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反擊
反擊
一陣陣高低起伏的抽噎聲把她從睡夢中吵醒。她茫然的望着天花板上陌生的鹿角燈,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身在何處。
吵鬧聲還在繼續。
眼鏡略帶哭腔:“手鏈是我媽送我的生日禮物啊。”
黃毛壓低聲音安慰:“別哭了,先找找吧。”
“找什麽,昨天到現在活動範圍就那麽點大根本沒有,一定是被誰拿了。”
“誰拿你那玩意兒,就這麽兩個人,還都是認識……”黃毛的話卡殼,看完劉剛,又看向睡醒揉眼睛的知之。
眼鏡眨着濕漉漉的眼睛,看向她:“拿了我也不怪你,只要還我就行,那對我來說很重要。”
知之算是明白了,這是把她當小偷了。
她翻身起來,蓋在身上的絨毯掉落在地,大腦有點宕機,緩和一下彎腰去撿,毯子上面也有檸檬的味道。
昨天睡得突然,連有人給她蓋毯子都不知道。蓋的人是誰,不用猜也知道。
不過眼下不是想蓋被人的事,而是被冤枉偷竊的事。
長發安慰眼鏡:“先別急,指不定你什麽時候摘了不記得呢。”
“不可能,我怕丢,平時連洗澡都不摘的。”
黃毛愣頭青,被眼鏡的哭唧唧迷惑了狗眼,朝着徐知之走過來,有點不大好意思:“那個…你有沒有撿到小翠,咳…小羽的手鏈?”
劉剛站出來:“幹什麽,你們在懷疑知之妹子?她不是這種人,她很無私善良的,而且人家也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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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笑了下,笑意不達眼底,打斷了劉剛往下說的話。她揚起手腕,因睡覺落下來的袖子順利的滑落下去,露出裏面的手镯。
“我想我的手腕沒必要再戴一個。”
黃毛喉嚨發出嚯音,他前女友拜金,整天給他發镯子項鏈的照片,明裏暗裏讓他買,他搜圖看過價格,各個五位數,想掏空他。
現在知之手腕上的正是五位數的東西,眼鏡那條手鏈四位數頂天了,他腦袋使勁轉,覺得人家犯不着啊。
劉剛把沒說完的話補上:“知之妹子不屑這些小玩意兒的,你們知道她是誰嗎?”
“是誰?”
“蘇南徐家。”
黃毛閉了嘴,蘇南市能叫上號的徐家,一根手指就能數得過來。徐氏集團的商業版圖遍布整個蘇南,如果知之是徐家的人,的确看不上一條小手鏈。
眼鏡愣愣的盯着知之的臉看,心裏湧起無名的火,人好看,名字好聽,家世還好,憑什麽都落到一個人身上?
“有錢就不會拿了嗎,很多有錢人都有偷竊癖的!”
氣氛因着這句氣話,陡然肅穆起來。黃毛想說點什麽,奈何智商在那,愣是幹瞪眼。
“在吵什麽?”
動靜驚擾了江浔,手拿鍋鏟看着劍拔弩張的兩派,狹長的眼睛掃過衆人,這明顯的兩派中,知之這方明顯不占優勢。
“阿浔……”眼鏡急躁的跑到他跟前,伸手要攬人胳膊,眼睛紅通通的,像是被欺負急了的人。
江浔往旁邊挪了一步,走到知之的陣營:“休息好了嗎?”
知之不嫌事大的挑起沙發上的毛毯:“是你給我蓋的嗎?”
江浔點頭:“怕你冷。”
知之“哦”了一聲,見眼鏡的臉色更差了,心情難以壓抑的痛快。江浔眯着眼看了她半晌,視線定在黃毛身上,微颔首:“你說。”
黃毛言簡意赅地說了前因後果,他聽得皺眉:“不知道什麽原因不見的手鏈,不去找,卻先懷疑被人偷了?”
