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嬴政快跑,一山兩只母老虎
嬴政快跑,一山兩只母老虎
趙太後回宮一事就這麽板上釘釘。
期間嬴政拉着我,非要我率領宮人再去将趙姬的甘泉宮布置出來,說是以表兒媳的孝敬。
氣得勞資當場翻了一個白眼,來自川渝人血脈裏的壓制性DNA又開始覺醒,掐着他的手咬牙切齒道:“嬴政,兩只老虎都在這裏,我跑都還來不及。”
“我去收拾甘泉宮必然得罪祖母,況且母後也不會領我這個楚國王室女的情。你這讓我兩頭不讨好,是嫌我現在很長命?”
聽得他哈哈大笑。
我發現,似乎每次我這樣嚣張,都能惹得他龍心大悅。OMG,我的老祖宗莫不是個受虐的體質?
“有孤在,誰敢要你的命。”他反手在我的手心捏了捏,以示安慰。
随即看着甘泉宮來來往往的宮婢侍從,低低道:“母後回來,你的處境必然不好過。瑤瑤,你可知我的擔心?”
“知道。”我拉長聲音,見他欲言又止又要開始叨叨,趕緊抽出他拉着我的那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放心,我絕對不給你惹事,不會站隊。我只站你。”
“母後和祖母是兩只大老虎,我都惹不起。惹不起我躲得起,我這不是正好在養病嘛,我就日日在我含章宮內,誰也不見,這總行了吧。”
“祖母那邊······”
“嗐,放心。想必在祖母和父親眼裏,此刻的我已經是一顆棄子。如今母後回宮,身邊定有趙女随侍,他們此時怕也是在忙着找一個合适的楚女進宮吧。”
我朝他挑挑眉,示意他放心。
“那你···你介意孤···”
“嗐,不會!夫君一心為秦,瑤瑤自然是懂的。”我用拳頭輕輕撞了撞他的肩,一臉浩然。
古代的皇帝三宮六院,不是挺正常的麽?他又不是我老公,只是我老祖宗,這事有什麽打緊。
況且始皇帝後宮中的女人,大多都是政治聯姻。那些被國家、宗室、父兄送來的女子,亦是可憐人。
杜牧曾在《阿房宮賦》裏面喟嘆:“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雲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辘辘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盡态極妍,缦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見者,三十六年”。
我若不是芈瑤,想見始皇帝一面,怕也是和後宮萬千佳麗一樣,只能聽着宮車辘辘,等待始皇帝的來臨。
“嗯。”他別過頭,望向遠方,看不清楚神色。
趙太後回宮那天,我領着烏泱泱一群珠翠環繞在宮中恭迎。
被太史公蓋章的美貌果然是天人之姿。
她現在約莫是四十歲的年紀,看上去卻只有三十出頭。秋水為神,裁玉為骨,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行止間風韻婉然,似回雪若流風。
這誰看誰不迷糊。
趙太後見到嬴政似乎有些尴尬,再應了嬴政一聲“母後”之後,便把那掐得出水的目光看向我。
“瑤瑤,我的兒,你瘦了呀。”她虛扶起我,一雙含情目盯得我全身酥軟。
我···這···
“謝母後挂念,兒無礙。”我呵呵幹笑。虧得我是個女子,若是男子,哪個好男兒把持得住?
“可是阿政欺負你了?在雍城便聽說你病了,好孩子,可是阿政把你氣病的?”
