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教育本有愛
教育本有愛
一個月後。
趙葉和江時衍的生活有條不紊地進行着，一切似乎都在往好處發展。
進入11月後，汶勵市的天氣急轉直下，溫度“唰唰”往下掉，經歷了幾次強對流天氣之後，空氣裏的潮冷已經讓人嗅到幾絲冬天的味道。
趙葉每天早上都要去班上看學生的早讀，所以新換上了一件黑色的長款大衣，顯得個子很高，氣質溫婉娴淑。
早上早讀課下課後，趙葉就回到了辦公室，辦公室裏的暖氣比較充足，所以趙葉幹脆把外面的大衣脫了下來。
她的裏面穿着一件短款的白色毛衣，衣領是“V”字型的，但是絲毫不誇張，銀色的項鏈剛好修飾着她空蕩蕩的脖頸，不顯得單調。
趙葉今天早上只有一堂課，是上午的最後一節。
坐在辦公室裏處理着大大小小的事情，直到第一堂課下課，有一名男生匆匆忙忙跑過來，說是昨天的地理作業忘記了交。
趙葉教了三個班，除自己班外的學生她并不是每一個都記得，但是大概都能知道是哪個班的，她擡頭看看他，知道這是11班的一名男同學，每次上地理課都很活躍，不是插嘴就是起哄，讓她印象深刻。
“行，你放那兒吧。”趙葉點點頭，她對于學生們交作業的時間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在下一次地理課上課前交過去就可以，但是無論如何态度一定要認真。
那名男生将地理練習冊放在趙葉的桌子上，踟蹰在原地半天沒動。
“還有什麽事情嗎？”趙葉拿過作業本，放在11班的那一摞作業上，順口問道。
“趙老師，我想跟你說一件事情。”那名男生湊近趙葉，臉上挂着有點奇怪的笑容。
趙葉的身子不由得往後縮了縮，警惕地看着他，還是耐着性子問道：“什麽事啊？”
辦公室裏沒什麽人在，數學組的老師們都去會議室開會了，其它的地理老師也不在，此時此刻只有趙葉坐在辦公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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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男生環顧四周，聲音不大也不小，足以讓趙葉清楚地聽見：“趙老師，你今天穿得好性感，而且，我昨天晚上做夢夢見你了。”
趙葉的腦子“咔”的一聲空白了，她完全想不到她的學生會對她說這些難聽的話。
“你在說什麽？！”
“我說的話，老師你沒聽懂嗎？”
“我是你的老師，你不能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這樣的話，知道嗎？”趙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試圖平靜地跟他講道理。
男生臉上的笑容并沒有收起來，反而變本加厲：“老師，不是我故意要說的，是因為你太誘惑人了。”
趙葉剛想說什麽，身後的門就突然被打開。
這一開用盡了十足的力氣，門撞到牆上發出“哐當”一聲，吓了他一跳。
男生臉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來，轉頭看過去，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被江時衍拎着衣領拽出辦公室：“來，不懂得怎麽尊重老師是吧？我跟你單獨聊聊。”
趙葉有些驚魂未定地坐在辦公室裏，也沒什麽心思繼續工作了，打開水杯喝了幾口水壓驚，她聽不見江時衍和那名男生具體聊了什麽，最後就聽見一段收尾的對話。
“自己打嘴。”
“啪。”
“用力，沒吃飯啊？”
“啪——”
“我知道你名字了，下次再讓我撞見，就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這麽簡單了，聽見沒？”
“哦。”
“回班去。”
幾秒後，江時衍大步流星地走進辦公室坐下。
江時衍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擡了擡眸對趙葉說道：“這種學生以後交給我處理，性質太惡劣了。”
趙葉無奈地點了點頭。
汶勵一中的每個教室都安裝了監控，每個班的監控班主任都可以通過學校提供的臺式電腦進行連接，從而看到學生們在班級裏的狀态。
趙葉知道班級裏有監控，但是她并不會很頻繁地去看，只是偶爾拿出來看一看，瞄幾眼就關掉了。
