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寂靜,還是寂靜,寂靜圍繞着他們
寂靜,還是寂靜,寂靜圍繞着他們。
從前父母都在時閻焱總是十分調皮,因為她有實力強大的父親、溫柔似水的母親、如長兄般的黑白無常帶着她四處抓鬼以及性格潑辣的孟婆帶着她和鬼玩耍。
她去了天庭,她這個調皮鬼在天庭惹了不少亂子,大家都很無奈但是無人怪罪。就連那玉帝也只是覺得孩子只是調皮有活力,他表現得相當喜歡閻焱……
在他看來,下一任閻王是個不靠譜廢物,不會威脅到他的權力,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他對閻焱的這種‘喜愛’持續到閻焱覺醒了舉世難得一見的九味真火的其中一味,這之後一切都變了。
四面八方的驚嘆和誇贊将她擁簇,贊美的浪潮将她推上天,每位天神對于這位天才都略知一二。
“閻王的人類女兒成鬼後是個千年一遇的天才!”或有欣慰或有忌憚的聲音在天庭蔓延。五味雜陳、晦澀難懂的情緒與此同時在地府肆虐。
傳言越傳越誇張,什麽閻王得了天地之靈做女兒;再譬如,已故的地母娘娘神通再現;抑或者天地即将統一……
每條傳言在每張口中開始發酵變質,這一切都讓神明的領袖感到恐懼……
天庭與地府的平衡就要被打破。許久之前那時地母娘娘還存在,玉帝不敢輕舉妄動,那時天地互相制衡,其樂融融。到地母娘娘死去,玉帝游歷人間瘋狂地宣揚自己的偉大,天庭誓要在權力上也騎在地府之上。
随着時間推移,人間難有賢者飛升成神,天庭神仙一成不變滿是陳年舊血。與之相反的是地府源源不斷地到來新的魂靈,人員壯大,體系完善。人多力量大也算這個意思,玉帝開始恐慌。天地之間的人數太不對等,倘若發生什麽糾葛他經營這麽多年的權力便沒了。
現如今地府出了個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習得常人難以企及的八大業火,他心中感到焦急。雖不知道九味真火乃是次虛無業火之下的第二業火,既然第二都練出來了,那麽具有毀滅天地的第一業火遲早會有。
自上古以來世間留下八大業火,不論身份不論神鬼皆可習得,其中虛無業火為首。此火可焚盡一切,通九幽,落黃泉,威力非凡。世間從未聽聞有誰習得。
但次位的九味真火都被地府習得了,天庭并未有幾人會八大業火。如果這樣,玉帝會将這個還未成長的不穩定因素扼殺在搖籃中。
……
一老者腳下飄忽不定似腳踏雲霧,行蹤亦是缥缈不定,面部看不真切。整個人雲裏霧裏讓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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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女在人間綠野之上摘花,老人上前問:“你這小娃娃在這裏幹甚呢?”
女孩擡起稚嫩的臉龐,“今天是媽媽和我死去的日子,我要摘我們喜歡的花朵放在墓前。”
背着陽光的眼眸閃爍着,一雙翠綠色眼瞳中滿是光彩,她絲毫沒有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麽奇怪之處。
望着老人花白山羊長胡,孩子放慢摘花的手,“老爺爺,你好奇怪啊,你是仙人嗎?你為什麽能看見我呢?”說着她上下觀察一番被雲霧纏周身的老人。
老人身形一顫,的确他現在扮作凡人,而凡人又怎麽可能看到一只鬼魂。
緊接着只聽見孩子怔怔地望着他的頭頂良久,而後驚喜地挑起感嘆:“你竟然能活一百歲,好神奇,你真的是仙人嗎?”
玉帝因為孩子沒有認出他的身份而松了口氣,轉念一想,頓感脊背發涼。
什麽能活一百歲?這是什麽意思?這也太荒謬了!他堂堂玉帝竟然只能活一百年?
不等他發怒,孩子以手托着下巴,綠寶石一樣美麗的眼睛轉了個圈,她有些苦惱地自言自語,“不對……”
看着孩子躊躇不決的模樣,玉帝微微放松,他怎麽會和一個孩子置氣,這不過是一個乳臭未幹的丫頭。
“你能活一百一十一年。”孩子稚嫩的聲音傳到他的耳中。
“荒唐!”他下意識瞠目怒罵。
女孩顯然被響亮的吼聲吓了一跳,向後退了幾步,有些怯懦地問:“你怎麽了?”
“……這不是很好嗎?普通人根本就沒有辦法活這麽久的。一百多歲不是很好嗎……”随着老人越來越難看的臉,女孩的聲音逐漸細如蚊蠅。
花白胡子的老人沒了仙風道骨,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上下牙齒相互碰撞發出‘咔咔’聲響。“無知小兒竟然口出狂言胡說八道!一百年?你這生死眼也沒有傳聞中那般厲害!不如剜了去!”