果真長得好看的女人是老虎,哪壺不開提哪壺。
即使遠在蕲年宮,這鹹陽宮內的情況她還是一清二楚。看似如母親般親昵關心後輩,打的卻是憑借上次“我”和嬴政吵架提醒他我是楚國那頭的人,并且再順帶強調一下是“我“的原因導致嬴政沒了他的皇長子。
我目光不禁幽幽飄向嬴政。
嬴政,這般綿裏藏針的如水佳人,我這糙女漢當真招架不住。
“是将她氣病了,”嬴政看着我幽怨的目光飄來,眼裏笑湧起笑意。但轉頭便收了下去,對趙太後低頭道,“是兒的不是。”
趙太後眉頭微蹙,看着裝傻的兒媳婦,再看着一本正經認錯的嬴政,這個結果顯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也就一瞬,她恢複剛才和藹的神情,拍着我的手,揶揄笑:“若日後阿政再欺負你,你就告訴母後,母後替你做主啊。”
“那兒更不敢了。”嬴政故作惶恐道。
一時間,母子相視一笑,恍若打破了芥蒂。母賢子孝,其樂融融。
我看着眼前這對做戲的母子,再看了看一直侍立在趙姬身後的絕色佳人。
啧。
嬴政呀嬴政,你這母親,可不是吃素的,确實是只母老虎。
趙姬回宮後的一個月,後宮陸續封了一位良人,兩位八子。
我則躲在含章宮內繼續稱病,閉門不出,每日優哉游哉,好不快活。
許是忙着寵幸新進後宮的美人們,連續一個月,始皇帝都未曾踏足含章宮半步。
許是又怕“我”搞出什麽幺蛾子,後半月竟然指派了一個宦侍日日跟着我,監督我的行蹤。
我在心裏面搖頭苦笑,老祖宗,您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地防備我。
天氣逐漸燥熱。我搖着玉團扇,翹着二郎腿,躺在席榻上,一顆一顆吃着阿南剝好的枇杷果。
老實說,嬴政這些日子不來,我确實有些不習慣。每日飲食的時候沒人講話,想到好玩的事情也沒人一起嘻嘻哈哈。
我那老祖宗的脾氣雖然古怪,但是耐不住人家肯賞臉,能捧哏。
這些日子阿南和我也越發熟撚,但尊卑有別,她奴仆之身也頂多只能回答幾句“是”、“王後說得對”。
我看着她謹小慎微如履薄冰的樣子,再次感嘆,如果我不是芈蓁,只是一個小宮女,我這樣張揚跳脫,半集便要斃命。
想到這裏,我頭一次覺得手裏的枇杷互相不香了。
轉頭看見門外那棵大槐樹,随即招來嬴政指派的宦從。
“今日你準備給大王都彙報些什麽?”
嬴政指派他來監視我,所以他每晚都會去立政殿彙報我的行蹤。
“回禀王後,奴未得大王令,不能說。”他跪在我面前,強裝鎮定。似乎沒想到我會忽然招來他,忽然問他這個問題。他聲音雖平穩,但不難聽出其中的顫抖。
“也罷。”他若是真回答我了,在始皇帝那裏肯定沒什麽好果子吃。
沒由得,心情忽然有些煩躁。我這話包子憋了月餘,此刻非常想說話,想一簍子倒給始皇帝聽。
但想了半天,也沒找出個什麽理由去探望始皇帝。
待看見阿南剝好的枇杷時,靈機一動。
“這枇杷個小味澀,不好吃,送去立政殿給大王嘗嘗。”我指着另外一盤剛摘下來的枇杷,朝他笑了笑。
“王後,這······”難得的,阿南出聲,看着明明個大味甜,汁水充盈的枇杷果,欲言又止。
“沒事,送去。”我朝小宦從揚揚眉,“按照我的話說,你就說是我這王後差你送來的,不是什麽大事。”
小宦從看不出什麽表情,很是機靈地依言捧着那盤枇杷退了出去。
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忽然讓我覺得心情大好。
按照我對嬴政的了解,他聽完小宦從的回報後,定會皺眉嘗一嘗。他嘗完一個說是“個小味澀”實則“汁水甜蜜”的枇杷後,也定然會忍不住取笑我。
就像之前每一次,我不敢吃那些綠酒腌漬的食物一樣,每每他嘗完,總會給我一個好笑但安心的表情。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像找到了一個借口,你和一個幾千年前的人,忽然有了一個微妙共通的聯系。
我哼着歌,唱着小戲曲兒,腦海裏過了一遍他先皺眉,再嘗試,再驚訝,繼而眼裏好笑的神情。
我的老祖宗啊,笑起來可真讓人着迷。可惜呀可惜,可惜老祖宗現在被兩個母老虎摧殘,難不成這就是孟子說的“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