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怎麽來了
你怎麽來了
第二天醒來時，電話依舊是中斷的，有兩條新的消息，是辛朔發來的，他說他這幾天會有點忙，沒時間打電話，等空了再聯系。
李玉沒有回複，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躺着躺着就又短暫的睡着了，還做了一個夢，她夢見和張帥一起去撈魚，結果一頭栽進了河裏。
她吓得一下就睜開了眼，剛好聽到院子裏的敲門聲。李玉裹着厚厚的睡衣就下去了，早上濕氣重，溫度比中午低不少，李玉縮着脖子打開門，看見同樣縮着脖子站在門口的張帥。
他手裏端着一個盤子，裏面放着好幾塊米糕，正冒着熱氣，散發出清甜的香味，李玉眼睛一下就亮了。
“奶奶烙的？”
“不然呢？快端進去，馬上就涼了。”
李玉接過盤子問：“你吃了嗎？要不要一起吃？”
“我回去吃。”張帥轉身要走，想到什麽又說：“一會兒中午暖和了帶你去摘白菜。”
“好奧，那你一會兒來叫我。”
李玉坐在堂屋裏小口小口地吃着米糕，一只手還拿着手機在看之後一個星期的天氣預報，基本上都是陰天，後天顯示是小雨，她沒有在意，禹城冬天很少下雨的，根據她以往的經驗，基本沒可能。
她在期待今年冬天會不會下雪，南方的城市很少下雪，從她有記憶以來，下雪的次數屈指可數。
小時候有一年下了大雪，地上，房檐上都堆得厚厚的，她和張帥還一起打雪仗。
仔細想來，她已經好多年都沒有看到過雪了。
李玉生了碳火，坐在一旁看書，再偷懶下去，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費了，一開始有點看不進去，看進去後就好了，時間過得特別快。
張帥來的時候她都沒發現，等她聽到動靜擡起頭時，正好看見他從廚房裏走出來，手裏還拿着一把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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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廚房幹嘛？”李玉看了他一眼，又低着頭翻書。
“給你投喂一點肉，不然你快成骷髅了。”他放下鐮刀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烤火。
“誇張。”李玉餘光中看見他摸了一下嘴，又搓了搓手，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她覺得好笑，“想抽就抽吧。”
張帥嘿嘿笑了兩聲，把煙摸了出來，就着爐子裏的碳火點燃就吞雲吐霧了起來。
煙抽到一半，他歪着身子湊過去看李玉的書，問道：“你看書不困嗎？”
“不困呀，你困嗎？”
“我光是看你看書都困！”
李玉笑地前仰後合，“所以～所以你奶罵你上課是一條蟲，下課是一條龍哈哈哈。”她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眼看張帥那根煙快抽完了，李玉把書合上說：“我去換個衣服，你等我一下”
張帥點點頭沒說話，把煙頭扔進了爐子裏，煙頭很快就被點燃，竄起一小股火苗，兩秒鐘就沒了。
李玉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絨服，襯得她臉更白了，厚厚的羽絨服也掩蓋不住她的清瘦，她彎腰撿起地上的鐮刀示意張帥走吧。
她知道張帥家的地在哪兒，走得飛快，張帥在後面跟着，忍不住問她，“你是趕着去吃屎嗎？”
李玉轉過身舉起鐮刀在他面前比劃了兩下威脅到，“我警告你好好說話。”
張帥舉起雙手示意投降。
“你奶真會種菜，你看這大白菜長得真好！”李玉像是地裏的猹，來回扒着每一顆白菜看。
張帥要去奪她的鐮刀，她扭身躲開說：“我自己砍。”
“那你砍呀，你拿着那刀瞎晃悠，我看着瘆得慌。”
“我這不是在選嘛，我要選一個可愛的。”
張帥：“……”
他走到旁邊的田埂上蹲着，對李玉的行為很無語。
随着“咔”的清脆聲，一顆圓滾滾的白菜就砍了下來，李玉将外面老黃的葉片撕了下來，露出裏面嫩綠色的葉子，她抱着菜上了馬路，對張帥說：“走吧。”
“怎麽不砍大的？”張帥跳了上來。
