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還想看星星嗎?”
“你還想看星星嗎?”
柯玖辭去殡儀館的工作,他回到了生活中學會如何愛人,如何被人愛。
花落顏也已經從地府回來,來到閻焱身邊,她忍俊不禁地說:“大王,你定的口號很可愛啊。”
閻焱立刻反應過來,她紅了臉,真的不知道自己當初是出于什麽心态定下的那幾句話。她定定神,幹咳一聲故作穩重,“老爺爺告訴你的?”
花落顏含着笑,“他先是問我口號,我答不上來。但是我們認識,他也知道我是你夫人就讓我進去了,他還告訴了我口號。”說着她又笑出了聲,似乎是想到口號內容。
看着如花一般展開笑顏的花落顏,閻焱羞紅了臉,這感覺就像是多年前犯中二病被人翻出來一樣令人尴尬,她真想挖個坑跳進去。下一刻花落顏的話就讓她冷靜下來。
“他讓你過去一趟,有事要告訴你。”
……
通訊的另一端,四殿正把一鬼踹入血池。随着濺出血水,兩側的鬼差立即舉起長叉戳下,緊接着另一股血濺出。
接通閻焱消息之後,四殿才姍姍來遲坐在寶座上,拿出絲巾擦了擦身上的點滴血跡。
“沒想到小閻王最後想了這種法子。”
“給信物?”
四殿眯着眼向後倚靠在椅子上,“你這個方法我不認可,你不覺得自己很自私嗎?逢風生和那位叫冬陽的女士是否會選擇原諒柯玖,你單方面地放走他當真合适?”
聞言閻焱垂眸深思一會,她自知自己還是很淺薄,“是本王考慮不周。”
四殿擺擺手,手上的念珠放緩了些速度,“這是做甚,我可沒有說教你的意思。呵呵,信物先放在我這,你去找二叔和八叔,他二人的事和你夫人有些關系。如若辦妥,我必定二話不說直接奉上信物。”
仔細揣摩一番四殿的話,閻焱皺着眉頭,問:“你在監視我們?”
Advertisement
一臉狐疑的閻焱惹得四殿的眼睛彎得更厲害,他手上的念珠轉得快了些,“小閻王這話倒是有意思了……”說着他以絲巾掩着口鼻,讓人看不出面容變化。
“關心罷了。”說着便斷了通訊。
腰間的将軍令回歸原始,沒了新光和金色字體反而變成了普通裝飾。閻焱看向花落顏,“我們去處理你的事?”
花落顏神色平靜,似乎滿不在乎,“都聽大王的。”
“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先去見老爺爺。”
……
鬼門關前,一位花白頭發老人躺在躺椅上,慢慢悠悠地搖着蒲扇,好不自在。
閻焱走上前打招呼:“老爺爺,好久不見。”
見有鬼來,老人直了身子移開大蒲扇瞅了一眼來者,确認是閻焱後他才迎了上來,“小閻王啊,我來給你說道說道。”轉而他低聲有些怨氣地說:“就是馬面,它從來都無視我,不說那三句話。”
閻焱應了,對于這個答案她見怪不怪,她去人間歷練之後每次回來都覺得馬面十分不對勁。
先是性格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變得臉臭咄咄逼人。慣用的長叉也換成了長矛等,有諸多不符合之前的怪異之處。
身邊的逢風生等不及地要找自己的奶奶,她左顧右盼,十分着急地想要邁腿奔向奈何橋邊。
是的沒錯,她又跟來了,每次來地府她都不會缺席。披了閻焱遞來的外套後,她便熟門熟路地跑到奈何橋邊尋她奶奶。
奈何橋邊,逢風生的未婚夫正與二老對話,他見了風生之後一下子木讷說不出話。見紅雲浮上男人臉龐,孟婆左右一瞥,看到滿臉高興正在趕來的風生後,她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可出乎意料的是風生見到男人,張口便來一句,“再見。”男人微微颔首喝了孟婆湯告別她們走上奈何橋。
兩位好似萍水相逢的過路人,言止于最基本的問候。
閻焱與花落顏緊随其後,閻焱照例對孟婆行了禮,不等直起身子,身邊的花落顏便被孟婆拽走。孟婆繞着她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在打量女婿。閻焱給她打招呼她也潦草答應,只一心撲到花落顏身邊。
“不錯啊,小火兒你夫人真不錯。”
在孟婆止不住的贊美中,花落顏與桌邊的逢春生對上視線,兩鬼眼中滿是悲傷。
“孩子,你長大了,你……怎麽長大得這麽快?”逢春生聲音顫抖,畢竟眼前的人已經與她的孫女差不多高。
花落顏岔開視線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倒是孟婆率先開口,“春生你傻了,鬼想要什麽樣子都可以的。”
現場一片寂靜,逢春生眼中含淚,“你這孩子才多大啊……”
花落顏說了句,“對不起。”
孟婆也有些可惜,“對啊,正是最美的時候。”
閻焱上前,輕聲對花落顏說了幾句,花落顏點頭摘下了脖子上的血滴玉佩。一瞬間花落顏的身體像是縮水了一樣,變成了瘦弱慘白的一個女孩。
看到高自己一頭的成人突然變成低頭俯視的孩子,孟婆不由得愣了一秒。這看了眼這消瘦的臉龐,她便意識到眼前的人是誰,“小火兒,這是獻祭給的那個姑娘?是那個你心心念念四年那位?”
