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登堂入室
登堂入室
梅映雪發現心裏好慌,仿佛擂起了戰鼓,咚咚震得耳朵裏生疼。血液上湧,撞向她的四肢和頭顱。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慌亂無措,仿佛站在懸崖邊上,稍一俯身就會墜入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她的手腕被扣得太緊,幾次用力都沒能掙脫。而她的掙紮,也觸動了柳溪亭的禁锢,不僅加重了束縛她手腕的力氣,更是整個人覆上來,唇齒間的動作變得蠻橫,令她全無招架之力。
梅映雪被壓住動不了,發出嗚咽的氣息聲,終究還是他覺得快意了,才擡起頭,氣咻咻地看着她。
她微啓丹唇,露出潔白的貝齒,急促地喘息着,唇瓣已經腫了,帶着水光,紅得妖豔誘人。
梅映雪回過神來,驚覺他骨節分明的大手,不知何時落在自己的腰側,隔着薄薄的寝衣,溫度灼人,像直接按在皮肉上。
他的手掌貼着腰肢往上游走,所過之處像火焰舔舐,引起她深深地顫栗。柳溪亭的眼神随着那只手掌移動,逐漸變得晦暗。
心頭的戰鼓越擂越急,耳中金戈亂鳴,她幾乎忘記了呼吸。
在他的手掌覆上自己的胸口時,梅映雪察覺他的眼神也随之停在那裏,眸色晦暗,像在醞釀風雨。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梅映雪控制不住,唇間溢出一聲婉轉的示警,“柳指揮使……”
柳溪亭的喉結滾了滾,幽暗的眼眸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忽然握住了她寝衣的領口,大力扯開。
“不要!”她啞着嗓音急促地叫了一聲。
寝衣被他兩、三下便徹底拽開了,梅映雪掙紮地更厲害,慌亂道:“住、住手!別……指揮使,你別這樣……凝雨!凝……”
她的尖叫被柳溪亭的手掌按回口中,他皺着眉沉下臉,“不許叫!”
梅映雪因為驚恐睜大了眼睛,口中嗚咽着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柳溪亭臉色不悅,聲音暗啞,“這一關遲早要過,你乖乖的,我便小心些,不然弄傷了你,可怪不得我。”
梅映雪左右晃頭,從他手掌下脫出來,急促道:“柳指揮使,我已經向鄭氏讨要了銀了,讓她三日之內交出來,你放了我吧……”
柳溪亭不屑地笑笑,“銀子不急,我現在更想要的,是你。”
他俯下身,在她頸邊吻了吻,想起什麽,他擡手捏住她的下颌,眉間隐着怒意,“我把你救出來,你不會又要尋死覓活吧?”
怕到極致,反而滋生出些許清明。
梅映雪望着他,輕聲道:“指揮使的恩德,小女子自然不敢忘。只是不知,你是要一夕歡娛,還是想讓小女子侍奉久一點?”
這話倒是中聽一些,柳溪亭眼眸微眯,指尖在她脖頸處撫揉着,随時會發力一扼的模樣。
“一夕歡娛如何?侍奉久一點,又如何?”
梅映雪不得不伸展開脖頸,由着他握住威脅,穩穩心神,軟下嗓音道:“若是一夕歡娛,指揮使自己高興就好,不必過問小女子的心思。若是想侍奉久一點,指揮使總該顧念一下小女子的心情吧?白日裏才除服,父母亡靈不遠,做女兒的便要……”她哽咽了一下,說不下去。
柳溪亭不信這些,反駁道:“既然你父母的亡靈看着,他們必定知道,你的遭遇,虧得有我護着你,不然你就要去跟他們做伴了。他們為人父母,難道不希望你有個依靠麽?”
“可……”她慌亂地找借口,“我、我尚未及笄……”
柳溪亭哼了一聲,“沒有行禮,你也已經滿十五歲了。”
“指揮使也說,沒有行禮……”梅映雪又哽咽了一聲,“小女子活到這麽大,有太多的不圓滿,指揮使只顧自己一時痛快,要讓小女子終生抱憾麽?”
被打斷了興致,柳溪亭面沉如水,手指微微收緊,“推三阻四,我是不是待你太寬容了?”
梅映雪呼吸一窒,被迫仰起脖頸,張口換氣。
柳溪亭的嘴唇落在她的頸側,牙齒在她皮肉上咬了一口,聽到她呼痛,才帶着恨意道:“你一介孤女,無依無靠,柳某心存憐憫,有意将你留在身邊,庇護一二,你反倒不珍惜?此時不肯從了我,稍後也會落入宵小手中,受盡折辱——陽關道不肯走,非要堕入爛泥潭,才肯後悔?”
梅映雪被他逼迫,無奈地低聲啜泣道:“小女子并非不肯,而是沒想到如此突然,指揮使說過,讓小女子以後跟着你,你不會虧待我,是真的麽?”
柳溪亭聞言,放開了她的雙手,将她抱在懷裏,緩下語氣安慰道:“當然是真的,只要你乖乖的,柳某絕不會虧待你!”
梅映雪握住他在自己身上作亂的手,讨好地問道:“柳指揮使會帶小女子回東京麽?是做妾,還是做外室?”