“一頓又吃不完，大的砍回去放久了就不新鮮了，等吃完了我再來砍。”
張帥把鐮刀拿了過去，點點頭沒說話。
兩人在路上走着，李玉說：“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們倆去河裏抓魚，結果一頭栽河裏了。”
張帥放慢了腳步問：“你想去抓魚？”
“沒有，我是說做夢。”
“你想去的話跟我說呀，我帶你去。”
李玉搖搖頭說：“不行不行，這個夢不太吉利，最近一段時間都別去河邊。”她皺眉看着張帥，語重心長地說：“你聽話，真的不能去！”
張帥被她說得愣了一下，過了幾秒，他打量着李玉似笑非笑地說：“你怎麽跟我奶一樣！”
“哎，大孫子。”
……
李玉說完就跑，沒跑幾步就被張帥追上了，他扯着她的帽子把人帶回了家。
“正要去叫你們吃飯！”李奶奶從廚房走出來，讓他們去洗手。
李玉臉跑得紅紅的，看張帥的樣子估計是被氣得不輕，她把白菜放在桌上，走過去洗手時還挑釁的故意撞了他一下。
張帥被氣笑了，揪住她的帽子就把人往後拖，李奶奶出來剛好看見，她放下盤子就去打張帥，嘴裏還念叨着：“那是你姐姐，你怎麽能欺負她，你是個大小夥子了，她能打得過你嗎？”
張帥擡起胳膊躲避攻擊，反駁道：“她就比我大三個月，她算是哪門子的姐姐！”
“奶奶～奶奶我們是鬧着玩兒的，他沒有打我。”李玉在一旁拉架勸和，好不容易把人勸好，她推着奶奶往前走時，還不忘回頭對張帥得意地挑了挑眉。
張帥剛想上前揪她的臉，她就敏捷地閃到奶奶旁邊。
他只能在身後咬牙切齒地笑。
“你還好意思笑！”奶奶轉過頭來，怒目瞪着他。
“……”張帥斂了笑。
吃飯的時候，張帥的眼睛像小刀子似的時不時向李玉投來，李玉悶頭吃飯，不敢與他對視，她覺得他細碎頭發下的眼裏有寒光。
吃完飯，李玉執意要洗碗，李奶奶不讓，她說讓張帥洗，回頭一看，哪裏還有人影，她邁着慢吞吞的步子說要出去找這個兔崽子。
李玉站在廚房裏，真心的羨慕張帥，他還有奶奶，在短暫的生命裏，有那麽一個人陪着自己該是多麽大的福氣，這樣的時光值得好好珍惜。
李玉洗好出來後，發現張帥在堂屋裏玩兒手機，她問：“奶奶呢？”
“出去找我了。”
李玉：“……”
“這麽冷的天，你快去把她找回來呀！”
“五分鐘之內，她就回來了。”張帥頭也不擡地說。
李玉看他專心致志地抱着手機，也就不再打擾，她抱起桌上的白菜回了家。
下午，李玉煮了面，她對吃的要求不高，能填飽肚子就行，更何況還是一個人，怎麽方便怎麽來。
從廚房出來時，張帥剛好推門進來，嘎吱一聲，門上挂的鐵鎖撞擊門板發出悶悶的聲響，李玉擦着手問：“你吃飯了嗎？”
“我這不是來叫你吃飯嗎？”張帥走到爐子旁站定，伸出手烤火。
“我已經吃了，剛吃完。”
“你吃這麽早？”
“也不早了，你不是也要吃飯了嗎？”
“你快回去吃飯吧，別讓奶奶等太久了。”李玉坐下後擡頭看着眼前的人。
張帥也坐了下來，他轉着手心手背烤，說：“不着急。”
李玉也就沒再催他，她拿起手邊的書繼續看，氣氛很安靜，只有碳火的聲響，過了好一會兒張帥才說：“我明天要去拉貨了，去縣裏，你有什麽要買的嗎？我給你帶。”
李玉想了想說：“給我帶一套水乳吧，臉太幹了。”她之前在鎮上的超市裏沒看見平時用的那種。
“什麽牌子的？”
“我待會兒給你發圖片，就帶一瓶水，一瓶乳液，回來給你轉錢。”
“不用。”張帥又在爐子裏點煙，他捏着煙頭輕輕地旋轉一圈，很快就燃了。
“那不行。”李玉看了他一眼。
他吐出一個煙圈後說：“随你吧。”
“你明天一早就去嗎？”
“下午兩三點再去。”
“這麽晚？”李玉不太了解他的具體工作流程，但是也沒多問，只說，“這樣也好，不用早起，冬天早起挺難受的。”
煙霧把張帥的眉眼遮得更加看不清了，李玉忍不住開口說：“把頭發剪了吧，長了影響視線，開車不安全。”
張帥又說回之前的話題，“兩三點過去剛好把鎮上要寄出的快遞拉去縣裏，再把縣裏的快遞拉回來。”
“之後一段時間我會比較忙了，要過年了，每天快遞很多，你有什麽要帶的就跟我說。”
“好奧。”
他又說，“我不在的時候你就跟我奶一起吃飯吧，反正她是一個人，你也是一個人，你們倆正好作伴兒。”
李玉點了點頭說：“好”。
張帥抽完那根煙就回家吃飯了，李玉繼續看書，天色沒一會兒就暗了下來，火光閃得眼睛又幹又疼。
回到村裏後，李玉基本上睡得都很早，在農村，九點就已經是深夜了，哪像在城市，夜生活才剛開始，她躺在床上，有一種萬物都在安靜生長的感受。
