。
小小的手機畫面中記錄着令人頭皮發麻的血腥場景。畫面中兩輛車相撞,裏面的車主都渾身是血陷入昏迷。好巧不巧的是這一男一女正是冬陽父母,也難怪高心敏記得冬陽父母,畢竟這件事不過是一個月之前發生的事,況且這家人的幸福美滿豪氣程度早就在辦公室裏傳瘋了。
此時此刻他們面色發白死氣沉沉,閻焱暗道聲不好。這畫面別人看了是血腥,是夫妻相撞,雙雙喪命。但在她的眼中,畫面裏滿是黑氣,這絕不是什麽意外。
逢風生一瞥眼便看到閻焱微蹙的眉頭,其他人都在惋惜默哀,只有閻焱沉默不語眉頭打結。風生挂着笑,嬰兒肥的臉蛋瞬間變得圓嘟嘟的,她柔聲問:“心敏可以把這個轉發給我嗎?”
高心敏看着逢風生的臉一紅,她磕磕絆絆地說:“好,你直接操作就好了。”得到許可後,逢風生立刻轉發給了自己,其他人清晰地看到了,被設置成特別關注的逢風生頭像,以及她的備注是一顆愛心。
周邊湊上來看新聞的人此時變成吃瓜群衆,他們發出一陣唏噓。高心敏也意識到不對,她捂着臉,當場抱膝團成一團縮在桌子底下。
一人笑着:“柯玖,你們有的競争了。”人們這才發現人群中沒有柯玖,他們左右搜索才看到柯玖從門外回來,手裏拿着一提飲料。
那人直接一個手鈎住柯玖,“來兄弟,看看這個,好慘一女生,才送走了朋友,現在又要送父母。唉希望她能堅強地活下去啊!”柯玖一邊把飲料分給別人,一邊回應着,他的臉上不見悲喜。
他生硬地扯開話題,“我們保安換了嗎?”
勾着他的人:“對啊,換成了一個美女,好像是三火兒和風生的朋友。”說着他掏出自己的手機,拉過其他人的視線:“來來來,我今早來的時候偷拍了一個,超級好看!”
其餘幾人看過來了,閻焱也湊了上去,畫面中的花落顏雙手交叉抱于胸前,整個人面色平淡地看向窗外,身上的保安服被她硬生生地穿成了帥氣制服,緊致貼身湊出她的完美高挑的身材。整個人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清冷氣質。
逢風生不可察覺地瞄了一眼閻焱,閻焱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照片。“還是删了吧,偷拍不好。”逢風生勸說。
那男人猶豫了一會,他同意了,滑動屏幕準備删,閻焱叫住他,“先發我一份再删。”
其餘人:“???”
看着不解的其他人,閻焱亦是一臉蒙地回望衆人,“我看我老婆怎麽了?”
其餘人:“!!!”
逢風生眉微低垂,勾勾嘴角微微拉過閻焱低聲問:“……這是可以說的嗎?”
閻焱不假思索直接說:“當然可以,為什麽不可以,落顏是我老婆。”
衆人一愣,“誰是落顏?”更有一人說:“小孩子不要嘴快,別老婆老婆的,你有老婆就別叫顏闫‘老婆’了。”
閻焱自知錯了,她眼神飄向風生。看着滿眼寫着求救的閻焱,風生無奈的清清嗓,“‘落顏’是小名。”聽她這麽一解釋,其他人一臉‘這就不奇怪了’的表情。
場面再度混亂,瓜田裏的猹已然嗅到大瓜的香甜。一人從身後鎖了閻焱,她打趣着:“快說快說,不然要撓你癢癢。”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兩聲短促有力的敲門聲傳來,花落顏站在門口,她推門進來便看到閻焱被人‘威脅’,她直接一個箭步沖上,閃電般地将閻焱帶出,然後警惕地看着所有人。
其餘人再次懵了,什麽時候的事?一個人揮了揮空空如也的手,這只手剛才還在揉閻焱的腦袋,下一刻就空了。
閻焱立刻解釋:“我沒事,大家只是在玩。”聞言花落顏立即收起所有戾氣和警惕,一臉寵溺地将閻焱有些淩亂的齊肩短發理順。
大家看着眼前這一幕,也都不問了,所有人心中了然,都這樣了還能有什麽必要嗎?
閻焱照着鏡子,有些笨拙地理着自己額前的劉海,她問:“你怎麽來了?”
花落顏立于她身邊,“冬陽打電話找你,你沒接她就找了我。”
閻焱順發的手一頓,她一拍腦袋,“剛才一直在鬧忘了正事。”她拉過花落顏,在衆目睽睽之下耳語一番。
罷了她對着逢風生招招手,她笑嘻嘻地雙手合十搖了兩下,“風生姐姐,幫我請假呗。”
逢風生汗顏:“啊?”
不等風生做多少反應,下一秒花落顏攜着閻焱一溜煙地沒了。只有風生一人在風中淩亂。
自從花落顏成為鬼後,身體素質不要太好。上一次她去問王笑嫣,為什麽花落顏露一手便入職了,還成了保安。王笑嫣描述出了當時的場景,那天花落顏她的面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一揚手便打中二十米外的一塊大石中。等她走近了一看,才發現石頭被牢牢嵌入石中扣都扣不掉。
絕對的武力讓王笑嫣信服,保安大爺如願以償地退了休,花落顏也成了殡儀館的保安。
她也問過花落顏為什麽她成鬼之後會突然武力值爆棚。花落顏表示,她從小便對熱武器感興趣,也經常學習相關知識。奈何為人的時候身體脆弱連打游戲都覺得累,成鬼後反而沒有這些顧慮了。更別說她現在是長大後的樣子,說着她露出了自己袖中滿是肌肉的手臂。
自此逢風生表示我沒意見,有個武力爆棚的同事真的超級酷!
……
冬陽絕望地坐在病床前,她無力地垂下頭,淩亂的碎發遮住她空洞的雙眼。命運弄人,她離開病床不用照顧人不過一個月,現在她又回來了,這一次被照顧的對象還是她的父母。
ICU對她而言都快比家裏還熟悉了。
閻焱趕來,冬陽像是随波逐流的一株稻草,無依無靠。她哽咽着說不出話,失神黯淡的雙目不斷流出污濁的眼淚,她的手像鷹爪死死地抓住閻焱的衣袖,就像抓住随時會離去的希望。
閻焱蹲下輕拍冬陽用力到爆出青筋的雙手,“你不用擔心,你父母陽壽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