周四的晚上，趙葉要看14班的晚自習，中途下課回教室的時候，順手打開自己班上的監控回看了一下學生們上晚自習的狀态。
看見大家都在安靜學習，沒人講話，趙葉還算比較滿意。
第三段晚自習的上課鈴聲響的時候，趙葉急匆匆趕回14班，沒有來得及關閉電腦。
她想着一會兒學生們放學後自己還得回來，就暫時不關了。
老師人走了電腦卻不關閉的情況在學校裏較為普遍，尤其是班主任的電腦，有很多班主任喜歡頻繁地看監控，甚至人不在的時候也把監控開着，随時播放班級裏學生的一舉一動。
這一點趙葉上學的時候就發現了，所以她并沒有過多地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第三段晚自習的時候，可能是因為有些疲倦，趙葉的頭有點疼痛但是又不好當這學生的面趴在講臺上休息，只好單手撐着頭熬到下課。
下課後，趙葉一心只想着休息，拿着自己的包直接回了宿舍，忘記了自己的電腦還沒關。
回到宿舍，江時衍正翹着腿坐在沙發上看着書，見趙葉滿臉倦容，一邊給她倒水一邊問道：“怎麽回事兒？”
“太累了，有點兒頭疼。”趙葉按了按太陽穴，頭疼之餘還不忘了撒嬌，伸開雙手向江時衍讨要一個擁抱。
見小姑娘的确是忙昏了頭，江時衍也張開了雙臂，抱住了撲過來的趙葉：“都跟你說了別讓自己那麽辛苦，這個周末剛好放大假，要不我們回栗清待一天？”
“嗯。”趙葉趴在他懷裏，已經快睡着了。
“好了，去洗個熱水澡，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江時衍貼過去，吻了一下她的唇角。
趙葉懶洋洋地，實在是不想動，開始耍賴：“你在親我一下我就去。”
江時衍只好順着她，又親了一下她的唇。
“再親一下。”
“還要一下。”
“再來一個嘛。”
江時衍被氣笑，這次他深深地用唇壓了一下小姑娘的唇，挑逗道：“趙葉，你到底還要我親你多少下？”
“不知道。”趙葉不講理地撇撇嘴，賴在男人懷裏沒動。
“還不去洗澡，等着我給你洗麽，嗯？”
小姑娘立刻被這句話撩到臉蛋通紅，瞬間如同彈簧般從男人懷裏彈出來，心髒狂跳像有節奏的鼓點聲，不知所措到語無倫次：“我我我……我去洗澡了。”
剛想逃跑的趙葉卻被男人攔住，再度被他的力道拉過，順勢趴在了江時衍的身上。
她聽着他穩定有力的心跳，抿了抿唇，一言不發地看着他的眼睛，睫毛撲閃。
男人的手忍不住輕輕掐住她纖細的脖頸，将嘴唇對了上去。
在這個姿勢下，趙葉毫無反抗之力，只能任由他擺布。
一個用力的吻結束後，趙葉逃跑般沖進了浴室，将門快速關上。
一刻鐘之後，趙葉換好了睡衣，躺在床上，準備玩一會兒手機就睡覺。
可是剛剛把屏幕解鎖，趙葉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微信的消息提示有99+條，且每一條都是來自9班的班級群。
趙葉滿腹狐疑點進去，入眼的全是讓她一頭霧水的消息。
“這是什麽信息？”
“是本人發的嗎？”
“不會吧，這也太……”
“？？這到底是什麽，能有人給我解釋一下嗎？【驚訝】”
“是被盜號了吧……”
趙葉一路往上翻，直到自己的頭像出現在視野裏，還伴随着兩條她根本沒見過的信息。
是一串網站名，後面還跟了一條——“請大家務必觀看此條視頻，很重要”。
趙葉愣住了，完全想不起來這是什麽時候發的。
看了看信息發送時間，顯示是10點差2分鐘。
這個時間是下晚自習的時間過後，趙葉仔細回憶了一下，确認自己那個時候只是急匆匆地回到了宿舍，根本不可能發這樣的信息在群裏。
看着趙葉費解的樣子，江時衍走過來，坐在她旁邊：“什麽事情這麽認真啊？”
“江老師，我們班班級群裏憑空出現了兩條我發送的消息，但是我明明記得我那個時候沒有發信息在群裏啊……”
江時衍擰了擰眉心，也覺得有點奇怪：“給我看看。”
趙葉将自己的手機遞過去。
江時衍上下翻動着群消息頁面，通過群裏各位家長和學生的回複可以看出來，這兩條信息不太正常。
江時衍複制了那個網站的代碼，推出微信點進浏覽器，将那串代碼粘貼進去。
頁面緩沖了幾秒後，果然彈出來了一條視頻。
聲音極大，畫面不堪入目。
反應過來後，江時衍的眸子深沉下去，快速退出了浏覽器并删除了浏覽記錄：“這種東西怎麽會出現在群裏的？”
趙葉的臉都吓白了，直愣愣道：“我不知道啊，是不是我的微信號被盜了？”
現在誰也不能确定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江時衍知道這個網站名不可能是趙葉發在群裏的。
再次點進微信，江時衍快速檢查了一下通用的幾個頁面，卻在最近聊天的好友列表上方發現了一行字——
“Windows微信已登陸”
