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祖宗,幽禁我行不行
祖宗,幽禁我行不行
始皇帝連續在我這宿了一個多月,後宮的華陽老太後和趙太後都坐不住了,今日某個罪魁禍首回來時一臉歡欣地和我說:“瑤瑤,祖母和母後都派人傳話來了,說明日一早我們去和祖母請安,明日午時我們和母後一起用飯。”
“明日一整天我們都在一起,是不是很開心?”
我謝謝您勒,老祖宗,敢情陪您去看兩只老虎我還要感恩戴德?
我苦着一張臉,手裏的大梨頓時不香了。望着他,幽怨道:“兩只老虎我害怕,我可不可以不去,你就說我在養病行不行?”
他拿過我吃不下的梨子,啃了一口,清甜的汁水似乎也讓他很滿意,一雙鳳眼微微挑着,好笑道:“總不能一直說‘王後有疾’,躲着不出去吧?”
“你是秦國的王,你可以。”我朝他堅定地點點頭,目光鼓勵。
他一怔,眼裏流光一閃即逝,背過身,過了好一會才道:“但是現在還不可以。”
平日裏聽慣了他嚣張淩厲的語氣,如此小聲又局促的音調,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不由得怔了怔。
我知老祖宗前半段的大半難題已經解決,可現在終究還不是千古一帝,朝堂後宮裏依舊還有諸多掣肘。
想來是我的話觸動了他難堪的一面,不由得聲音放軟,溫聲開口:“沒關系,現在不可以,以後就可以了。”
為了安慰他的心,又再接再厲道:“夫君神勇蓋世,英武非凡,明日能和夫君一整天都在一起,瑤瑤別提多開心!”
此話果然引得他眼神破冰,唇角微微抿起一個弧度道:“瑤瑤,都說了不要阿谀奉承···”
“非阿谀非奉承,我家大王本來就是蓋世大英雄也!”我朝他豎起大拇指,以示獎勵。
老天爺,來着大半年,我這溜須拍馬的功力簡直實現了質一般的飛躍。
不過,起床這事還是一如既往的困難。第二天,我幾乎是被始皇帝從床上拖着起來的。
然後,半眯着眼梳妝打扮,半眯着眼被他塞進了軟辇。
老祖宗頗為無奈,看着我睡意朦胧的眼只好将軟辇的簾子放了下來,小聲道:“睡吧,一會到祖母那裏可要打起精神了。”
我已經困得上眼皮貼下眼皮了,此時聽見這般善解人意的話,自認為自己實在也不能辜負老祖宗的一番信任。于是便努力擠出一絲清醒,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證:“祖宗放心,瑤瑤定不負使命。”
說完意識再也撐不住,放任自己去會周公去。
迷迷糊糊中總覺得有人在盯着我,半夢半醒睜開眼睛,正對上一雙黝黑清亮的眸子。
艾瑪,吓我一跳,不是我老祖宗又是誰?
我驚魂未定,他倒好,還沒等我開口便搶先笑起來,朝我伸出手:“陽泉宮到了,走吧,瑤瑤。”
這麽一吓,神思清醒了大半。我凝凝神,由他将我扶了下來。
華陽老太後喜靜,一路上,侍從宮女皆屏氣凝神,見着我們遠遠便跪在路邊行禮。
“瑤瑤,今日拜見祖母,要是不記得規矩了你就跟在我後面就好了。”他拉着我的手,只用我們兩個能聽見的聲音再次叮囑。
因着我失憶,昨晚老祖宗緊急給我補課了拜見老太後和太後的規矩。那又是拜又是趨又是踞,還混合着各種手勢禮節的,折騰了大半個時辰,我實在搞不定。
最終祖龍皇帝想出了一個法子,說要是真記不住了(怕我把姿勢、禮節做錯了惹得兩宮太後懷疑),就跟着他後面,看他怎麽做就行。
我學着他的習慣,反手在他手心內輕輕按了兩下:“放心。”
一進入正殿,就見華陽老太後含笑朝我看來。身邊還有一個緋紅色的宮裝美人,朝我和嬴政行禮問安。
我認出這美人是上次拜見我是容美人口中的瑩妹妹,不禁有些疑惑,這個點她怎麽在陽泉宮了。
倒是嬴政瞧見那個“又是跳舞又是撫琴”的芈良人時,眼底的戾色一閃而逝。
“都是自家人,阿政和瑤瑤不必多禮。”待跟着老祖宗亦步亦趨行完禮後,老太後抿嘴一笑,姿态優雅,擡眸看我看過來,道,“瑤瑤,今日怎麽坐得那麽遠。快來,到我跟前來。”
我本來低頭學着小媳婦狀,跽坐在老祖宗左手偏下、老太後右下的第二個位置,打的就是一個不惹人注目的低調主意。此時聽老太後如此說,坐在她跟前去免不了要閑談聊扯些,是以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麽拒絕。
倒是嬴政看出了我的窘迫,未等我開口,便朝上首的老太後告罪:“請祖母恕罪,瑤瑤這幾日都身子不虞,她擔心過了病氣給祖母,故而坐得遠了些。”
說完朝我瞥了一眼,眼神裏是裝出的一派溫柔關切。
