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路狂飙

一路狂飙

出門出得略有些着急,我沒細想,坐在車上這才想起問喬楚生,為什麽要帶上我。如今我并不很能跑,說不定到了現場,還要拖他後腿,影響辦案緝拿。

喬楚生說:“還不知道,但總覺得,帶上你辦案會順利些。”

我無語,點點頭,打起精神來決定在現場機靈點,不要妨害喬楚生辦案。

平春深夜去找的,是個窩在家裏當寓公的公子哥兒,姓王,平春敲門的時候,就有喬楚生手下去查這裏住着誰了。他家裏書香世家,學國學長大,又在德國念過工程,現在正追求平春。喬楚生說,他具備寫這樣一張紙條的所有素質。

我突然被打了一下:“工程?他學什麽工程?”

“土木建築,再細的,不知道。”喬楚生瞟一眼後視鏡,開始打方向盤,“還有一段路,不遠了。”

“到現場你可以問問他具體學的什麽,說不定有用。”我咬着指甲,産生了一個非常荒謬的猜測,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的話,那這算不上什麽奇案,就是一樁自有報應的烏龍事件罷了。

“你又知道什麽了?”喬楚生看我一眼,“別總咬指甲。”

“我有一個特別荒唐的想法,我覺得不太可能。就,這幾個外國人是二氧化碳中毒。”我不咬指甲了,只是越說越覺得又荒唐又有道理,“你們屍檢的時候,查血液指标了嗎?酸堿度正常嗎?”

喬楚生搖了搖頭,又嘆口氣:“我大概應該聘請你到巡捕房去上班。”

我聽他這麽說,也嘆了口氣:“那還真有可能,就是二氧化碳中毒。”

他踩下剎車,看不出到底聽懂沒聽懂,只是對我極淺極淺地笑了一下:“一會兒回去時候,你詳細同我說一說。”我點點頭,正要開車門,就聽見好尖利一聲響,再看車窗玻璃,已是一片蜘蛛網了。

喬楚生臉色一變,伸手一把将我撈回車內,他說一句好生待着,話音未落,車窗玻璃就碎開飛濺,玻璃碴子擦着我鬓邊飛過去,我下意識回頭拽了喬楚生一下,猝不妨兩人就一齊倒在車裏,我近距離看見他神色,又有點瑟縮,微微向後挪了挪。

“現在怎麽辦?”我問他。

“等。”他抛一個字出來,我看到頭發散了一縷在額前。他一只手撐着椅背,另一只手已經掏出手槍來,傾耳聽外邊動靜,忽地就起身,朝外頭猛開兩槍。我聽着哪裏燈紅酒綠已經放起來爵士舞曲,漸漸蓋住了槍聲。但我只覺得急得很,又把他拽回來,瞪着喬楚生要同他講不要他火并,可是對上他目光,我又一時間語無倫次:“你手槍,人家那麽大一個槍,就,那個,呃,不要硬碰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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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一只手撐着椅背,我們雖然靠得很近,但危急之中了無一絲暧昧,氣氛也毫不缱绻。他拍拍我手背,叫我放開他的衣領,笑了一笑說:“魏息,你放心。再待一會兒,我們就回家。”

我将信未信盯着他眨了眨眼睛,還是放開了他。亂七八糟的字句在我腦子裏亂竄,我想到,或是這案子背後還有內情,非要把喬楚生阻斷在這裏才行?還是說并不是案子的緣故,只是不巧撞上了他們□□內鬥?我正想着,喬楚生已經下了車,我縮在車窗底下一動不動地盯着他後背,只求快一些結束。

槍口的火在夜色裏飛成一片,槍聲、彈殼落地的聲音也踏着爵士樂的起落響成一片,今夜不太晴朗,外頭慢慢起了霧,喬楚生也消失在我視野範圍裏。我人要急死了,在車裏直跺腳,遲疑一秒索性坐到駕駛位上,也管不了別的了,只是朝車外喊他:“喬楚生,喬楚生,上車!”

我不知道他聽見沒有,但他上車來了。

我沒看他,一腳踩上油門開出去,深吸一口氣才想起來問他,開到哪裏。我餘光看到他臉色不好,似乎還有些蒼白,可我太過緊張了,拐了個彎才聽到他說了個地址,正要往過開,忽然又覺出他聲音裏帶着氣音,這才扭頭去看喬楚生。

喬楚生中槍了,滿身都是血,一眼望去根本不知道傷到哪裏。他坐那一側窗玻璃都碎掉了,夜風大股大股地灌進來,我也大口大口吸氣呼氣,心砰砰跳,太陽穴也一抽一抽地疼。

我呼出一口氣,一只手打方向盤往醫院去,另一只手解了自己的開衫給他披上,又拍拍臉,試圖叫自己清醒一點。結果一開口這才發現自己聲音還抖着:“喬楚生?”

“到了?”他微微擡了擡眼皮,還是忍着什麽的氣音。我聽他這樣講話突然氣得要死,就噎他一句沒到,但是這邊離馬斯南路有段距離,我害怕他路上睡着醒不過來,馬上繼續和他聊天:“喬楚生,你......你是哪裏人?”

“湖北人,逃難來的上海。”他說話還有邏輯,只是聲音越來越小,聽得我心慌,可是他中槍了,我又不敢碰他,只點點頭,顧不上多想,繼續和他扯些有的沒的,我說一句,他跟着說一句,每一句聽着都還很正常,只是我說話卻越來越亂,好在在我完全失去組織語言的能力之前,到廣慈醫院了。

我踩下剎車,整個人都癱了,一摸額頭,全是汗。我勉力起身來,正要下車,就見有一群短衣人朝這邊過來。

這裏也有仇家等着?那也太點背了吧。

好在不是,喬楚生仰在車座上,已經迷迷糊糊,但還是勉力睜了眼睛,同我說一聲:“別慌,是自家弟兄。”

他們是得了消息趕過來的,我揮揮手,讓他們把喬楚生弄進醫院,自己倒在車裏,是再也不想起來了。等我緩了緩,他們下來幾個,領頭的那個看着很兇,朝我一抱拳,搞得我又有點怕了。

我說:“要不先把四爺車窗玻璃給他修了......?”

“哎,這就去辦。”領頭那個點點頭,語氣竟然如此平和。我腦袋還是一片空白,愣了半天這才想起來問喬楚生如何,他說:“四爺中了兩槍,都不是致命傷,送來醫院快,這會兒已經脫離危險了,就是還沒醒。”

我終于完完全全松了氣,只是腦子裏還嗡嗡的,我說:“那我上去看看他,車鑰匙在車上,你把他車開走吧。”

領頭這人點點頭,又“哎”一聲,給我說了喬楚生病房位置,我于是說,我曉得了,多謝。我擡頭緩緩脖子,一看這會兒天都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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