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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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經手救的人,好幾個都死于非命!”
“你快點離這小子遠一點!”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徐牧之的嗓門很大,明明沒有開擴音,聲音卻還是被無限放大。知之盯着江浔看,他的表情沒變,好像什麽都沒聽見。
電話那頭的徐牧之還在叫喚,她短暫的停頓,“嗯”了一聲:“小區門口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你先去那坐會兒,我馬上回去。”
電話挂斷,空氣瞬間安靜下來。江浔直起身,頭頂近乎頂到門框,唇邊挂着一抹無奈的笑:“現在天太黑了,我送你到山下。”
“我哥他…”
江浔揉了下她發頂,輕描淡寫的:“你哥哥是為了你好。”
下山的路異常沉默,兩個人仿佛回到剛見面的那天,無話可聊。夜晚狂風亂作,空氣中隐隐的有些潮意,裹夾着冷風和落葉直吹天靈蓋。
知之裹緊身上的黑色大外套,是出門的時候,江浔給她的,的确有很好的禦寒效果。知之想着說點什麽,醞釀半天也沒想好。
走在前面的江浔卻突然開口:“你有什麽想問的嗎?”
知之一滞,明明聽到了卻裝沒聽到。
停車場近在眼前,一米一盞燈,昏黃朦胧燈光,把偌大的停車場照得如同落日黃昏。江浔沒再問,站在一邊:“回去路上慢慢開,注意安全。”
“嗯,你也快回去吧,好像要下雨了。”
“好。”在江浔的注視下,上車離開,後視鏡裏能看見他還站在原地目送着,直到拐出停車場,看不見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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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的喉嚨好像梗着一根刺,吐不出咽不下,不由地提高車速,想借此甩掉腦袋裏的胡思亂想。
車子開出百米遠,有白色的雨滴落在擋風玻璃上,先是一小顆一小顆的,接着便是急促的大顆大顆的砸下來,稀裏嘩啦的,阻擋前方的視線。
雨刮器刷刷刷的工作着,她的心更是亂成一團。
她捏緊方向盤,距離分別不過幾分鐘,江浔應該還沒走到小屋。
他一定會淋雨。
她突然有點無力感,這車好像該停下來,或者該掉頭回去。可她也沒有傘,她回去給不了他撐傘,無非是多一個人挨淋。
那又怎麽樣?兩個人一起淋雨不是才能證明是在一盤棋上的嗎?
腦海裏兩種思緒來回拉扯,手機突然亮了一下,是江浔發來的。
“我到家了,下雨了,慢點開。”
知之長舒口氣,壓在心底的石頭被搬開了。回到小區附近,車子停在便利店門口,見徐牧之趴在落地玻璃窗內的長桌上,一動不動睡着了。
他手邊的泡面桶上立着塑料叉子,火腿腸也在旁邊擺着,還沒來得及吃。
是真的累極了。
她頂着雨幕跑進去,感應鈴響起歡迎光臨的标題,驚醒了徐牧之。
他眯着眼睛看過來,開始沒看清要趴下繼續睡,又覺着就是自己妹妹,撲棱下坐了起來:“小知之,你可算回來了,你再不來我就要餓死了!”
知之努嘴:“你那泡面不能吃了吧?”
徐牧之手忙腳亂的掀開泡面蓋子,那泡面吸湯後脹成了原來的三倍不止,叉子一碰稀碎。
他的臉驟然垮了下來:“完了,毀了!”
“回家吧,我給你做。”
“你要給我做什麽?”
“紅燒牛肉、麻辣牛肉、西紅柿番茄、鮮蝦魚板,都可以。”
“聽着怎麽那麽熟悉呢?”
“嗯,泡面的多種口味,任你選擇。”
徐牧之臉更垮了,連日的加班沒有搓磨掉他的帥氣,但他親愛的妹妹搓了好幾層皮。
徐牧之把火腿腸一分為二,遞給知之:“吃吧,賞你的。”
“我吃過了。”
“吃過了?那個男人做的?”
知之應了一聲,徐牧之冷哼,什麽人的飯都敢吃,不怕被賣了還給人數錢。
臨出門的時候,徐牧之花錢買了把透明的傘,走了沒十步路上車。
收起雨傘丢在後排座的地上,絮絮叨叨的說着江浔的問題。
他從小沒有母親,家教缺失嚴重,父親又在他初中時去世,成了徹徹底底的孤兒。姑姑好心收養她,結果帶着表弟到處打架鬥毆,被姑父趕出了家門。回到自己家仍是不知收斂,到處招惹,作惡多端。
知之開口打斷:“出身不是他能決定的。”
“可未來的路是他自己選的。”
“他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甚至考上了警察學校,不是嗎?”
“可畢業這麽多年,人說變就變,尤其是他現在還涉及了命案。”
“他的嫌疑已經解除了,不是嗎?”
