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此後的日子裏,除了過年,李玉再也沒有回去過,放假的時候她就直接去找爺爺,那段時間,爺爺的那棟老房子是她唯一的避風港。

上大學前爺爺給了李玉一張卡,他說:“這是你媽媽留給你的,當年她找到我讓我幫忙保管,她這是信任我。”

“你也別恨你爸爸,很多事情說不清,我也管不着,以後你把你自己的生活過好就行。”

李玉接過那張卡沒有說話,離家之後,在舉目無親的城市,她真正的為自己而活。而□□也全情投入了自己的新家,慢慢的,他打電話來的次數越來越少。

今天晚上的電話再一次将李玉拉入了這樣的羁絆中,她坐在床邊,冷風像是穿過了時光的隧道,從過去吹到現在,再一次吹在了她身上。

這個夜晚,李玉睡得很不好,一整晚都被夢魇纏繞着,迷迷糊糊地睡着後又會迷迷糊糊地哭醒,一直到天明才沉沉地睡去,這一覺睡到下午的六點。

李玉是被餓醒的,餓得直冒冷汗,她渾身軟得沒有一絲力氣,強撐着爬起來環顧四周,屋子裏很黑,只模模糊糊看得見家具的輪廓。

她摸索着打開燈,又灌了一大杯水下去,捂着被子緩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去洗漱。

揚城的冬天總是霧蒙蒙的,一天到晚的陰沉,難免讓人覺得有一點壓抑,李玉一路走到小區門口,幾乎沒有看見什麽人,這樣的天氣誰還願意出來呢。

路燈昏黃,小道上只有李玉一個人,她清晰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呼出的氣像一團白霧模糊視線。

路過保安亭的時候,餘光中看見那個大叔在裏面佝着身子吸面條,在熱氣的蒸騰下,他的臉被熏的紅紅的,李玉咽了咽口水,覺得更餓了。

李玉心裏念着吃那碗馄饨,她打車來到那個小攤前,這段路程是她人生中最長的二十分鐘。

老板看見突然出現的她吓了一跳,笑嘻嘻地問道:“今天怎麽來這麽早?”

“餓了。”李玉瞪着眼睛看着推車上碼得整整齊齊的馄饨。

“還是馄饨和啤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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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要一點燒烤,您先煮馄饨吧。”

“好勒”

李玉挑了點肉串遞給老板,“不要太辣了。”說完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之前明明說不辣的。

老板往鍋裏下馄饨,還是那副笑臉,“行。”

她坐在老位置,這一次再沒有心思發呆,望眼欲穿地看着鍋裏的馄饨什麽時候撈上來。果然,人在真正的饑餓面前哪還有心思想其他的。

“老板,來一碗馄饨。”

“好勒。”

又是那雙熟悉的鞋,熟悉的聲音,聲線很好聽,清朗中帶着點磁性。

李玉眼巴巴地看着老板将馄饨端了過來,腦子那點莫名旖旎的心思早就不見了,她低頭只管吃。

直到那一大碗馄饨盡數下肚才舒服地長籲出一口氣,胃暖了身子也變得暖和起來,李玉眯了眯眼,像一只餍足的貓咪,就差将肚皮露出來等着讓人摸。

老板将肉串端過來,李玉說:“還要一瓶啤酒。”

“好勒。”

噗呲一聲,瓶蓋又在地上翻滾着跳躍,落到了斜前方的桌角處,桌角處還是那雙鞋,簡潔幹淨。

李玉收回視線,自顧地撸串喝酒,心裏想着怪不得有些人愛喝酒,醉的時候什麽糟心事都想不起來,只管開心。

“老板,還要一瓶啤酒。”

老板遲疑了一下,還是将酒提了過來,他看了李玉一眼,見她除了身上酒氣重一點,面上并沒有什麽變化,臉不紅,眼睛也清明,便把酒放在桌子上,轉身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兩眼。

李玉垂着眼,兩只手插在衣兜裏,呆呆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麽,坐了好一會兒才擡手拿起酒往杯子裏倒。

“咦~怎麽倒歪了。”李玉小聲地嘀咕。

再次嘗試,她睜大眼睛,眼睜睜地看着酒水從桌子上流了下來,在即将要灑到褲子上的一瞬間,她急忙将腿分開。李玉低頭看着地上的酒,又擡頭看了一眼杯子,一臉的疑惑。

這杯子漏了吧,她在心裏這樣想。

李玉仰起頭,抱着瓶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小半瓶,突然就想站起來,她的确也就這麽做了,起身的一瞬間,風一吹,差點将她掀倒。

