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遇險
第四十七章,遇險
他們為避開人煙潛入敵軍後翼,是從山間小徑走的,不僅偏僻難行,有些地方甚至于根本沒有路被生生地辟出了一條路,這才埋伏到了孫明識說的路上靜待時機。
天高雲淡,夜色濃郁,月華籠着人間,過不了多久便又是中秋佳節了。
二十人掩藏着自身的蹤跡氣息,緊要關頭更是屏息靜氣。
是白诩率先輕聲開口,他拍了拍身側的宋玦:“來了?”
“不對,你看糧車的軋痕。”宋玦心下一緊,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口般窒息,恐慌籠上心頭卻要強迫着自己冷靜。
是我們要劫糧,可如今卻是……他們将計就計,要來個甕中捉鼈?
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那個有錯漏的沙盤也或許根本不是錯漏……
軍中有內奸,且職位還不低。
看來此番要攻下秦州,勢必要付出不小的代價了。
宋玦心跳驟快,右手死死地握住劍柄,時間仿佛凝滞了片刻才開始流動,宋玦的聲音低啞帶着幾分微顫,緩緩地吐出兩個字:“快跑。”
“宋玦。”白诩倒吸了一口涼氣,看着緩緩包圍上來的人群說道,“已經來不及了,此事是我的錯,我不應該……”
“廢什麽話,這是大家一致的決定,只是誰也沒想到而已。”寒芒出鞘,宋玦欣然起身,他是這支隊伍的領袖,即便心中慌亂害怕,他也要學會說謊,他要在歡欣之時號召大家冷靜,更要在這樣絕望的時候帶給大家希望,“那便戰,我們未必不能殺出去。”
那聲音字句铿锵、堅定有力,在這樣的夜色裏顯得格外的清朗。
“那我倒要看看你們到底能不能殺出去。”敵方為首的那人約莫不惑之年的年歲,語調裏嘲笑着宋玦的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就地絞殺,一個不留。”
那黑壓壓的人群包圍上來也未必阻擋得了劍芒,宋玦劍指敵軍,掠步出去的那一瞬間在白诩的耳畔低聲說了句:“屆時我攔住他們,你帶着人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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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诩瞳孔驟縮,還來不及反駁,便見宋玦已經沖入敵軍,劈、擋、刺、壓……
那身法翩若驚鴻,而他的目的是敵軍将領。
一個人就這樣沖進去,簡直是瘋了,白诩也只有持劍跟上,急切地說道:“宋玦,你聽我的,你先離開。”
宋玦不予理會,仍舊我行我素。
“‘千金易得,一将難求’,你于三軍而言太過重要,一路過來,多少戰役是那些将士們跟着你打下來的。
你是許多将士的信仰,若你出事,我們不僅會損失一員大将,士氣也會受挫。”白诩的言語愈發急切,聲音也越來越大,“宋玦,以大局為重,冷靜些可以嗎?”
