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給祖宗講秦朝版的美人魚
給祖宗講秦朝版的美人魚
也不知道老祖宗抽了什麽風,這連續大半月晚上都宿在了含章宮。
惹得之前本來已經放棄了我的華陽老太後也派人頻頻來探我(雖然大部分時候都被我以“不要過了病氣給祖母”給擋了回去),後宮裏的莺莺燕燕們更是三天兩頭在宮外說要拜見我。
這天我去泡澡的時候實在忍不住了,路過霸占了我書案、正聚精會神批奏折的祖宗抗議道:“嬴政,不是說來王後宮裏,是初一和十五麽?”
“哦?誰和你說的?”他放下手中的簡牍,饒有興趣地擡頭望向我。
我也總不能和他說宮鬥劇都是這麽演的。
于是想了想,決定換了個角度沉着應對:“如今大王還沒有子嗣,聖人有雲,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日日宿在我這裏,我們又不幹嘛,為着子嗣考慮,大王得去後宮雨露均沾啊。”
說得頗為誠懇又苦口婆心。嗯,這後宮之主做到我這個份上的,着實不容易。
嬴政聽見這話卻笑了,似覺得頗有新奇有趣,嘴角不自覺噙起一抹笑意,挑眉道:“瑤瑤,我想‘幹嘛’可你不許呀。”
他那個‘幹嘛’咬得格外清晰,配合着別有深意的眼神,氣得我直接将手中的浴帕扔了過去。
“嬴政,批你的奏折去!聖人還說了,‘暖飽不能思□□’!”
我那話的重點根本不是“幹嘛”“不幹嘛”,重點是讓你愛呆哪兒就呆哪兒去,這老祖宗的語文理解能力莫非為零?
斜昵了一眼他,我覺得自己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他生不生孩子和我有什麽關系。反正秦二世而亡,非常短命。
而現在,我獨自坐在浴桶內,聽着時不時“噼啪”的燈火聲,由衷地覺得我剛才那席話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趕老祖宗沒趕成功便罷了,還智商堪憂,生氣時竟然把浴巾丢了出去,還忘了帶衣衫過來。
來着大半年,我保持着現代生活中日日沐浴的習慣。每日睡前泡個澡,已經成為我雷打不動的鐵律。
泡澡時自然也不喜歡被人伺候着,是以睡覺前阿南和其他侍女們都被我趕了出去。
裸着出去or喊嬴政進來給我送帕子,我左右掂量着都不是什麽好choice。
“水都冷了,還不出來?”正當我心理鬥争之際,門口傳來嬴政低低的聲音。
一句“我還泡會”的硬氣回答沒出口,嬴政直接就推門而進。
他似乎也已經洗好了澡,頭發散着還有些濕意。此刻正抱手看着我,一雙劍眉挑得老高,揶揄道:“瑤瑤,是要孤抱你出來?”
抱你個錘子!這祖宗,就是故意的!
我臉此時已經燒得通紅,将自己慌忙藏在浴桶邊緣,只露出腦袋,咬牙切齒道:“你幫我去叫阿南拿我的帕子和衣衫來。”
“這個點,你不是不喜歡侍女們伺候麽?”他一邊說着一邊解了衣衫向我走來。
啊,老祖宗在我面前脫衣?
啊,老祖宗是要和我洗鴛鴦浴?
不過我這句“你你你無恥”還沒說出,忽然見他脫下自己的衣衫一把罩在我的身上,別過臉,聲音是難得的柔和:“快出來吧,別着涼了。”
說完,老祖宗轉身大步離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常年的習武讓他身姿挺拔、精瘦有力,寬肩窄腰的男性荷爾蒙氣息拉滿,啊,也TM太有張力了吧。
一直到爬榻睡覺,我腦海裏都是老祖宗打着赤膊的身影。
“在想什麽?”他像往常一樣摟住我,将下巴抵在我的頭頂。
這時我才發現,好像臨睡前,老祖宗的聲音都格外好聽,低低的,沉沉的,帶點鼻音,聽着覺得心口就像爬了一只小螞蟻。
“沒什麽。剛才謝謝你。”我按下心間的異樣,卻不像往常一樣往他懷裏靠,不動聲色地朝邊上挪了挪。
猶記得始皇帝第一次和我睡覺時,我萬分抗議讓他另睡一榻,卻聽他壓着火沉聲道:“瑤瑤,你是孤的妻子,我們不睡一起睡哪裏。”
芈瑤是我又不是,我翻了個白眼,準備讓他愛睡哪兒睡哪兒去,卻又聽他森然道:“瑤瑤,莫不是你真的不是瑤瑤,是妖孽?”
