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保密
保密
摩托車走後，光亮也被帶走了，暗夜替李玉的慌亂打掩護。
“你怎麽來了？”她說完這句話才意識到剛才已經問過一遍了，又支支吾吾地說：“你……”
“想你了。”
辛朔打斷了她的思緒，他低頭看着眼前的女孩兒，想把她擁入懷裏，又怕吓到她，畢竟他自作主張的就來到了她面前。
“先進去好嗎？”
李玉僵硬着讓出一個道，辛朔擦着從她身邊經過，她又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清冽中帶着煙草的氣息，在這樣潮濕的冬日裏尤為明顯。
這味道纏上了她。
李玉吸了吸鼻子，跟在他身後機械地走着，看見他進了屋裏然後轉過身來看着她。
他穿着冬日氛圍濃郁的毛呢大衣，這樣的穿着看起來要成熟一些，暖黃的光打在身上，讓他的輪廓柔和了不少。
李玉上前摸了摸他衣服的袖子，潮濕的，穿在身上肯定不舒服，她轉身把堂屋的門關了，然後對他說：“把衣服脫了，過來烤火吧。”
說完也不看他的反應就上樓吹頭發去了。
辛朔是第一次來這樣的老房子，他環顧四周，又看了看李玉走上去的那個木梯，對任何東西都充滿了好奇。
他把外套脫了搭在椅背上，然後坐在爐子邊觀察爐火，碳火呲呲作響，解答了他的疑惑，原來有時手機裏傳來的聲音就是這個東西發出來的。
在電話裏他有很多的疑惑，但又不太好問，他怕李玉覺得煩，怕她覺得他什麽都不懂。
現在好了，終于來到了她身邊，他可以盡情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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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着，辛朔就忍不住将目光放在那通往二樓的木梯上，他盼着她趕緊下來。
李玉下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個衣架，她察覺到男人的目光一刻不停地追随着自己，被他這麽看着，怎麽可能淡定得下來。
她把辛朔的大衣支了起來，然後挂在簡易的衣架上，他衣服很長，差一點就要拖到地板上。
李玉心裏很亂，挂好衣服後遲遲不願回頭，放慢動作在衣服上輕撫，但衣服上哪有褶皺。
她知道回頭後要迎接男人的目光，但卻不知道說什麽，跟他在一起很多時候都是沉默或尴尬。
終于，她想好了措辭，轉過頭問：“你吃飯了嗎？”
男人搖搖頭。
早知道就不問了，李玉在心裏這樣想。
她出門往廚房走，辛朔跟在後面。
“你別跟來，外面冷，我很快就回來。”李玉制止了他，用眼神示意他坐回去，看着他乖乖坐好才松了眉頭。
不一會兒，一碗素面就放在了眼前，辛朔吃得很香，他低着頭，李玉可以盡情地觀察，視線停留在他短短的頭發上，之前好像觸到過一次，很.硬。
她無聊的在一旁用鉗子夾碳火。
等他吃完後才問：“你怎麽跟張帥一起來了？”
“車在縣裏壞了，剛好遇見他，一問才知道他也是要來清水鎮的。”
“然後一問，他剛好就知道我，是嗎？”
辛朔點了點頭。
李玉心想這就是命吧，迷茫圍繞着她，對于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實在是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态度來對他。
他說他要感情。
可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奢侈的東西。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自己而開始，她很後悔。
思緒飄遠，視線裏出現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李玉以為他要拿什麽東西，手卻朝她胸口伸了過來，她下意識的就要躲。
結果男人只是幫她整理睡衣的領子。
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又掉了下去，她僵硬着沒動。
