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短信

短信

劉剛如數家珍般的說着知之的優點。

上了車還在說,知之揉耳朵,提醒劉剛系安全帶。劉剛調整好座椅靠背,嘴上沒停:“真的,知之妹子,你是我活了三十多年見過的最好看的姑娘,要是我長得像浔老弟那麽帥,鐵定要追你的!”

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被劉剛說的像真的一樣。

劉剛坐在副駕駛,吭哧吭哧吃完了江浔打包的早餐,邊吃邊誇:“浔老弟真牛,人帥就算了,手藝還這麽好,而且他那房子我看了,八位數估計打不住。”

“不知道哪年辦下來的證,現在想在那裏頭有塊地,難啊!”

劉剛越說越感慨,恨自己沒碰上這種好事,不然少奮鬥三代。

“不過浔老弟的身世挺可憐的,聽丹尼說他媽媽在他出生後就抛棄他和他爸了,他爸在他高中的時候出意外去世了,有錢有顏有本事,結果還是孑然一身。”

劉剛連連嘆氣,說到最後,總結一句:“抛開身世不談,你倆還是挺配的,他帥你美,他有錢你也有錢,他在森林裏救人,你在社區裏救人,絕配啊!”

知之側目看向自己那份早餐,沒有言語。車子開進市區,停在劉剛小區門口,想要留知之吃午飯,感謝她的救命之恩。

無功不受祿,人是江浔救的,要請也是請江浔,不是她。

劉剛見她堅持,倒也沒再強迫,跳下車往小區裏走。知之叫住他,直言讓他好好活着,別想不開,好好活着比什麽都重要。

“放心吧,我經了這一遭,已經通透了,死都不怕的人了,還怕什麽活着的苦難啊。浔老弟說的沒錯,錢沒了可以再賺,感情破裂了可以修複,修複不了就各自安好,這年頭誰離開誰不是活呢。”

“那你有什麽事記得及時和我們聯系。”

“好嘞,改天咱們再一起去浔老弟那玩牌吧!”

見劉剛進到自家單元樓,知之才發動車子回社區辦公樓。說是辦公樓,實則就是居民樓。明霞小區把着路邊的那棟樓,一樓二樓開拓出的區域改造成了社區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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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挨着區派出所,再不遠是霞山幼兒園和小學,隔兩條街是市一中,旁邊是小吃街,早市和夜市都熱鬧非凡。

以至于這片區,雖然遠離市中心,仍舊被評為幸福指數最高的區域之一。

車子開進明霞小區,右手邊立着霞山社區辦事處的指示牌,單位門口的停車位停了不少共享單車和老年代步車,她愣是在小區繞了大半圈才找到停車位。

推開大門進去,就聽見裏頭吵吵嚷嚷的,迎面走過來一位挂着兩個黑眼圈的中年女人。看見知之進來,眼底閃過亮光,拉住她的手。

“知之,昨天辛苦你了,要不是你堅持到最後,我們根本不知道劉剛跑人家裏去了。這人好好日子不過,怎麽非要自殺呢?”

這人是許婷,四十出頭的年紀,在社區幹了十來年,出了名的脾氣好,結婚十幾年,從來沒和丈夫吵過架,和公婆更沒紅過臉。

“人家的遭遇咱們不清楚,沒法評判他的行為,只能說現在沒事就好。”見許婷打了個哈欠,又問:“你沒休息好?”

許婷搓着臉,輕嘆口氣:“李大爺和李大娘的事鬧的,昨晚上我們從山上下就打算回家的,誰知道他倆鬧起來了,一直鬧到八九點,好不容易調解好了,今天又來了。”

“還是因為陳大娘的事?”

“這回是武大爺。”

徐知之腦瓜子嗡嗡的,李大爺以前是附中的老師,年輕時才華橫溢,儀表堂堂,老了也仍是一枝花。同大院的陳大娘和李大爺認識多年,自從喪偶後,就打起了李大爺的主意。偏偏李大娘是個暴脾氣,三天兩頭就要吵一架,鬧得雞犬不寧。

社區裏大半的投訴都是他們老兩口提供的。

為了轉移李大娘的注意力,許婷出主意讓其去跳跳廣場舞,交交朋友,享受退休生活,開始的确很有成效,不吵也不鬧。結果,才半個月又出了個攪事的武大爺。

三角戀成功轉化為四角戀。

許婷疲憊不堪,站在飲水機跟前接了兩杯水,要接第三杯時,身形一晃,險些跌了。知之眼疾手快及時扶住,将人扶到一邊的休息區坐下。

“許姐,你還好嗎?”

許婷抹着臉,剛剛那一下,額上起了一層虛汗:“可能昨晚沒休息好。”說着,手撐在桌面上要起身,身體一個踉跄,差點又跌倒。

知之攔住人:“我去弄就好,你快坐下來歇歇。”

“不用不用,不能這麽麻煩你,昨天就你自己自己找的劉剛,今天再讓你去管李大爺他們,太過分了。”

“這有什麽的,上次你不是也幫我把姜老先生送回家。”

知之沒給許婷再反駁的機會,拿着托盤接好第三杯水端進辦公區,裏面烏煙瘴氣,知道的是辦公室,不知道的以為是蟠桃宴。

一個看着有七十出頭的老頭坐在靠邊的位置,正大口抽着煙,滿嘴大金牙,咧着嘴不屑一顧:“說那些有的沒的,我就抽了怎麽的,土都埋半截了,還不讓我潇灑點。”