講真,祖宗這收放自如、信口拈來的演技,拿個奧斯卡綽綽有餘。
“好孩子,難為你孝心又細致。”上首老太後眼中慈愛不減,但約莫今日老太後的主要謀算也不在我,是以關切了我幾句“好好注意身體”之類的話後,轉頭便同嬴政說起朝局時政來。
這倒讓我頗有些意外,但旋即又釋然一笑。
現在還是戰國時代,這個時代,“百家争鳴、百花齊放”,“三綱五常”的儒家思想還并未奉為官方主流思想,因而什麽“後宮不得幹政”都和這個時代占不了邊。
以秦朝為例,我們熟知的《芈月傳》中原型就是秦朝的宣太後。
這位在史書上和義渠王生了兩個崽的彪悍太後(太後一詞,始見于她),執掌大秦政權近四十一年(另說是三十六年)。在她執政期間,平內亂、滅義渠,解決了秦朝的西部大患,進一步拓展秦朝疆土,為日後秦的統一打下了堅實基礎。
想到宣太後,中午同趙太後吃飯時候我忽然就想起了宣太後同義渠君生的那兩個孩子。
史書并未記載這兩個孩子何去何從,但不難從當時的局勢裏面推斷,這兩個孩子,想來秦昭襄王不可能放過。
就比如始皇帝不可能放過趙姬的那兩個孩子一樣。
我悄悄瞥了一眼上首那位氣度高華的美婦人,老祖宗撲殺她兩子,她還能言語晏晏地同自己長子交談,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多母賢子孝其樂融融呢。
不過從現實的角度也能理解,她現在就始皇帝一個名正言順且獨攬大權的兒子,嫪毐事件後,她所有的榮華富貴皆系與他一身,她不依靠他,又去依靠誰呢?
由于早上早起,和兩宮太後吃飯又要收着,是以她們講了些什麽我腦子裏面一片漿糊。
待離開趙太後的甘泉宮時,我幾乎是拉着始皇帝疾步出宮的,我腦海裏只有一個訴求,那就是:回宮回宮回宮。
走出宮門後,我招呼着老祖宗速度上辇,阿南吩咐小廚房做的紅燒羊肉湯鍋還等着我呢。
果然,這金窩銀窩,不如自己家的狗窩。
老祖宗聽罷,眸子裏面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但很快就消失無蹤,拉着我走向他那頂更寬更大的軟辇,笑:“瑤瑤,到我這裏來,我這一路上你還可以睡會。”
啊。坐老祖宗的寶座?
我看了看自己那頂比他小一號的軟辇,再看了看他這頂鋪着上好狐貍毛的“寶馬”。嘿嘿嘿,這帝王的禦辇咱有生之年能坐一坐,可不就值得了麽。
“那個,我們共乘一辇不會有什麽不妥吧?”眼睛已經流口水的女人想起秦法嚴苛,用僅存的理智不放心問道。
“帝後共乘,有何不妥。”高大俊逸的帝王覺得這個問題着實好笑,挑挑眉,“再說了,我讓你坐便能坐,何人敢說不妥。”
啊。這該死的霸道。
“得令!那瑤瑤恭敬不如從命咯!”我不待他說完,忙不疊爬上他的軟榻。
啊啊啊。屁股下的狐貍毛芬芳柔軟,遮擋的帷幕上還繡着金線。
這這這,比我那頂高級多了,帝王果然是潑天的富貴啊。
“你睡會吧,到了···家我叫你。”我這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似乎取悅了他,他走上來,放下帷幕,指着指寬大的坐榻,溫聲道。
“好好好。”我忙不疊脫了鞋子爬上塌,看他高大的背影坐得筆直,想着咱也不能睡無功勞的瞌睡,于是雙手交叉在胸前,懶懶開口:“嬴政,我今天好累的。”
“嗯。”他低低哼了一聲。
“日後,我可以不見麽?”雖然知道不可以,但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不可以。”果然,在大事上,老祖宗從來不會因為誰撒嬌賣幾句乖就改變主意。
“噢。那你繼續幽禁我行不行?這樣我就可以不出來走動,每天在含章宮優哉游哉。”嬌豔如海棠女子繼續得寸進尺。
“不行。你是孤的王後,哪能一直幽禁的。”這句話似乎讓他動了氣,他拉過我的手,在我手心使氣一捏。
不疼,有些癢癢。
“那我每次随你來拜見,這睡不好吃不好的,你拿什麽補償我?”
“先說好,唔,回家坐你的軟榻只是一部分。”嘿嘿嘿,禮多人不怪。
“那你想要什麽?”老祖宗眼裏有了笑意。
額,這倒問到了我。自來了秦朝,我這有吃有喝有人伺候的,還不用擔心銀子,想來真不缺什麽。
“額,你這麽問我,我也不知道。”我抽出他拉着我的手,打了個哈欠。
瞌睡來了,翻了個身,嘟囔道,“說起來還應該感謝老祖宗,給了我這每日度假一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