她穩住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走到那雙簡潔幹淨的鞋旁邊。

李玉将酒瓶放在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她慢慢地彎腰坐在那個男人對面,再次拿起酒喝了一口,緊接着又發出沉悶的聲響。

“你看我幹嘛?”李玉緩緩擡起頭看那個男人,那是她第一次看清他的長相,很帥氣,特別是他的眼睛,很黑很亮,但又帶着一點生人勿近的凜冽。

見他不說話,李玉自顧地笑了一下,“我漂亮嗎?”她問的很随意。

男人愣了一下才說:“漂亮。”

“所以你是不是在看我?”李玉挑了一下眉,又仰頭喝了一口,“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從第一天來的時候就在看我。”

“那又怎樣?”男人語氣淡淡的。

李玉看着他碗裏沒吃的馄饨,火一下就上來了,她緊緊攥着酒瓶說:“你憑什麽光明正大的看我?你經過我同意了嗎?”

她瞪着眼前的男人,等着他回答,但他只是沉默着,然後用那雙眼睛回視她,眼神裏除了坦蕩還有一絲情緒是李玉看不懂的。

今年的冬天真的很冷,李玉最怕冷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在這個冬天執着的要來這個街邊小攤吃一碗馄饨。酒吧門口停的車越來越多了,門口的保镖還是西裝革履,一臉嚴肅。

李玉再次拿起酒瓶的時候被一雙有力的手攥住了。

她緩緩地擡眼看他,“放開!”

男人不說話。

“你喜歡我。”李玉陳述地說,沒有詢問的意思,然後輕輕勾了一下嘴角,帶着一點自信。

男人還是沒有說話,他緊抿着唇,眉頭皺了起來。

李玉再次嘗試将酒瓶往自己這邊拉,還是紋絲不動,她垂眼看着放在桌上的酒瓶,一大一小的兩只手拉扯着它,霓虹映照在上面虛晃着,看不太真切。

“你喜歡我嗎?”李玉擡起頭來看着他,眼尾紅了一片。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嘴裏嗫嚅着:“帶我走。”

這句話說的艱難,李玉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口,她克制地輕輕喘息。

“嗯?”街上人流不息,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掩蓋了她的聲音,男人并沒有聽清。

李玉深吸一口氣,眼尾變的更紅了,周圍的一切好像都變得虛幻起來,只有眼前這個陌生男人和自己對坐在這四方的小桌子前。

在冬夜裏,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我說……帶我去酒店。”李玉帶着哭腔說。

李玉不知道是怎麽開始的,只記得自己被一只溫暖又幹燥的大手拉着往前走,後來可能是嫌她走得太慢了,就被抱了起來,她勾着男人的脖子,靠在他的胸膛,任由他将自己放在車上。

一路上,李玉都迷迷糊糊地閉着眼睛,不知道是因為醉了還是因為不敢睜開眼。

她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又停下,她再次被抱了起來,然後是開門聲,緊接着她觸到了柔軟的床。

那天晚上只留了一盞壁燈,昏暗的房間裏,李玉緊緊摟着這個陌生男人的脖子,像是抓住一塊浮萍,她哽咽到:“求你~求你~。”

男人将她抱得很緊,她聽到他說:“你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緊接着就是疼痛,在起起伏伏的疼痛中李玉覺得自己還活着。

李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人,浴室裏亮着燈傳來水聲,她忍着身體的不适穿好衣服,不敢多作停留,慌忙地逃跑了。

昨晚的事情她大部分都記得,但不願再去回想,她想就當是酒後亂性放縱了一回,之後的生活該是怎樣還是怎樣。

李玉低着頭急匆匆走出酒店,莫名的覺得羞恥又心虛,好像周圍的人都在打量她,她擡頭一看,來來往往的人都在各自忙碌。

在她的人生中,這樣出格又荒唐的事情是第一次。

李玉回到家裏才覺得安全了一點,她來到廚房燒水,等待的間隙裏突然想到了什麽,随即而來的是心慌和後怕,她拔了電源連忙拿着手機出門,走了好遠才找到一家藥店。

店員很熱情,問她買什麽,是不是感冒了?又說天氣冷了,最近感冒的人确實很多,她跟在李玉的身後,問她有什麽症狀?