椅子另一頭的小情侶,小姑娘眼睛通紅,不知道是熏的還是委屈的,攥着男朋友的手反擊道:“那你也不能把煙頭往我家陽臺丢啊,裙子都燙出一個洞。”

男朋友接話:“要不是我們發現的及時,就是火災了。”

“不是沒出事嗎?就在這裏上綱上線,什麽人啊。”這老頭姓錢,人如其名,有的是錢,光明霞小區裏就有三套,劉剛他們小區還有一套,但人也臭名昭著。不分場合的吸煙,和他同一棟單元的住戶苦不堪言,社區的工作人員幾乎每隔兩天都要上門撿煙頭。

這次老錢将未熄滅的煙頭彈到樓下陽臺,把人家租戶女朋友的裙子燒出了個洞。小情侶本就飽受二手煙的侵害,再趕上這事,當即報了警,但老錢配合賠償,又沒有大損失,民警也不好抓人。

小情侶哪裏肯受這麽大委屈,在社區群裏大吐口水,惹來同單元的幾個小年輕的附和,老錢在裏頭攪混水,最後鬧到了社區。

此時負責調節的人正是蔡情,被煙熏得眼淚直流,還在勸老錢把煙掐了。老錢嘴上說都聽美女的,嘴卻一點都沒閑着。

知之收回視線,将水端到了李大爺他們面前,此時李大爺已經沒了曾經的體面,頭發亂糟糟的,眼裏都是紅血絲。

和他的狼狽成對比的就是悠然自得的武大爺,武大爺正在扒拉手機,沒戴老花鏡,手機快舉到別人臉上去了。

李大娘一反常态的平靜,但交錯緊握的雙手出賣了她此時的情緒。

知之把水端過去,聲音帶着點刻意壓低的輕柔:“大爺大娘,喝點水吧。”

“謝謝小徐。”李大爺拿過一杯水,昂頭灌下,在武大爺伸手拿水時,眼疾手快奪下剩下的兩杯,一杯遞給蔫蔫的李大娘:“喝點水。”

李大娘不接水,梗着脖子瞪人:“現在才來關心我,是不是有點晚了,早幹什麽去了?”

李大爺把第二個空杯放進托盤裏,瞥了眼知之又看向身側的老伴:“這話說得沒意思了,我哪天不關心你,反倒是你,讓你出去跳舞,不是讓你去拈花惹草。”

“你少說我,這些年你花花草草少了嗎?”李大娘抹着眼睛:“要是我現在死了,那女人晚上就住進來了吧?”

“什麽話,我和她清清白白的,比鵝毛還白。”

“那你憑什麽說我們不清白,我和老武就是普通的舞伴情,是你滿腦袋胡思亂想。”

武大爺點點頭:“可不嘛,我和淑敏妹子就是舞伴,老李大哥你心胸寬廣點,讀書人怎麽那麽狹隘呢?”

“我狹隘,誰家正經舞伴會半夜發那麽多照片給女方,讓女方選哪張帥?”

知之見吵架的勢頭又要起來,連忙出聲安撫:“咱們先別吵了,其實都不是大事。人生在世自然會遇到很多人進入自己的生命軌跡,但真正留下的人到底還是心意相通的人。”

“你們是夫妻,是除了父母子女外,最為親近的人,別為了匆匆過客傷了情誼。”知之又看向武大爺:“我知道,人生知己難尋,但也得把握社交距離,不然伯牙絕弦。”

武大爺被突如其來的知識糊臉,覺着是那麽回事,讷讷的點頭。

李大爺拉起李大娘的手,推着鼻梁上的眼鏡:“老伴,回家吧,我給你煮一碗你愛吃的過橋米線。”

鬧劇終于落幕,知之将人送到門口,重回工位,半癱地靠着椅背晃了晃酸疼的胳膊腿,才覺得腰也疼得厲害。

到廁所撩衣服一看,腰間處果然青紫一塊,眼鏡推的那一下是實打實的,比她打滾磕得要疼多了。

放下衣服正欲離開,門口突然傳出一聲嗚呼,站在門口的蔡情,眼帶精光跑過來,在她沒有提防時,掀開衣服的一角,啧啧出聲:“你男朋友力氣這麽大?”

“是撞的。”

她知道蔡情腦袋裏的黃色廢料又在亂飛,拍開她的手,輕扯褶皺的襯衫,一股淡淡的檸檬味兒随之散開。她微微眯了眼,想起昨日今早的種種。

蔡情可不信,拿胳膊肘撞她:“徐大小姐別害羞啊,有空帶來讓我看看,是哪家富貴公子摘了你這朵嬌花。”

越說越離譜。

知之從廁所出來,還在撫着襯衫的一角,眼前莫名的竄出衣服在洗衣機裏翻轉糾纏的樣子,還有江浔孔武有力的手将衣服折疊的情景,心跟着劇烈一跳,一些不合時宜的畫面跟着闖入。

她猛地搖頭,想從口袋裏摸藥,不想摸了空,褲子被洗過,藥不在裏面,不确定是被江浔拿走了,還是在森林裏跌倒時掉了。

她猜測是後者。

沒有藥,知之為了平複,只得靠牆站着,冰冷的牆面完整地冷卻燥熱的身體,涼意仿佛沿着肌膚鑽進骨頭,逐漸平靜下來。

回到工位把早餐囫囵吞下,味道如劉剛所誇的,的确不錯。打開電腦把劉剛一事寫成報告書,敲下最後一個字時,放在桌邊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她拿過手機,屏幕顯示的是一條一長串數字,數字之下簡短的呈現了幾個字,瞳孔悠地放大:

躲好了,我來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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