這一連串的問題惹得閻焱有些害羞,她點點頭。花落顏成熟的樣子真的與兒時很不一樣。誰曾想這位冷豔豐滿的女士就是那個憔悴病弱的女孩。
孟婆再次看向花落顏的神情沒有了高興,她憂心忡忡地拉住花落顏的手,“姑娘真的是自願喜歡我家小火兒的?”
其他幾位愣了一下,閻焱更是不解地問:“孟姐你這是什麽問題?”
孟婆皺着眉,沒了以往的潑辣模樣,“獻祭,配冥婚,這姑娘經歷這樣的事情真的能喜歡上你嗎?我從前就覺得怪,一個凡人小丫頭經歷這樣的事後怎麽會喜歡上你,又不是人人都和你那沒心沒肺的娘一樣。”
現場又是一片死寂,她們都明白那五個字的沉重。閻焱無聲地張了張嘴,這是她第一次思考這樣的事情。她一時不知所措,孟婆說得沒錯,她也不知道花落顏為什麽喜歡自己。她沒頭沒腦地說:“本王還有別的要事,風生待夠了便讓孟姐送你去人間吧。”
像是逃回人間一般,閻焱愣愣地問身邊的花落顏:“你真的……”一語未畢,花落顏便擁了上來,兩個算不上溫暖的擁抱此刻溫暖着彼此。花落顏早帶回了玉佩,現在又高了閻焱一頭,她微微彎腰,下巴抵在閻焱肩上。
“獻祭、冥婚都不假,但是我的命是你救的,這也是千真萬确的。陪伴我長大的是你,聽我傾訴的是你,我疼痛難忍時在我身邊逗我笑的也是你。你支撐着我走過了一段煎熬的歲月。”
過往的記憶随着花落顏的話飄入耳中,勾起閻焱的回憶。她這才知曉,不知不覺間她已經為花落顏做了這麽多,原來她的逃避竟為一個人帶來了救贖。
病床上的孩子吊着水,她用插滿針管、皮包骨頭的小手捂住雙眼,淚眼模糊地哽咽着:“我沒有頭發……不好看……”化療将孩子黑色的短發盡數帶走。
厚重的黑金長袍開了個口,陪着孩子的那位‘面具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并不溫暖,卻比孩子小小的枯枝般的手掌溫暖得多。她低沉的嗓音問:“你還想看星星嗎?”
孩子止住了哭泣,她擦幹自己的眼淚,望着對方微微點頭。
“但是今天,陰天。”
面具之下傳來一聲悅耳輕笑,她輕輕揮手帶起一陣風,風卷起米黃色的窗簾,一雙無形的手推開窗戶。
風散發着淡綠色光暈飛往病房外的世界,所至之處,雨滴悉數凝滞空中。
晶瑩的雨滴在柔美的月色下透着冰藍色的光,它們凝滞在空中與高天之上的群星相互閃耀。灰黑色烏雲像‘面具人’拉開的窗簾一樣,露出其後萬千閃爍的明星。每一滴雨水映射着星星的光輝,一個兩個,成千上萬個聚在一起,它們在空中織就了一張遮天的光幕照亮孩子心中的灰暗。
‘面具人’小心扶起孩子為她披上被子,壓低了的嗓音在孩子耳邊說,“看,滿天都是。”她輕按孩子肩膀,指着天邊的幾顆璀璨星辰,問:“像什麽?”
孩子沉浸于漫天的星光忘記了眨眼,聞言她立即答:“像燃燒的火!”
寬大的黑金色衣袍之下被拿出一塊精致的小蛋糕。這是她觀察凡人很久之後發現的:凡人過生日的時候要吃蛋糕的。
孩子還沒來得及驚喜,下一刻一小團紅色的火焰在‘面具人’手中綻開成一朵紅蓮。紅蓮的中央燃着一小撮火焰,晃晃悠悠的好似要熄滅,但又倔強地發出耀眼的光輝,企圖于滿天星稀争輝。
托着紅蓮的手舉高了些,“許個願望?”
溫柔的聲音萦繞在孩子耳畔,她依言照做,雙手合十,幾秒後她向紅蓮吹氣,紅蓮十分配合熄了中心火光。
毫無防備地從門口傳來“吱呀”一聲,随後走進來一男一女,是兩個渾身濕漉漉的年輕人。
男人從雨衣的層層包裹下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系着粉色蝴蝶結的白盒子,盒子的邊角已經被雨水浸染成深色。
女人看到床上孩子饒有興致地看向窗外,她笑着說:“小花生日快樂。今天真幸運,雨突然停了。還好趕上了,你還沒睡。”
放下手中東西後,他們驚奇于女孩手上的巴掌大的小蛋糕,女孩環顧一圈四周,早沒有‘面具人’的身影。可窗簾和窗戶都是打開的,她手上的蛋糕也是實體,只不過窗外的雨還在如瀑布般傾瀉。
女人自顧自地說:“是朋友給的吧,小花交到朋友了?真好。”說話的功夫,她已經移步到窗邊關上了窗戶,望着下得越來越大的雨,她奇怪道:“剛才不是停了嗎?”
床上的女孩心中默默回答:因為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