這“妖孽”兩個字讓我徒然一緊,艾瑪,要是華陽老太後她們知道我不是真的“芈瑤”,把我燒死,我這小命就不保了。
于是咬着牙,讓他如願和我睡一起。
第二天,這祖宗又來了。這次不單單是睡覺,還将我攬在他懷裏,氣得我當即将他的手打下去,咬牙切齒道:“嬴政,別得寸進尺。”卻聽得他無辜的聲音響起:“瑤瑤,你是孤的王後,孤抱你理所應當的。瑤瑤,你莫不是瑤瑤,是妖孽?”
這“妖孽”兩個字讓我又一緊,想着芈瑤和嬴政是正兒八經夫妻,抱着睡确實也合乎常理。
于是又咬着牙,讓他如願将我抱在懷裏。
第三天,這厮還來了。不僅抱了抱,手上竟然也不老實,氣得我當場在他胳膊上一擰,“嬴政,你是在挑戰我耐心?”這厮依舊無辜道:“瑤瑤,你是孤的王後,孤和你耳鬓厮磨不是應該的麽?瑤瑤,你莫不是···”
“是是是,我不是真的瑤瑤,是妖孽行了吧?”我氣得甩開他的手,威脅誰呢,川渝妹子寧死不屈。
“淘氣。”出乎意料,老祖宗竟然在我邊上低低笑起來,還将我抱在懷裏緊了緊,“不捉弄你了,睡吧,瑤瑤。”
如此,我倆在睡覺一事上就達成了微妙的和諧。
加之從入秋開始,我就開始手腳冰涼,每日抱着這麽一個自動暖熱機睡,當真好不惬意。
可今日嘛···男女都不清心寡欲加之又貼身相近的,我這不擔心擦槍走火嘛。
“瑤瑤,你別動。”感受到我挪了挪身子,頭上那嚣張的聲音的又響起。似乎是為了懲罰我剛才遠離了他那麽一點點,他竟然将我抱得越發的緊了。
而我在貼近他的一剎那,感受到了他高高的揚起。
“咳咳,那個,嬴政,心靜,心靜啊。”我吓得不敢動彈,任由他将我抱着,因緊張聲音也不禁有些結巴了:“深呼吸,深呼吸,心靜自然涼。”
惹得他忽然一陣低笑。
“別怕,乖,過一會就好了。”似感受到我的不安,他忽然吻了吻我的眼角,感受到我欲一腳踢開他,他伸腿将我牢牢箍住。
這麽一大開大合,我明顯感覺到,那裏揚得更高了。
“別鬧,瑤瑤。”黑暗裏,他聲音越發低啞。
啊。咱也不是什麽不懂事的小姑娘,聽這聲音吓得我教育他的心思都沒了,趕緊做木頭狀,一邊還不忘告誡道:“那個,那個你要忍住啊。”
惹得他又是一陣低笑。
過了好一會,才接着道:“瑤瑤,昨晚那個美人鲛和王子的故事你還沒結局呢。”
啊。
昨晚老祖宗睡不着,非要我哄他入睡。我一個小姑娘哪會哄人啊,但始皇帝不依不饒,無奈之下我只得睡意朦胧破罐子破摔地将他當做小孩子,給他講了一個秦朝版本的“美人魚”故事當做睡前催眠曲,果然,講着講着老祖宗和我都睡着了。
誰知今日看來,昨晚是我自己将自己哄睡着了,老祖宗倒還是清醒的。
我心裏無奈嘆了一口氣,既然老祖宗要聽,那咱就講吧,于是問到:“昨晚講到哪裏來了?”