李玉在四周看了看,然後說:“要一盒避孕藥。”

“事前還是事後”店員問得很自然。

“事後。”

裝袋子的時候店員拿了一個黑色的袋子,李玉說:“不用了,直接給我就行。”她将盒子揣進包裏捏着。

回到家,李玉将那顆藥吃了之後才放下心來,她躺在床上,覺得很不舒服,有一種火辣辣的疼痛,昨天晚上幾乎沒怎麽睡,今天又走了很多路,此刻真是疲憊到了極致,迷迷糊糊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

醒來時,天空還有一點光亮,将黑未黑的樣子,她裹着厚厚的外套稍微撐起一點身子靠在床頭,等着天完全黑了才側身開了燈,又将桌子上的書拿了過來看。

李玉窩在床上背了一會兒題,才起身燒水想泡個面吃,剛進廚房就有人敲門,她沒多想,走過去順手就開了。

剛打開一個縫隙李玉就看清了門外的人,她慌忙躲在門後,死死地抵着門想要關上。

門外的男人顯然不給她這個機會,骨節分明的一只手伸進來扶住門框,李玉驚恐地看着那只手,躲在門後故作鎮定地問:“你找誰?”

“找你。”說得很堅定。

“我不認識你,你找錯人了。”

男人好像也不急,還是那副淡然的語氣調子,“昨天晚上我們……”

“別說了!”李玉提高音量打斷他,“你……你走吧,昨天只是一個意外。”

“你別躲着,出來我們聊聊。”

“沒什麽好聊的。”樓道裏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李玉心跳如雷,她稍稍露出一只眼睛往外看,剛好跟上樓的鄰居對視,她錯開視線後穩住聲音說:“你先回去吧,改天再說。”

男人也看見了正在上樓的一對夫妻,她們放慢了腳步正奇怪地打量着當下像是有什麽沖突的場面。

看着屋裏的人露出一點腦袋後又慌忙縮回去,男人眼裏染上一點笑意,他坦坦蕩蕩地回視那對夫妻的目光,然後懶懶開口說:“你的肋骨上有……”話還未說完就被裏面的人一把扯了進去。

他低頭看了眼胸前的衣服被扯地皺起,又将目光放在眼前的人身上。

李玉狠狠地瞪着他,“你說什麽?”

“我說你肋骨上有一顆痣。”男人像是回想了一下又說:“左腿的小腿上也有一個。”

他神色坦蕩,還補充到,“就是在腳踝上面一點。”

李玉防備地看着他,身體止不住地微微發抖,她慢慢往後退,退到桌子邊,雙手撐在身後摸索,摸到一只筆後緊緊地握着。

“你到底要幹嘛?”李玉聲線發抖。

男人将手裏的餐盒放在茶幾上,然後在那只矮小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你不用緊張,我沒有惡意,只是想來看看你,早上我洗完澡出來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所以我就來找你了。”

他想了想又說:“我不會傷害你的,不然在你開門的一瞬間,在你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我早就破門而入了,以你的力量是攔不住我的。”

沉默了一會兒,李玉不解地問,“所以你來的目的是什麽?”

男人并沒有立刻回答,他一副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樣子,李玉打量他,看他穿了一件灰色衛衣,外面套了一件羽絨服,然後是運動褲球鞋,很是青春陽光的打扮,李玉心想他年紀應該挺小的,可能二十出頭?

他長得高大,曲着腿坐在沙發上,很是委屈的樣子,實際上,從他進門的那一刻起,這個房間就變得擁擠又狹窄,這李玉感到一種深深的壓迫感。

“所以~你是來要錢的嗎?”李玉帶着點遲疑問他,雖然看他的穿着打扮不像是那種人,但萬一他是呢。

這樣一想,她又忍不住好好打量他一番,然後得出一個結論:現在這個行業這麽難做嗎?這種品相的居然都出來找客人。

男人明顯愣住了,他眼裏有點生氣的意味,“當然不是!”說完可能又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兇,于是放緩了聲音說:“我不是那種人,你想多了。”

“那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李玉更加疑惑了。

“我想……我應該要對你負責。”他說這話的時候很認真地看着李玉。

李玉明顯被他說的話驚到了,握筆的手松了一下又再次握緊,她側過頭沒有看他,“不需要,是我……我求你的。”

“原來你都記得。”

李玉垂下眼,“你就當是一次意外,不需要負責,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男人輕笑了一下,李玉轉過頭忿忿地瞪着他說:“你笑什麽?既然不是要錢,你來找我做什麽?難不成要我對你負責?”

“不可以嗎?”

這下輪到李玉傻眼了,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問:“你說什麽?”

“你得對我負責。”男人回答的很堅定,語氣卻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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