江時衍将這行字拿給趙葉看了看，問道：“你辦公室裏的電腦退出登錄了嗎？”
趙葉這才恍然大悟，十分後悔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啊！我想起來了，我回來之前沒有回辦公室，電腦就沒關機！”
這下子真相大白了，肯定是有什麽人發現趙葉的電腦沒有關機，于是擅自作主打開了休眠狀态的電腦，冒充趙葉發送了這條信息。
這種事情，大概率不會是老師做出來的，而且第一段晚自習下課的時候，辦公結束的老師們也都陸陸續續走了，後來就只有趙葉一名老師還沒有離開。
八九不離十就是某位學生的惡作劇。
趙葉弄清楚了原委，立刻在群裏發消息申明：“@所有人上述消息并非我本人所發，請各位家長和學生不要進入該不良網站浏覽該信息，明天我會去學校調查監控去查明發信息的人，給大家造成誤會，希望多多包涵。”
第二天早讀課下課後，趙葉立刻去了學校的政教處說明了事情的緣由。
學校政教處的領導帶着趙葉去了監控錄像室調取了昨晚晚自習放學後地理辦公室門口的監控錄像。
老師辦公室這邊的樓梯通常都是老師走的，學生們上下學一般不會湊到這個樓梯來，所以目标很明确，只要出現人影，那多半就已經水落石出。
幾雙眼睛緊盯着電腦頻幕看了幾分鐘，終于，在下課後的第8分鐘，一名男生背着書包鬼鬼祟祟地出現在了辦公室的門口，深色慌張，左顧右盼。
他帶着黑色的帽子，不太能看清臉。
趙葉的辦公桌就緊靠着門口，從監控拍攝的角度看過去，剛好可以看見趙葉的大半張辦公桌。
雖然一開始看不清臉，但是監控清清楚楚地拍下了那位學生進入辦公室，趴在趙葉的辦公桌上敲打鍵盤的一舉一動。
趙葉無來由地就有點兒緊張，屏住了呼吸，凝視着男生的動作。
直到他出來時，趙葉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他的臉，下意識一驚。
這個答案似乎在意料之外，但是仔細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是那天對她出言不遜而被江時衍叫出去批評的學生。
“趙老師，這是不是你們班上的學生？”學校領導暫停了監控畫面，将錄像定格在男生跨出辦公室大門的那一刻，剛好可以清晰地看見他的身型和樣貌。
趙葉搖頭，解釋道：“不是我班上的，但是是我教的一個學生。”
“那這件事……”
趙葉已經有了解決的方法：“這段視頻能不能拷給我一份？我自己去處理，結束之後給學校答複。”
經過了校方的允許，趙葉将視頻片段下載至自己的U盤裏。
11班的班主任是一名英語老師，趙葉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走到辦公樓的二樓，找到了他們班的班主任——顧逢星。
11班的班主任是一名年輕女老師，年齡與趙葉相仿。
看了趙葉提供的監控錄像，顧逢星一眼就認出這是她們班的學生，名叫劉聞捷。
這個學生平常在班上一言不發的，看上去很老實憨厚，就算是男生大面積地聚集在一塊兒吵吵鬧鬧，也只能看見他默默坐在一邊看書的身影，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但是一到趙葉的地理課，他就會變得異常興奮，像是換了一個人。
所以，當顧逢星得知這一系列事情的時候，着實是驚訝不小。
趙葉和顧逢星商量：“顧老師，我也不是過來追究你作為班主任的責任的，畢竟我也可以感同身受，班主任不能管到學生們的一切，但是這件事情也确實比較棘手，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怎麽處理。”
“這樣，我現在立刻去班上把他喊過來，我們當面問清楚。”顧逢星站起身就要去班上，卻被趙葉攔住。
“現在還是上課時間，要不還是等一會兒吧。”
顧逢星一刻也等不了了，急沖沖道：“不行，不能再等了！這小孩太惡劣了，現在就把他喊過來，後面的課也都別上了，真是太過分了！”
趙葉見她很堅持自己的想法，也理解她的怒火，于是不再強求，看着顧逢星的背影快速消失在辦公樓的盡頭處。
不過一會兒，顧逢星就回來了，身後還跟着劉聞捷。
顧逢星扯着他的袖子将他拽到趙葉面前：“去，趙老師要問你話！”
劉聞捷一聲不吭地低着頭。
“你知道我為什麽找你嗎？”趙葉沒有立刻将事情全盤托出，還是選擇了比較委婉的方式，想讓他自己主動承認錯誤。
劉聞捷當然心知肚明自己幹了些什麽，但是就是遲遲不說話，似乎是覺得既然事情已經嚴重到了這種地步，要殺要剮都随便了。