眼鏡一聽這話,委屈更甚:“我只是……”
江浔并不想聽詭辯,看着眼角還挂着眼屎的黃毛:“清醒清醒,想想手鏈什麽時候不見的,這期間都去了什麽地方。”
幾個人亂七八糟的回憶着,誰都說不清最後見到手鏈是什麽時候,當事人眼鏡哭得讓人心煩,明裏暗裏稱有人趁着她們睡着的時候拿走了。
長發見狀只得給江浔解釋:“浔哥,昨天我們前半夜基本都在牌桌上,中途剛哥讓徐小姐幫忙送水,接觸過這邊。”
知之嘆氣,這髒水是非要往她身上潑了,那就別怪她開大了。靜下心,回憶着從昨天來到這裏所看到的一切。
劉剛背對着他,手裏拿着一副好牌,兩個王,三個二,四個A,三個Q和一個J,叫了地主,多了三張牌,兩張J和單張K,确實是很好的牌,幾乎沒給其他人什麽出牌的機會。
左邊坐着長發,角度關系沒看到牌,右邊是黃毛,稀巴爛的一手牌。眼鏡坐在劉剛對面,每次抓牌時,短發都随着動作往下落,她不得不總用手別頭發,自然而然地露出碗上的鏈子。
一條銀色心形細鏈,綴着二十七顆大的和三十顆小的仿水晶,在燈光下看着是玫瑰金色。
然後,她上樓洗澡,下樓喝姜湯,那會兒,眼鏡伸手扒江浔胳膊時,鏈子還在。
記憶快進。
夜宵後,他們熱火朝天的打牌,黃毛上了趟廁所,随即是劉剛。回來沒一會兒,眼鏡也要去廁所,起身時特地整理了衣服,鏈子一晃一晃的,挺亮眼的。
劉剛問眼鏡回來能不能幫忙拿個水,眼鏡不願意,知之說她來吧。
黃毛啧啧出聲,讓眼鏡學學她,什麽叫人美心善,包容萬物。
眼鏡狠瞪一眼:“不會說話就別說,行嗎?”
大家為了等眼鏡暫停了牌局,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接近二十分鐘,眼鏡出來了,兩只手交互搓着,坐回原來的位置。黃毛笑她:“你再不出來,我們要去撈你了。”
“神經病。”眼鏡習慣性的擡手別頭發。
知之的眼睛眯了下,從記憶中抽身,嘴角不由地上揚,視線落在眼鏡的雙手上,攔住規劃找尋路線的江浔:“不用那麽麻煩,找找廁所吧。”
“嗯?”
“她的手鏈是在昨晚上廁所回來後不見的,估計不小心掉廁所的某個角落了吧。”
她特地在不小心三個字上加了重音,眼鏡猛地一頓,神色難掩慌張:“不可能,我剛剛去找了,沒有的。”
“是不是漏掉了犄角旮旯?”
江浔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走了個來回,沉聲道:“我再去找一遍。”
眼鏡這次是真慌了,側身攔在江浔面前:“憑什麽她說在廁所就在廁所,難不保是她拿了放進去的。”
江浔皺眉,好看的眼睛帶着愠怒:“冤枉人的話,斟酌好了再開口。”
眼鏡鹌鹑似的縮了頭,江浔擰眉:“讓我進去。”
“阿浔,你寧可相信只見過一面的人,也不相信我嗎?”
“兩碼事。”
眼鏡縱是不願也得讓出位置。知之跟在江浔身後探着頭向廁所裏看,收拾的幹幹淨淨,明面上沒有能藏東西的地兒。
腦海再次跳出眼鏡那時的模樣,搓着的指尖上似乎有少許灰塵,為了冤枉她,花費了不小的功夫。
有灰塵的地方。知之擡頭,看向頭頂的通風口。
知之扯起一抹笑容,無辜的眨着大眼睛:“要不要看看上面呀?”
話音一落,身後忽然出現一股力量,将她撞到廁所門上,把手重重的磕在腰間,她痛得呲牙,就見眼鏡急匆匆的擠進來。
江浔聽見動靜,忙問:“傷到了?”
“沒事,只是磕了一下。”
“确定?”