“那是暫時的!阿禮那邊一旦抓住他的把柄,他難逃法網。”
“不是把柄。”
“是是是,證據,證據行了吧。”
“他是被冤枉的,有人在惡意栽贓。”
“那就更證明他有問題,這世界那麽多人,為什麽偏偏選中他來栽贓?誰知道是不是他之前得罪了什麽人?”
“人是要趨利避害的,他就是害,妹妹,你要躲開!”
知之不說話,把車子開到地下車庫,穩穩地停在車位上,解開安全帶下車,頭也不回的進了電梯。
要不是徐牧之腿長,門關上都不一定進得來。徐牧之見她臉色不好,摸了摸鼻頭:“我就是實話實說,不希望你越陷越深,他不是值得托付的人。”
“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那你們現在什麽關系?我今天如果沒過來,你是不是就打算住在那裏了?”
知之緊抿着唇。
徐牧之嘆氣:“總之這件事沒得商量,你不許再去找他!”
“我需要他。”
“有什麽需要你可以和我說,可以和阿禮說。”
“非他不可。”
徐牧之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你現在到底在幹什麽?”
“我的事你就別管了。”
電梯到了,知之要走出去,徐牧之伸臂撐在梯門上,擋住了她的去路,狹長的眼睛緊盯着她。
“你選中了他幫你?”
“你這是在與虎謀皮!”
“知之,這太危險了,我不允許你以身犯險。”
氣氛有點過度低沉,呼吸都變得緊促,知之回視着他,目光執拗,和當初來到徐家,面臨改名字時如出一轍。
陳婞選了很多名字,希望她能夠明白自己是被重視的,可她固執的一個都不選。
她說她叫知之,她只想叫知之。
電梯因為合不上門,發出滴滴的報警聲,知之将愣神的徐牧之推了出去,開門進屋。
從冰箱裏拿出番茄和雞蛋,又拿出一包手擀面。
徐牧之沒再繼續剛剛的話題,湊到他旁邊看着她做飯。
“你真會?”
“按照教程可以的。”
網上教做菜的一搜一大堆,她找了個點贊最高的,按照步驟謹慎的加入調料,西紅柿番茄的鹵比肉鹵好做,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做好了,那邊的水也沸了,下了手擀面,掐着分鐘撈出過水。
徐牧之戰戰兢兢的嘗了一口,露出驚喜的目光:“妹妹,你就是天生的大廚,你要是開店,我第一個支持你,給你投資!”
“打算投多少?”
徐牧之伸手比了五。
“五百萬?”
“五百,不能再多了,我老婆本都拿出來了。”
“趕緊吃,吃完滾蛋。”
徐牧之慢條斯理的吃完最後一口,自覺的刷了碗。再回來,抱着包往沙發一窩,抽出一摞資料翻着,根本沒打算走。
知之不管他,簡單的收拾一下回了卧室,發現手機有一個未接電話和一條未讀微信。
是江浔發來的,問她到家了嗎?
她回:到了,剛給我哥做了番茄蛋鹵面,看着沒你做的好吃。
你想吃的話下次給你做。
我還是喜歡肉鹵。
我記下了。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沒什麽營養,最後以知之的晚安為終結。
關于路上的話題誰都沒有提及,關于明天找人的事也沒提。
江浔看着屏幕上自己回複的晚安,抿直唇角,久久沒有下一步動作。
他想他們應該不會再見了。小女孩被家裏人保護的很好,不管是上一次徐父徐母送來的那些謝禮,還是那個警察對她的呵護。
哪一個都比他來得實在。
江浔熄滅了房間的燈,知之也是,只是她在關燈前出去看了眼徐牧之的情況。
徐牧之又一次睡着了,一米八幾的大個,蜷縮在沙發上,長腿半垂在地上,資料落了一地。
她走過去把人叫醒,催着他去次卧睡,徐牧之迷迷瞪瞪的走進去,人到床邊往下一栽,直接睡了過去。
知之給他蓋上被子,調好了空調溫度才退出房間。
回到客廳把掉落的資料攏起來,整整齊齊的擺在茶幾上。
在看見兩個人的資料時,手一頓,又快速的整理到一起,把徐牧之的包壓在上面,重新回到房間。
關掉了燈,房間徹底陷入黑暗,外邊的雨沒有聽,噼裏啪啦的敲打着窗戶。
她蜷縮在被窩裏,抱緊雙膝,像當年那個雨夜,躲在藍色的遮雨布下,連呼吸都吃力。
腦海裏不斷重複那兩個人的資料,是江浔提過的。都是和他有關系的人。
他們和劉剛一樣,都曾到森林中自殺,被救後回家仍是選擇了自殺。
徐牧之一點沒有說錯,為什麽那麽多人裏,偏偏是江浔被盯上?他到底得罪了什麽人?
答案到底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