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喜歡我嗎
第十七章,你喜歡我嗎
清輝夜凝月華滿天,
整個長安籠在柔軟的月紗中,那樣的安谧祥和,這晚的周府卻注定不平靜。
“叫你跟着他,你就是這樣跟着的?”月至中天,已然是接近子時的時辰,可溫瑜還未回來,周彧并不喜形于色,卻是罕見的動了怒。
幾人跪着,周禮更将腦袋磕在了地上:“回主子,溫公子并不讓屬下跟着,西廠高手衆多,我等并不能悄無聲息地潛入。”
周彧負手來回地踱步,周禮說得很對,溫瑜不讓周禮跟着想來是有事同林百岩說,周彧并不在意他們說的什麽,溫瑜又想要做什麽,他在意的是溫瑜還會回來麽?以及對方的安危。
“去找林百岩要人。”周彧說着擡腳便往外走。
“主子,請三思。”那聲音此起彼伏,聽得周彧頭疼。
他與林百岩雖說是分庭抗禮,但表面上總是虛與委蛇的,還沒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若今日以這個緣由登門,便是徹底撕破臉皮了。
事關溫瑜,周彧并不認為自己能講出什麽好話來。
可多年的綢缪算計,生怕有一步行差踏錯,落得個萬劫不複的境地,歷史上的權宦,又有幾人得以善終的?
怎麽到了如今,反而坐不住了?
便是為了他,連自己以往最在意的利益安危都不顧了嗎?
周彧驚覺,這美人計當真是會要人性命,即便他是個太監,旁人口中的“算不得男人” ,也是會那樣輕而易舉地色令智昏。
什麽時候起,他那般重要了?這算是喜歡嗎?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那人的一颦一笑、一舉一動,早已入了周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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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彧眉心微斂,轉身又退了回來坐了回去,好似被抽空了渾身的氣力:“夜深了,你們退下罷。”
“是。”衆人面面相觑,終是選擇了起身退了出去。
周彧一人獨坐,天地在頃刻間陷入了死寂,思緒被逐漸拉長:
回到了那一日的午後,細碎的陽光透過窗子,隐約可見的浮塵,書房裏明亮通透,香爐裏燃着不知名的熏香,淺淡的味道缭繞在鼻腔,應當是醒神的香料卻令周彧有了幾分醉意。
“阿彧,你這字寫的頗有風骨但是筆順不對呀,要不要我教你?”溫瑜言笑晏晏,一只手攬在周彧的肩頭,一只手環着周彧的腰,他的胸膛緊緊地貼合着周彧的背脊,在周彧的耳畔低聲道,“就這樣手把手地教你。”
周彧的身體驟然緊繃,熱意的緋紅爬上了耳垂,僵硬得不知所言。
“嗯?”溫瑜拉長了尾音,那聲音帶着鈎子,“琴棋詩畫,騎射書數,我都可以這樣教你。”
“可以嗎?”周彧啞聲說了句,我這樣的身份學這些做什麽呢?
“可以。”溫瑜騰出搭在周彧肩頭的右手握住對方握筆的手,牽引着他在宣紙上緩慢而溫柔地落筆,邊寫邊道,“周——彧。”
兩個字的音節拉得極長,寫完才道,“只要你想,就都可以。”
寫的是正楷,一筆一劃極為端正,宋玦的字是當年的書法大家崔景教的,不過他老人家早已仙逝,宋玦是他的關門弟子。
鐵鈎銀畫,再好看不過。
周彧有些意動,唇瓣張合,下意識地開口道:“我想。”
“那以後我教你好不好?”溫瑜莞爾。
那些我都想學,短時間內肯定是學不完的,你能教我一輩子麽?這話周彧沒問出口,眸色微暗應了聲:“好。”
“阿彧。”溫瑜淺聲低喚。
“嗯?”周彧回應道。
溫瑜問:“你喜歡我麽?兩心相許,白首永偕的那種喜歡。”
周彧微頓,搪塞道:“不清楚。”
溫瑜低笑:“阿彧,你說這話可真令人傷心吶。”
那你喜歡我麽?兩心相許,白首永偕的喜歡。周彧思及此處的時候是抱有期待的,哪怕他清楚真實的答案是否定的。
留在我身邊好不好?你想做什麽,我都陪你去做。
周彧很想這麽說,但他不能,只是坐到了這個位置上他就不是一個人了,又怎麽能讓那些跟随自己的因為自己的喜歡承擔後果……
“主子,溫公子回來了,您……”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周平的聲音慌張,由遠及近地傳到屋內,拉回了周彧的思緒。
周彧起身,急切的步履中帶着幾分慌亂,他走出房門往院外行去。
許是行色匆匆,許是夜色濃重看得不大真切,周彧與之撞了個滿懷,那清雅的蘭草香被濃郁的血腥氣掩蓋,周彧下意識的擰眉,下意識地抱着人的動作輕了些,滿含怒意地問道:“誰做的?”