知之點頭,手捏在腰上,不用看也知道,鐵定青了一片,她皮膚本就白,指甲輕刮一下都會泛紅檩子,更何況剛剛那一下。
江浔注意力轉移回眼鏡身上:“毛病,沒看見正在給你找手鏈嗎?”
眼鏡呲着牙:“我着急上廁所,你們先出去。”
知之往後退,笑得人畜無害:“那你快上吧,不着急了,手鏈沒準就出現啦。”
眼鏡勃然變色,低下頭掩飾:“我真的上廁所。”
廁所門一關,幾個人相隔不遠的站在廁所另一頭,隐隐約聽見裏頭有掀房揭瓦的動靜。
江浔臉色微變,揮手示意:“散了吧。”
黃毛呆頭呆腦:“不找了嗎?”
長發好像反應過來什麽事,拽着黃毛往客廳走:“這麽多人找,不差你一個。”
“人多力量大,就讓他們找也不講究啊。”
劉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眼眸一片精光:“知之妹子,天亮了,咱們也回去吧。”
眼鏡從廁所出來時,手裏拎着手鏈,臉頰紅紅的:“手鏈我在馬桶後邊找到了,應該是昨晚上廁所不小心甩掉了。”
“找到就好。”江浔靠着牆輕擡眼皮,忽而指向知之:“和她道歉,冤枉好人。”
劉剛呲牙:“要不是知之妹子記性好,記得你手鏈是去過廁所後不見的,我們這幫人還不知道要找多久呢。不止道歉,還得好好謝謝人家。”
眼鏡愣怔半刻,複又向知之說道:“徐小姐,謝謝你幫我找到手鏈。這手鏈是我媽媽送我的生日禮物,對我而言很重要,一見它丢了,我就心急的口不擇言,誤傷了你。我知道你人美心善,不會怪我的,你別放在心上啊。”
“我怎麽能不放在心上呢。”知之的聲音低了下去,手指攪着,極其委屈:“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媽媽的禮物嘛,看你那麽急着指認我,就知道它很重要。也怪我,要是我早點幫你想起來就好了。”
眼鏡懵了,在場的各位除了江浔都有點懵。
劉剛看着知之随時要掉下來的眼淚,心都要碎了:“知之妹子,你別哭啊,冤枉人是她不對,你可別自責啊,要不是你,她上哪找手鏈去。”
黃毛:“是啊是啊,美女,是不是她剛剛推你那下撞疼你了。”
一邊是多年好友,一邊是被冤枉的無辜美女,長發左右為難,沒有下一步動作。
“很抱歉我的到來讓你不高興,我用江浔的浴室,穿江浔的衣服,吃他做的飯…我不知道你那麽喜歡他,我現在就去把衣服換掉。”
知之肩膀一抽一抽的,倔強地往沙發邊走,身後的黃毛在指責眼鏡,心裏暗爽了幾分。
江浔緩慢的開口:“今天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希望再發生一次。”
衆人紛紛噤了聲,江浔的确是人好脾氣好,但不代表沒有底線,不然在這讓人觊觎的深山老林中,只身一人怎麽穩穩站住腳跟,其裏深不可測。
知之有點用力過猛,腦袋暈乎乎的,撫着沙發愣是沒找到自己衣服,整個袋子都不翼而飛。
江浔抱着衣服過來:“昨天見你衣服髒了,給你洗了,也烘幹了。”
“……”知之想到髒得不能入目的衣服,有點不太好意思:“沒想到這麽麻煩你,有機會一定請你吃飯!”
“好。”
等知之換好衣服出來,早已沒了示弱的姿态,随手攏着發,朝着眼鏡露出一個堪稱完美的笑容,淡然地往門口走去。
江浔把打包好的早餐紙袋交給他們,未了,視線落在知之的身上。
“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吃飯,你太瘦了。”
知之點頭,卻也覺得莫名其妙,沒明白江浔是唱得哪一出,怎麽好端端的囑咐起她來了。
下山的路上幾度回首向上望,直到看不見為止,嘟囔了一句:“奇奇怪怪的人。”
劉剛在旁邊直笑:“不奇怪,你長得這麽好看,關心你正常,誰不喜歡漂亮妹子。”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