看他這副模樣，顧逢星也急了：“趙老師問你話呢？！知不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麽啊？！”
“不知道。”他小聲嘟囔了一句，看來是死活都不願意承認了。
趙葉還是好脾氣地想給他最後一次機會：“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到底知不知道？”
劉聞捷又不說話了。
趙葉心底裏的怒火微微竄上來。
她其實可以接受學生犯錯，即使是這樣嚴重的錯誤，如果認錯的态度良好，事後加以改正，她也不是不可以原諒，她最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麽他明明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麽，但是就是不願意承認。
說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也不太可能。
說他倔強倨傲，也不太符合常理，畢竟換作任何人都能看出來，老師一定是掌握了證據才會來找他的。
證據都有了，還死不承認，這是讓趙葉最無法理解的一個點。
“不願意說是嗎？”趙葉也不想再為了此事糾纏下去了，“那就上報到政教處吧，這件事交給校領導處理好了。”
顧逢星覺得這學生簡直不可理喻，即使作為班主任，她也不想再管了：“你馬上就回班收拾收拾東西回家吧，我給你家長打電話，我看趙老師說得挺對，你等着吃處分吧。”
劉聞捷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無所謂道：“哦，那辛苦老師了。”
赤裸裸的挑釁。
顧逢星差點被他氣昏過去，血壓“蹭蹭蹭”往上漲：“我現在就給你家長打電話，趙老師你回去忙你的，這事兒我來處理，你放心好了。”
趙葉的目光變得有些犀利，望了望吊兒郎當的劉聞捷，點了點頭離開。
上樓梯的時候，趙葉還能聽見顧逢星大罵劉聞捷的怒吼聲。
趙葉回到辦公室之後就開始正常地辦公。
她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只覺得今天一天過得很快。
下午沒有太多事情要處理，趙葉看着學生們上完了晚練就急匆匆回到宿舍。
江時衍是上完下午的地理課之後回去的，見小姑娘這麽早回來就預料到她肯定很累了。
“早上還沒來得及問你，昨天的事情調查出是誰幹的了麽？”江時衍問道。
趙葉點頭，向江時衍傾訴道：“查到了，是上次那個被你叫出去批評了的學生，我本來想給他一個機會主動坦白的，但是他态度很惡劣，顧老師說上報到政教處解決。”
“也好，這學生的行為太惡劣了。”江時衍微微呼出一口氣，“就讓政教處給他處分吧，我們這些老師是管不了了。”
趙葉趴在床上，神色恹恹的：“我就是不太能明白，為什麽這些孩子明明知道老師掌握了證據，還是拒不認錯？今天早上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看了是真的生氣。”
“慢慢就習慣了，抛開正确與否來說，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個性。”江時衍靠在門框邊，垂着眸子望向她，瞳孔沉靜如水。
“你在帶班的過程中慢慢會發現，每一個孩子都是獨一無二的，他們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展現着自己不同的價值觀，張揚或不張揚，順從或逆反，都是他們的選擇。”
趙葉點點頭。
教育或許就是在這個環節起到作用。
走哪條路，怎麽走，他們需要一個引導者。
不是一個告訴他們正确答案的人，而是一個教會他們思考自己內心的人。
思索了片刻，趙葉緩步走到江時衍面前，抱住了他。
江時衍并不覺得這個擁抱突兀，而是輕輕地擁她入懷，在她耳邊呵着氣：“其實，對于每個負責任的老師來說，這是有些殘酷的，不過沒關系。”
窗外的繁星點點，似乎是月亮漫步于夜空而留下的足跡。
趙葉聽見江時衍在她耳邊輕聲細語着，如同盛夏裏的風。
“教育本有愛，所以你我相擁。”
小姑娘微微偏轉腦袋，兩個人的臉頰近在咫尺。
外面燃起了煙花，趙葉的心裏也燃起了希望。
他們在煙花下，互相送給對方一個柔軟的吻。
江時衍環住趙葉的腰，将她整個人攬進懷裏，與她十指相扣，手心緊貼手心，似乎那裏面有他們的未來。
祈願我們不止是我們，更是引領後浪翻湧的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