“講到美人鲛用天籁之音的嗓子換了一瓶喝了魚尾可化作雙腿的藥水,上岸去尋找王子了。”耳邊傳來嬴政溫熱的聲音。
“哦,這裏啊。”我清了清嗓子嗓子,接着道,“話說那美人鲛失去了嗓子,擁有了雙腿,即使上岸走的每一步都疼在心尖上,但她還是走了一國又一國,只為尋找王子蹤影。”
“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三年後,在韓國的某座宮殿內,美人鲛找了她心心念念的王子。可此時王子已經不認識她了,他以為當初救他的那人就是他睜眼看見第一眼的公主,現在王子和公主正在成親。”
“美人鲛傷心極了,她想,王子不認識她可能是因為沒細細看她,她需要讓王子的注意到她。可席間觥籌交錯,她小小女子如何能吸引王子的目光。于是不得已之下,她跳起了舞來。”
“曼妙的舞姿很快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連王子和公主也被吸引了過來。美人鲛每跳一下都相當于淩遲一片,但她還是不顧心間的疼痛,跳到王子跟前,她用一雙眼睛無聲乞求,王子,是我呀,之前你落海,是我救的你呀。可王子看向美人鲛眼神和看向所有人的眼神一樣,溫和、疏離,王子一邊看着她,還一邊不時和公主低聲交談着什麽,公主發出低低的輕笑聲。”
“美人鲛心都快碎了,如果黎明前得不到王子的愛意,她只能魂飛魄散。于是她看了看眼前那一對相談甚歡的新人,心裏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什麽決定?”聽得始皇帝呼吸一滞。
“善良的美人鲛決定将祭司給她殺死王子的匕首扔了,既然王子不記得她了,王子已經愛上了另外一個人,那麽她就成全他們,她舍不得王子受一點傷害,她由衷地希望王子幸福、快樂。于是彌留之際,她忍着每踏出一步都是錐心的痛楚,給王子和公主送上了一支絕妙無雙的舞蹈作為賀禮,祝福這對新人長長久久、白頭偕老。”
“最後,當黎明到來,晨光綻放的一剎那,美人鲛在淩晨第一縷日光中,微笑着,魂飛、魄散。”
故事講完了,改得七零八碎,毫無章法。安徒生大大原諒我,畢竟我已經不看《安徒生童話》好多年了,而今只能想起小時候讀的大致框架。
“美人鲛這樣做,實在愚蠢。”耳邊老祖宗忽然冷笑嗤道,“至始至終,王子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她所謂的不要自己性命而去保全王子、祝新人,看似偉大,實則只是感動了自己而已。”
和現代幾乎完全一致的見解倒讓我有些側目。小時候看安徒生童話,誰沒有在小美人魚化成泡沫的那一刻,情不可控淚眼朦胧,為小美人魚的善良偉大而落淚。長大後卻是碰也不會碰它,只覺得這樣單方面的相思付出實在愚不可及。
所謂有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這些都是建立在雙向奔赴的基礎上。
追尋沒有回應的愛,如水中月,鏡中花,都是“執”罷了。
何必。
人生短短三萬天,有酒有肉是神仙。
何苦來哉。東邊不亮西邊亮,總有一個人,會将你捧在手心裏,輕輕呵,細細疼。
“嗯,我同意。”我輕輕一笑,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睡了去。
許久,又聽老祖宗輕聲道:“瑤瑤,如果是你,是不是會殺了王子換回自己的生命,然後忘記這一身紅塵,入海繼續當個優哉游哉的美人鲛?”
如果愛一個人到可以不惜一切時,真下得去手麽?
我閉上眼,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
愛情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可在不好的愛情裏,女性大多處于被傷害的一方,譬如“杜十娘怒沉百寶箱”,譬如“王寶钏寒窯苦挨十八載”。
和一個男子談情比金堅,談山無陵天地合,大多時候換來的不過是“只見新人笑,哪聽舊人哭”的可笑而已。
不過世上也自有真情,譬如“梁祝化蝶”,譬如“牛郎織女”。
這佛家都參不透的“如夢如電亦如幻”,我這樣的小女子怎敢大放厥詞?
“瑤瑤?”見我不搭話,他又試探地喊了一聲。
“睡覺啦,嬴政。”我見他還想有下一步動作,趕緊伸手捂住他的嘴,“聖人還說了一句話,叫做食不言寝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