并非她妄自菲薄不肯做正妻,而是他登堂入室的舉止,根本就不像對待正妻的态度。
柳溪亭的唇在她額角貼了貼,敷衍道:“随你高興,柳某無妻無妾,你做什麽都不會有人約束你。待我回了東京,就置辦宅子安置你。”
置辦宅子安置?不是留在家中,那不就是外室麽?
梅映雪心裏難過,還要軟語輕聲道:“指揮使只是一時興起,随口哄騙,還是真的喜歡小女子?後日,便是小女子的生辰,若是真心喜歡,區區兩晚,便按捺不住麽?”
她大着膽子,問完根本不敢看他的臉色,目光停在他胸前衣襟上,那裏有繁複的暗雲紋,層層疊疊,糾纏不休。
過了好大一會兒,才聽到他透着不爽的聲音,涼涼地響在頭頂,“說來說去,還是不肯!拖過今日,後日你又有什麽理由?本指揮使耐心有限,小娘子莫要再得寸進尺……”
他抓住她的手往下邊帶……
梅映雪羞憤地仰面睜着兩眼,好半天沒有緩過神,甚至不敢去看一眼自己的右手,巴不得它自己從手臂上脫落消失——這種周旋方式,完全超乎她的認知!
方才的觸感和氣息,久久在心頭揮之不去,一遍遍撕扯她的理智,想要和他拼了——結果完全能預料,激怒他,她只能被吃幹抹淨,渣渣都不剩。
柳溪亭已經替她擦淨了手指,躺回榻上,和她枕在同一只枕頭上。
她心中厭惡,立刻要坐起來下床,不想他擡手在她肩膀上壓了一下,就把她按回去躺下。
柳溪亭半合着眼,慵懶道:“別動,再陪我躺一會兒。”
梅映雪心中抵觸,不依,“孤男寡女,這樣成何體統?”将他的手從自己肩上撥開。
柳溪亭挑眉瞧她一眼,威脅,“你再動,我可就不睡了。”
他的手滑落在她腰上,微微用力,她便吓得不敢再動,眼睫惶恐地顫了顫,頓時盈滿淚光。
柳溪亭閉着眼睛,不動,不說話,氣吸慢慢沉緩,入了夢鄉。
他的手掌還壓在她腰上,隔着單薄的中衣,掌心的溫熱和力度,悉數烙在她身上,似要将那塊皮肉燙熟一般煎熬人。
梅映雪咬牙忍耐片刻,想起方才的事,壓不住怨恨,裝作翻身,借機從他手掌下滑出去,身子挪到裏側。
他的手掌落在被褥間,氣息仍如之前,沒有要醒的跡象。
他大大咧咧登堂入室,不僅視王法如無物,也不顧她的心意,強迫她……梅映雪越想越憋屈,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刀俎豈會在意魚肉的想法?
閉上眼睛,方才的慌亂和羞恥,走馬燈似地在眼前亂晃,心裏的酸楚更是像海水漫上來淹沒她。
他在身邊,她連哭都不能痛快地哭出來,眼淚和怨恨只能咽回肚子裏。在別院裏,她已經領教過他的心機和狠辣,行刺不行,求饒也不行,她真的要陷入絕望了。
室內室外一派寂靜,仿佛除了他們兩個,再無旁人。
冷不丁地聽見他問,“在想什麽?”
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一怔,她咬着唇瓣不肯開口。
柳溪亭微微提高聲音,不滿地發出一聲“嗯?”
再不理會,恐會激怒他,做出更讓她難堪的事,可心裏的怨意怎麽也壓不住,說話時就帶了出來,“小女子在想,柳指揮使貴為天子心腹,所過之處無不拜伏。但凡有瞧得入眼的女郎,閨閣繡榻也可随意睡卧,當真是威風得很!”
她這番話既是在嘲諷他,也說盡自己的幽憤無奈,柳溪亭聽出來了,只是付之一笑,咕哝道:“我只睡了你的床,有什麽可威風的?”他的手摸索着握住她的衣袖,慵懶道,“小娘子的繡榻,确實香軟。”
梅映雪當然不信他沒有欺負過別的女郎,覺得他油嘴滑舌,對他的厭惡又多了兩分。
安靜片刻,柳溪亭輕輕搖晃她的衣袖,仿佛自語,“我們幾次相見,卻從未見過你笑。你若是笑起來,一定很美。”
他挪過來,氣息離得近,梅映雪半邊身子都是僵的,無奈道:“指揮使想看人笑,自有大把的人奉承,何必為難小女子呢?”
他支起身子,指尖捏着她滑軟的臉頰,把她的臉扳向自己這邊,将她看得更清楚。
幽幽燭光裏,錯開的剪水雙眸中掩不住愁怨,臉上早已添了淚痕。
明明生了一張嬌軟的臉,偏偏執拗起來讨人厭!這點小事都要別扭,若真是霸王硬上弓,豈不又要尋死覓活?柳溪亭想想就惱,聲調漸冷,“柳某自認,待小娘子已經足夠寬容耐心,可小娘子并不領情,還總是一副冷臉,莫非真的以為,我放過你,就沒有人再來為難你?”
逆着光,他的陰鸷的面容覆了一層寒霜,令人不敢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