懷中的身軀滾燙,那滿腔的怒意無處發洩逐漸被擔憂取代:“周平去找江大夫過來,就說我病了。
周禮,去燒水,吩咐廚房做些好克化的食物。”
周彧吩咐了下去,這才将溫瑜打橫抱起朝卧房走去。
朦胧的月光映着,溫瑜的臉色更顯蒼白,整個人顫抖着身子不住地滲着冷汗,周彧探了下他的額間,只那一瞬間便收回了手,滾燙得令人心驚。
“疼。”溫瑜叫喚了一聲,說不出的委屈。
周彧抱着溫瑜行至塌邊,剛要将人放下去,懷中的人便掙紮了起來。
“阿彧,背上有傷,我要趴着。”即便成了這般模樣,溫瑜還保持着幾分理智,他的聲音微弱,飄散在了夜色中。
周彧胸中一顫,手上的動作更輕了些,他将人放在塌上然後蹲下身去握住對方的手道:“溫瑜,別睡,我先幫你清理一下身子上個藥。
我叫了大夫,到時看過之後吃點東西再把藥喝了再睡。”
溫瑜反握住了對方的手,沒什麽力氣,饒是這種時候他還笑得出來:“你的手很涼,你在害怕,阿彧。”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好似耗費了溫瑜大半的氣力,他緩了半晌又道:“阿彧沒什麽要問的麽?”
不對,掌心的觸感不對,周彧眉頭緊鎖,掙開了溫瑜的手拉過他的手腕掰開手指才瞧見掌心的那一道刺目的紅,那一抹紅隐隐結了痂帶着點粗粝,血色暈染開來,掌心紅了一片。
“我忘了。”這三個字像是解釋,溫瑜想收回手卻使不出力氣,語氣中帶着點淡淡的無奈。
才幾個時辰不見就成了這樣,周彧滿腔的怒意無處發洩只是松開了他的手起身在屋內來回尋找,帶了藥瓶、剪子和燭臺來。
周彧坐在塌邊,盡量放平自己的聲音說道:“現在我要剪開你的衣裳,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好。”溫瑜整個人趴着,有氣無力地說着話,“你生氣了是不是?”
“如果我說,我是故意的呢?那副畫是故意留下讓你瞧見的,今日這一遭也是故意的……”溫瑜漫不經心地說着,是那樣的不着調。
周彧握着剪子的手微頓,而後剪開溫瑜後背的布料露出內裏的肌膚來,那本瑩白如玉的背脊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傷痕不住地往外滲着血浸濕了衣裳。
周彧整個人屏息停滞了一瞬,胸口仿佛被人刺了一刀又重重地翻絞了幾下,疼得要命,周彧的聲音微啞,帶着幾分質詢:“宋玦,你告訴我,你這麽做是為了什麽?”
到底是為了什麽,要這樣糟踐自己?
溫瑜整個人累極了,也痛極了,倦鳥歸林,如今他只想休憩,閉着眸的模樣仿佛睡着了,半晌才道:“如果我說——是為了你呢?
是為了試探你有多喜歡我。
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