快要睡着的時候，李玉突然想起辛朔今天一天都沒有給她發過消息，也沒有打過電話，跟之前那幾天完全不同，她想他确實挺忙的，又想到他是不是覺得沒意思不想再糾纏了。
在這樣混亂的思緒中，她進入了夢裏。
第二天，李玉起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自從回家後她睡眠好的不得了，睡得早，起的晚。
她在家裏磨蹭了好久，吃了點零食後就出門瞎晃悠。
村裏還是老樣子，變化其實不是很大，李玉沿着最寬的一條路散步，路上遇見一群戴着紅領巾的小學生聚在一起玩兒，他們齊刷刷的向李玉看來，李玉回望過去，一個也不認識，都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
她漫無目的地走了好久，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張帥家門口，正好撞見他低着頭要出門，手裏拿着車鑰匙，嘴裏含着一支煙，看見李玉站在門口，他明顯愣了一下。
“怎麽不進來？”他把煙拿了下來，以為李玉在這兒站了好久。
“我剛到，你要出門啦？”
張帥點了點頭，跨上了摩托車。
“你拉貨是用摩托車啊？”李玉用手指了指摩托。
張帥白了她一眼，“用點腦子，車在鎮上。”
“哦哦哦。”李玉低着頭用腳尖蹭地上的土。
“你今天會回來嗎？”
“得晚上了。”
“好奧，那你注意安全。”
“走了。”
摩托車嗚嗚地開走了，李玉站在原地看了會兒，直到他的背影越來越模糊，只剩下一個黑點才進了屋。
李奶奶正在晾衣服，李玉過去搭了把手。
基本都是張帥的衣服，奶奶說：“我讓他別買這個洗衣機，費電又費水，他不聽，非要買。”
“他這不是心疼您嗎，大冬天的洗衣服多難受，他這是孝順。”
李玉看見她臉上的笑容，又說：“張帥可依賴你了。”
“那當然了，他爸媽離婚離得早，誰都不管他，他從小就跟着我，當然跟我親近。”
李玉晾好最後一件衣服後又聽見她說：“跟你們一撥長大的那些孩子們，就你們倆從小要親近一些，都是苦命的孩子，你那個爸也不怎麽管你，讓你一個小姑娘住這兒，他也放心？”
她說完還搖了搖頭，把盆子立在牆角放好。
“沒事，反正都長大了，長大就好了。”李玉挽着李奶奶的手說：“我今天晚上要在這兒蹭飯了。”
“我巴不得。”
兩人挽着手說說笑笑的一起進了堂屋。
李玉一直待到九點才回到家，她本來想等張帥回來再走的，左等右等都沒聽見任何動靜，李奶奶也催她回去睡覺，她便起身走了。
剛洗完澡出來就聽見敲門聲，李玉睡衣外面套了一件羽絨服，頭發還用毛巾包着沒有吹。
她走到院子裏才發現飄着雨絲，細細密密的雨滴落在臉上，脖子裏，冷得讓人忍不住發抖。
這天氣預報居然還挺準，果真下雨了。
門開了～
李玉緊緊抓住冷冰冰的鐵鎖，寒意浸過手指傳到她的心裏，眼下的場景驚得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摩托車的車頭燈光明亮又刺目，白慘慘的一束，直直射向遠方，光束裏看得見透明的雨絲，它們從光裏快速地落下，落進黑暗裏消失不見。
“你……你怎麽來了？”李玉艱難地問出口，她手指用力扣在門上，卻感覺不到疼痛。
“我來看看你。”辛朔站在光裏，他長得高，光線不能将他照得完全，只模糊看得見清冽的輪廓和那雙令人難忘的眉眼。
他正沉沉地看着她。
李玉慌亂地看了一眼還跨坐在摩托車上的張帥，她腦子裏很混亂，搞不清目前的狀況。
氣氛尴尬又沉默，羽絨服的拉鏈沒有拉上，李玉一只手倔強的将它們聚攏捂在心口，白皙的手背看上去孱弱又固執。
李玉低下頭，此刻，她一點都不覺得冷，反而緊張的腳底心發熱，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該問什麽。
張帥将袋子遞了過來，“給，你的擦臉的。”
李玉慢吞吞地接了過來，聽見他說：“行了，我回家了。”
摩托車正要發動。
“等等，多少錢？”辛朔轉身問。
“不用。”張帥笑了。
辛朔從包裏摸出一沓現金遞了過去說：“要給的。”
李玉擡起頭來，緊張地看向兩人，她看着辛朔手裏的那一沓錢皺起了眉頭。
張帥卻還是笑，他沒有看辛朔而是對着李玉說：“730，不好找零，你微信轉給我吧。”
說完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