李玉裝做若無其事地坐着，眼睛盯着爐子裏的火，她感覺到男人的手指觸碰到自己心口的皮膚，溫熱的指節若即若離，明明靠近火爐，但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辛朔指腹劃過她的心口說，“我才發現你這兒有一顆小痣。”
他像是單純的在說一顆痣的事情，不帶任何旖旎的心思，這反倒讓李玉不知該做何反應。
躲開吧，顯得大驚小怪，不躲吧，又有點尴尬。
她低頭看了一眼說：“一直都有。”
“我上次沒看見。”
“……比較淡。”
“嗯。”
李玉轉身拿桌子上的水杯，躲開了他的手。
“我今天晚上睡哪兒？”
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其實也不用思考，答案顯而易見，只是比較難以開口，這兒沒有多餘的房間也沒有多餘的被子，只能是一起睡。
“沒有多的房間被子，你和我一起睡。”李玉不帶任何情緒地說。
“好奧。”辛朔眉眼淡淡的，也看不出什麽情緒。
兩人一前一後地上樓，辛朔刻意放輕腳步，木梯還是咚咚作響，他也就放棄了，随意地踏上去。
李玉的房間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樣，他以為會有很多女孩兒的東西，比如粉色，比如玩偶，或者一些她小時候玩兒的亮晶晶的東西，在他的認知裏，女孩兒都會喜歡這些東西。
結果并沒有，房間很簡潔，只有窗簾是那種淡淡的粉色，其餘的都是深色系，黃褐色的衣櫃，黃褐色的書桌椅子，除此之外好像就沒什麽東西了。
他走到床邊坐下，問低着眉眼一臉緊張的女孩兒，“你睡外面還是裏面？”
“裏面……算了，還是外面吧。”
“到底裏面還是外面？”
“外面。”
李玉把燈關了，漆黑的房間裏只有窸窸窣窣的聲音，片刻後，兩人都躺下了。
李玉側着身子貼在床邊，她其實也沒多緊張，又不是沒有一起睡過，只是不太習慣。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時候，她察覺到一雙手貼在了腰腹上，滾燙的溫度一下就讓她清醒了，她問：“你什麽時候走？”
辛朔從後面抱了上來，把人圈進懷裏，他下巴貼着李玉的脖子，呼吸就在她耳邊，他說：“你別趕我走。”
黑暗中，他語氣很脆弱，李玉驀地想起他鞋子上沾了不少的泥土，他大老遠的來，沾了一身的泥濘潮濕，只是因為想念。
對她的想念。
李玉閉了眼，沒有再說話。
李玉是被熱醒的，辛朔把她箍在懷裏，像一個熱爐，背脊上沾了細細的薄汗。
她從被子裏伸出纖白的手去夠桌上的手機，已經八點了，外面的天光微微透過薄紗照進來。
房間裏霧蒙蒙的，有一種沙沙的畫質。扭頭看男人，他睡着的時候有一股稚氣，閉着眼，他的氣質變得柔和許多。
李玉最不敢直視他那又黑又亮的眼睛。
她小心翼翼地掰他的手，控制着呼吸，慢慢挪動身軀，一只腳觸到地面時，還謹慎地回頭看了一眼。
結果，呼吸一滞。
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眼裏還有一絲倦意，随着時間地推移慢慢變得晦暗不明。
“你再睡一會兒吧。”李玉作勢要起身，被子還沒掀開，就被男人狠狠地按了下去。
小小的驚呼一聲後，她垂下眼，用手肘推他。
“我難受～”男人剛睡醒，聲音啞啞的，聽得李玉心慌。
“你起來，太重了，我喘不上氣。”
她手上推拒動作不停，被男人抓住手腕桎梏在耳邊。
“別動了！”
李玉感覺到了，她臉很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讓我摸一下？”商量的語氣伴随着強勢的動作。
半個小時後，李玉眼裏的羞赧早就變成了迷茫，看得辛朔燥得不行，他撐着床板一下就翻身下了床，然後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穿褲子。
李玉看了一眼，又慌忙躲開，她看見男人只穿了一件毛衣就急匆匆走了出去。
嘎吱一聲，房門緊閉，房間裏又安靜了下來，所有紊亂的氣息都不複存在。
李玉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愣好久才坐起來，她低頭将扣子一顆一顆扣好，手指還在顫抖。
這一次要多久才會消散呢？可能得一個星期了。