說着他形似老鷹的手一點點向女孩面上襲來。
……
不久,繼覺醒九味真火之後,閻焱相繼覺醒混沌真火以及紅蓮業火。消息一經洩露,天界再次堅信地府出了個千年難遇的天才,天庭和地府的制衡就要崩裂。
又不知從哪曾傳出個謠言:“天庭将亡,地府當立。”這之後玉帝便再沒有說過一天安穩覺。
随着越來越多的鬼魂對地府産生信任,玉帝心中的忌諱越來越多。随着閻焱擁有第一個供奉她的村子開始,所有的忌憚積攢不住似決堤般湧出的洪水,溺死了玉帝的理智。
成為鬼後不過幾十年,已掌握三業火的閻焱在某一個下雨的夜晚為自己掃墓時被一位白胡子老人帶走,而後綁了雙手囚在無邊無盡黑暗的天牢之中。
天牢是天上極黑之地,只有束縛于手腕之上的金箍是唯一的光明。
在這裏她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麽,她只能待着黑暗中借着金箍的微光依稀看到自己頭發的長度逐漸變長。
粗糙淩亂的頭發已經長到胸前,這個時候有誰送來一面鏡子,它可以通過這面鏡子看見世人頭上的死亡倒計時。這成了她接觸外界的唯一途徑。
又過了很久,成千上萬個數字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在她面前歸零,每個人死前的模樣她都記在腦海中。
黑夜中頭發又長長的一些,她驚訝地發現鏡中出現她的娘親,在這無趣的囚禁中,她看着娘親頭上的數字開始不斷變小,一鏡之隔,但她什麽都做不到。
一遍又一遍地祈禱,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一百一十天後娘親頭上的數字變成一,一百多天看着自己的母親死亡倒計時,閻焱幾乎瘋了,她恨自己長了雙能看清生死的眼睛。
就在她産生這種思想之時,鏡子中的娘親消失,照出她自己的模樣,仿佛映出自己的是一面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鏡子。
她衣衫褴褛,頭發垂到腰間,發絲淩亂好似鳥窩。從前閃閃發光的碧綠色眼眸覆上一層暗色,沒了光,沒了神。
鏡中,閻焱的背後出現一個花白胡子的老人對她說:“眼不見心不煩,将自己的眼睛剜去便解決了。”
她喃喃自語:“這是逃避……”
洗腦聲音一遍便傳來,黑暗中她接受了,顫抖的手伸向自己的雙眼。随着鮮血流出,那雙綠寶石般的眼睛在手中安靜地躺着,閻焱的眼睛變回了原本的烏黑色。
眼睛剜去,周邊卻亮了起來。閉着眼,刺眼的光還是透過眼皮刺痛她的眼睛,淚水攜着眼角的血劃過臉頰,淚水和鮮血模糊了她的雙眼。
周圍傳來了不屬于這片囚牢的各種各樣嘈雜的聲響,閻焱聽見了她父王的聲音,黑白無常的聲音,還有許多神仙的聲音。這些聲音湧入她寂靜已久的世界。
“她自剜雙眼???”
“五十年來都是好好的,為什麽今天突然就……”
聲音有好多好多,男的女的都有,可是不對啊,為什麽沒有她娘親的聲音呢……
……
“爹,我娘呢?”冠冕上的珠簾一動不動,較五十年前這位王似乎老了上百歲,他一言不發。
“兩位哥哥,我娘呢?”黑無常蹲下身子注視閻焱,眼眶含淚發不出聲,白無常面朝牆壁負手而立,保持緘默。
“孟姐姐,我娘呢?”年輕的女鬼蹲下身子抱住閻焱,下巴抵在閻焱肩上不讓她看見自己的神情。
“她知道你要出來太高興,直接暈過去了。”
閻焱破涕為笑,“不愧是娘。我想去見她……”說着她想到什麽,手緩緩伸向自己眼上的紗布,“我看不見……”
抱着她的女鬼身形一顫,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等好了你就看得見了……”
“嗯!真想快點看見娘親!”
稚嫩的童聲刺痛他們的心。等好了,眼睛看得見了,但是心心念念的鬼卻永遠見不到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閻焱看不見娘親也聽不見她的聲音,她又去問其他鬼,可是他們全都支支吾吾地說不出。
她跑去找孟婆,孟婆和娘親是最好的朋友,她一定知道娘親在哪。
一路跌跌撞撞,她摔倒在地,一頭栽進彼岸花海中。正想起身,花海遠處傳來孟婆的聲音。
“我會繼續與天庭保持聯絡不讓他們起疑心,他們不會發現我已叛變。”過了一會她咬牙切齒地說:“我不會放過他們,永遠。”
與她交談的另一方開口,“重要的不是複仇而是保護餘下的美好。”趴在花中的閻焱揚起笑容。
是爹,他們都在說明娘親也在!
閻焱正欲起身,誰曾想孟婆突然破口大罵,“沒有的廢物!她怎麽就看上你這種慫貨!老娘或許一開始就該帶她和小火兒回人間生活,她們就不會卷進你們天地之間的肮髒事了!”
老閻王也有些惱了,“你本是天庭的眼線,天庭時刻盯着你,你能保護什麽?”他吸了口氣,語氣回歸平靜,“本王已經沒了她不想再沒有小火。”
寂靜,還是寂靜,寂靜圍繞着他們。
困惑,還是困惑,困惑充斥着閻焱。
“娘親不在是什麽意思?”正想着,她竟然癡癡地問出了聲,緊接着她感受到目光投到她的身上。
孟婆和閻王圍繞在她身邊,她只是一遍遍地重複,“我娘在哪?”
沒有回答,沒有答案,又或許早有答案。鏡中的娘親死亡倒計時只剩下一天,她早該知道結局,但她一直不肯相信。
那個從人間就一直保護她,照顧她的娘親不在了。她不害怕死亡,她和娘親還是人類是就死過一次。但她怕第二次死亡,人死了可以變成鬼,鬼死了就會魂飛魄散,那就是徹底死了。
他們将她送回房間休息,她利用偷學的禁術将自己一分為二,本體保留理性,分離感性為另一個自己。理性帶着與娘親美好的記憶生活,感性攜着娘親死亡的事實活下去。
理性為焱,感性為炎。
不久娘親死亡的悲傷将炎折磨至癫瘋,她逃出了地府去了人間,去了天界。分離時由于閻焱操作不當,導致新習得不久的幽冥鬼火留在感性體內。僅僅十年,死于她手中的人、神幾乎近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