宋玦轉身,沾血的劍芒從白诩的身側刺過刺向他身後的敵軍,那聲音決然中帶着濃重的哀傷與絕望:“白诩,我不想有人再為我死了……”
“宋玦,自你出世,我們的職責便只有你。”
“萬死不辭,九死未悔。”
“我們是願意的。”
“你要替我去看一看這人間。”
“你可是宋玦。”
……
“你是長寧侯府世子,你要活下去。”
“你的人生還很長,你要活下去。”
“以大局為重,你要活下去。”
……
所有人都告訴他,你要活下去,他身上已經背負了太多的人命,再也承擔不起了。
他逐漸理解了八師父的言語:越是命懸一線,越是覺得自己活着,若有一日,能這樣死去,也是好的。
“要麽,我們一齊死在這,要麽你帶着他們向西北逃,我來殿後。”宋玦又補充了一句,“我有驚鴻,我不會死。”
“我不會死”那四個字那樣堅定,其實宋玦也沒有底氣,不過是要騙過別人要先騙過自己。
“你保證?”白诩的左臂中了一劍卻無暇顧及。
宋玦信誓旦旦:“我保證。”
鮮血染紅了荒草,鼻腔彌漫着濃郁的鐵鏽氣,早已不知倒下了多少人,有敵方的也有我方的……
只匆匆一瞥,便是觸目驚心,可這樣的在如今的時局而言,也只是小場面。
往西北去,是一片戈壁連大漠,不好辨認方向,更是荒無人煙,缺水缺糧,敵軍若要追進去亦要考量一二,置之死地而後生,也只有如此。
“将士們。”來不及猶豫,白诩高聲道,“跟我沖出去。”
二十人、十五人、十一人、八人、六人……
他們真的在重重的包圍中殺出了一條血路來,今晚的弦月似乎也染上了一絲血色。
“宋将軍。”臨走前一位将士忍不住回頭叫了一聲宋玦。
“軍令如山,快走。”白诩帶着剩下的幾人殺出了重圍,若此時再猶豫那這一切便沒有意義了,能做的只有奔逃。
宋玦頗為愉悅地想到:終于有一次,是我來殿後了。
其實他身上受了不少的傷,腹部的一劍更是傷到了內腑,他身着玄衣,又是在夜色中到底是不顯眼,喉口彌漫着腥甜,卻是粲然一笑,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宋玦吹了聲口哨呼喚着驚鴻,且戰且退,他不能重新陷入對方的包圍中,否則就真的離不開了。
戰至此時,宋玦逐漸力竭,由進攻轉為格擋,他已經沒有餘力再施展輕功了,殺意從四周襲來。
寒芒直逼宋玦的脖頸,宋玦後退了兩步躲閃不及,一刀自宋玦的眼尾劃至下颚,那一抹猩紅在那張眉目如畫的臉上是那樣的刺目。
就在此時,一支箭矢破空刺入了宋玦的胸口,是從為首的将領那射來的。
仿佛篩子似的,渾身都有着豁口,持着劍的手不住地顫抖,怎麽也握不住,長劍落在了地上折射出月光的寒芒。
好累、好疼、好困……
宋玦有些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意識逐漸地昏沉了下去。
·
自那日白诩幾人逃出生天,距今已過去了七日,
他們搶了敵軍的兩匹馬奔逃,那馬匹也累死在了路上。
入了荒漠,其實他們也不确定能不能活下來,但這卻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他們割了馬肉帶在身上,多餘的便讓它們留在了那裏,大漠中有狼群,或許是缺少食物的緣故,比旁的地方的狼還要兇狠上不少,有時候需要斷舍離。
相較于食物,更缺的其實是水,入了夜更是刺骨的冷。
敵軍不敢深追,他們幹脆找了個背風的地方當作臨時的營地,那水囊裏的水即便再省也還是見了底。
夜裏總是需要人守夜的,防的不是人,是猛獸,拾撿了胡楊的枯枝徹夜地點着篝火,天上的月兒倒是越來越圓了,在大漠中似乎格外的明朗。
今夜是白诩和一名叫做趙七斤的将士守夜,
白诩用飛刀紮死了一只剛從沙土裏鑽出來的蜥蜴架在火上烤着,發出噼啪的聲響。
暖色的光映在二人的臉上,趙七斤忍不住低聲開口問了句:“小王爺,我們在這駐紮了幾日,是在等宋将軍嗎?”
趙七斤面含猶豫:“宋将軍他……”
“再等一日。”白诩固執地說了句,起初他還能嗅到身上的臭味,如今時日久了,都習慣了,活着已是萬幸,哪能在這時候犯公子病。
其實白诩也清楚那時宋玦信誓旦旦的保證不過是哄騙他們心安理得地離去,可宋玦這個人,總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
白诩常聽的一句話:“那可是宋玦。”
原來換作自己也是一樣。
白诩自欺欺人地想:宋玦行不可行之事的時候多了,也或許可以算上這一次罷。
等回去了,我定要将那人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