下樓的時候，辛朔正站在門口吹風，早上溫度那麽低，他還是只穿了一件透風的毛衣。
李玉看了會兒他的背影，然後去生火，碳火生起來的時候男人剛好進來，她說：“正要去叫你，你烤會兒火吧。”
“你要去哪兒”身後是辛朔淡淡的聲音，李玉彎腰穿鞋，“出去一趟，等一下就回來。”
想到什麽她又說：“我回來再做早飯，你還不餓吧？”
“餓了。”
李玉：“……那你忍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她不顧男人沉沉的眼神，拿着手機出了門。
李玉到張帥家的時候，他還在睡覺，李奶奶在廚房說：“你自己上去叫他吧。”
村裏房子的格局其實都大差不差，李玉沿着木梯上了樓，她知道張帥的房間在哪兒，小時候兩人一起在他房間裏寫過作業，當然，張帥也去過她房間裏寫作業。
張帥寫着寫着就躺床上睡着了，醒了之後就會“借鑒”李玉的答案，他總說是借鑒，李玉搶也搶不過他，索性就不管了。
李玉敲了幾下門，沒人應，她又敲了幾下，還是沒人應，正要加大力度，就聽見裏面的人說：“我不吃！”聲音沙啞帶着煩躁。
“是我。”
李玉站在門口，房間裏先是安靜了幾秒然後是窸窣的穿衣聲，接着就是趿着鞋走近的聲音。
門開了，李玉還來不及看清張帥的臉，他就轉身撓着頭發說：“随便坐啊。”
李玉将椅子上的衣服拎起來扔在他床上，然後坐了下來，她看見張帥的頭發翹着，像個雞窩，很滑稽，但卻笑不出來。
“怎麽了？一大早就來找我。”張帥顯然還沒睡醒，臉上沒什麽表情，眼裏也沒光。
李玉身子湊近他一點說：“你能幫我保密嗎？”
張帥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調侃到，“怎麽着？地下戀啊？”
“不是。”李玉都快愁死了，“反正你誰都別說，奶奶，我爸，任何人都別說。”
“為什麽？”張帥摸來一支煙，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地找打火機，等着李玉的解釋。
“我跟他不是那種關系。”李玉低着頭扣手指，說得小聲。
“前男友？”
李玉搖頭。
“他在追你？”
“也不算。”
張帥終于在一條褲子的兜裏找到了打火機，歪頭點燃，煙霧眯了眼，他皺着眉頭想到什麽，突然提高音量說：“你不會給人做小三了吧？”
“但是那人看着挺年輕的呀，不像是結了婚的。”
李玉扶額嘆氣，“你在想什麽呢？反正你別說出去就行。”
張帥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說：“看心情咯～”
“那行。”李玉站了起來，往門口走，“我去跟奶奶說那天在超市的時候你跟一個女生在聊天，再添油加醋地說一點，相信我很快就會有侄子侄女了。”
“哎哎哎，過分了啊～”
李玉轉身指着他，眼裏有狡黠，“同不同意？”
“同意同意。”
李玉下樓時剛好遇見李奶奶從廚房出來，她問：“張帥起來沒有？”
“起來了。”
“那正好吃飯了。”
“奶奶我不吃了，我回去了。”
“就在這兒吃啊，你回去一個人做不麻煩嗎？”
“不麻煩。”
李玉都走到門口了，又聽見李奶奶說“那你帶點米糕回去吃”。
她腳步一頓，又厚着臉皮端了一盤子回去。
辛朔正在院子裏仰頭看那棵梨樹，就看見李玉火急火燎地端了一盤白白的東西進來，他想伸手去接，李玉卻避開了，嘴裏說着“燙”。
“這是什麽？”
“米糕。”
“你吃過嗎？”
“沒有。”辛朔坐在椅子上觀察這個三角形的東西，看着像蛋糕，他問：“是米做的嗎？”
“是，你洗手了嗎？”
“洗了。”
“那吃吧，這就是我們今天的早飯。”
兩人在爐邊安靜地吃早飯，辛朔第一次吃這種東西，李玉觀察着他的表情問：“好吃嗎？”
“好吃，很清甜。”
“你吃得慣就好，我怕你吃不慣，畢竟村裏不比城市，很多東西都沒有，也沒那麽講究。”
“我沒那麽矯情。”
李玉沒吭聲，她吃了一個後就看向院子，今天的天格外陰沉，看着像傍晚，辛朔随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他問：“那是棵什麽樹？”
“梨樹。”
“結得梨甜不甜？”
“很甜。”
“那以後我一定要嘗嘗。”
“辛朔。”李玉回頭看着他。
“嗯？”
“我們聊聊吧。”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