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苦日子
苦日子
辛朔把吃了一半的米糕放回盤子裏，挺直身體看向李玉，等待她的下文。
“不用這麽嚴肅吧。”李玉幹笑了兩聲。
她擡眼巡視了一圈這個房子說：“其實你剛開始找到我的時候，我想跑的，但我沒地方去，這裏也不算是我的家，這個房子是我爺爺留下的，我又是一個女兒，未來這個房子是任由它荒着還是賣掉都全憑我爸做主，我不知道還能在這兒住多久。”
李玉自嘲地笑了笑，“剛開始我既讨厭你又害怕你，讨厭你纏着我，害怕對你的一無所知，你們這類含着金湯匙出身的人我不想招惹，我也惹不起。你說讓我對你負責，對你的感情負責，我覺得很可笑，我寧願你是來要錢的而不是要這虛無缥缈的感情。”
“那你現在還讨厭我害怕我嗎？”
膝蓋上的手指蜷了蜷，李玉微微搖頭，“其實你沒做錯什麽，錯的是我，我犯了錯，而你只是要我為此負責，這是理所當然的。”
“我怕你對我有利可圖，也怕你什麽都不圖只圖我的感情，那我該如何回應你呢？我無法敞開心扉接納你，因為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也無法疾言厲色地推開你，因為我有所愧疚，畢竟我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李玉看着他認真地問：“你真的只要我的感情嗎？”
“是。”辛朔回答的很堅定。
“如果我一直都不會愛上你呢？”
男人笑了，他思考了幾秒說：“抱歉，我是一個自私的人，如果沒有感情，那我也一定要得到人。”
“時間呢？”
“一輩子。”
李玉眼睛一下就紅了，她帶着幽怨問：“你對自己那麽有信心嗎？你對我的興趣可能就只有幾個月或幾年呢？”
她有點着急，壓下哭腔說：“如果你只是短暫的激情，短暫的喜歡我，你……你不管不顧地闖入我的生活，然後當熱情消退後又離開，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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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辦？”
“你可以試試。”
李玉低頭不吭聲，內心像被爐火炙烤着，鮮血淋漓。
辛朔傾身拉住她的手，指腹劃過細膩又白皙的手背，他低頭很鄭重地吻她，又不知足地輕啄幾下。
他說：“如果我現在還沒有得到你的身體，你确實該防備着我，但我們的情況不一樣，你沒有防我的必要，因為我已經得到了。”
“李玉，你并不排斥和我有親密接觸，我能感覺到，可能你并不是很情願，但還是會妥協，不管是因為心理上的妥協還是生理上的，這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只看重結果。”
他嘆了一口氣，“你現在之所以這麽迷茫，是因為害怕了，你害怕我是一時興起，害怕自己會回應我的感情。”
眼淚突然掉落下來，李玉倔強的不去看眼前的男人，卻被他強勢地擡起下巴，她聽見他說“真是個膽小鬼”。
“是，我就是膽小鬼！”情緒失控，李玉哭着說：“你們這樣的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最喜歡玩弄別人的感情，我讨厭你們的狂妄……”
“唔……”
男人吻了上去，打斷她的喋喋不休。
她哭泣掙紮，像一只小獸撕咬那抹清冽的煙草味。
辛朔卻是笑了，指腹擦了擦唇角的血跡，他說：“我會逼着你做最勇敢的那個膽小鬼。”
李玉被他摟進懷裏抱着，她不知道自己無法自拔地哭了多久，總之，四肢沒有一絲力氣，只能軟軟地伏在男人的肩膀上。
她覺得特別丢臉，事實上更丢臉的還在後面，李玉不好意思讓辛朔看見她哭過之後的鬼樣子，也不好意思一直趴在他的肩頭。
繼續哭吧實在是哭不出來了，眼淚都流幹了，嗓子也疼，不哭吧一直抱着也很尴尬。
李玉想裝睡，但那是小朋友才會做的事情，她急得臉頰發燙發紅，眼睛骨碌轉個不停。
“你再抱下去，我就要尿褲子了。”
終于，李玉松了一口氣，她趁機自然地放開他的脖子說：“你去吧。”
“我不知道廁所在哪兒。”辛朔淡淡地說。
“你早上沒有上廁所嗎？”李玉站了起來，帶他去。
幾分鐘後。
她跟在他身後問：“農村的廁所就是這樣，你上得慣嗎？”
“嗯，我沒那麽矯情。”他停下腳步轉身問：“還抱嗎？”
李玉擰了他一眼進了屋子裏，辛朔緊随其後，坐在她旁邊。
村子裏的生活平淡無聊，沒有那麽多的娛樂活動，發着呆一上午就過去了，兩人都很安靜地看着火。
李玉覺得今天的談話是一場失敗的談話，她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但也不能說是毫無進展，至少他們雙方都對彼此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中午的時候李玉出去了，辛朔想要跟着她被她制止了，她坐車去鎮上的超市裏采購，買了一些男士用品，又買了肉和水果回去。
她自己一個人倒沒什麽關系，但現在多了一個人，而且是一個不太好伺候的人，不能随随便便地應付。
大大的塑料袋裝了好幾袋，她提得艱難，到家的時候出了一身汗。辛朔皺着眉頭接過來，拉起她的手檢查上面被勒出的紅印，他沉着臉不說話，用袖子給她擦額頭的汗。
“髒～”李玉仰頭躲開，她用自己的袖子擦了一下，然後把外套脫了。
“你把鞋換了吧。”李玉從袋子裏拿出一雙毛毛拖鞋遞給他。
又遞給他牙刷和一套換洗的保暖衣，幾雙男士襪子。
辛朔一一接過，他看着她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團，額前的發絲有幾縷垂下，顯得臉更小了，他臉色不太好，一把将她拉起來抱進懷裏。
李玉有點懵，不明白他是怎麽了，她聽見他悶悶地說：“下次帶上我，我來提東西。”
李玉平靜地說：“你別出門，好好待在家裏。”
“為什麽？”
“村裏人多眼雜，你一出去，明天我的名聲不知道會亂成什麽樣。”
辛朔将她放開，一本正經地說：“我這品相你帶出去應該很有面子的。”
他挑眉，勾起嘴角引誘到：“有沒有興趣試一下？”
“沒有。”
李玉回答的幹脆，她彎腰提着排骨進了廚房。
李玉在廚房整理買回來的食材，辛朔也在一旁幫忙，袋子裏的東西三兩下就規整好了。
“排骨你想怎麽吃？”
“糖醋的吧。”
李玉點點頭，在廚房找了一圈說：“沒有糖，吃蒜香的吧。”
“好，都可以，我不挑食的。”
“你挑食也沒辦法，我這兒就這個條件。”李玉把排骨扔進鍋裏焯水，又切了姜片放進去。
她看辛朔一副認真學習的樣子，覺得實在是沒必要，忍不住問：“你什麽時候走？”
“怎麽又趕我走？”
李玉放軟了語氣說：“沒有,我只是問一下你的安排，這樣我也好安排。”
“你跟我回揚城過年吧。”辛朔突然說。
李玉被驚到了，她搖完頭才說：“我今年在家過，你也回家過，過年總是要回家的，這是一家人團聚的日子。”
她話裏話外都在提醒男人要回家過年，李玉偷偷觀察他的表情，看不出個所以然，他總是将情緒隐藏的很好。
一個蒜香排骨，一個白菜豆腐湯就吃飯了，辛朔吃飯吃得很認真，速度不快不慢，不粗魯也不秀氣，安安靜靜的并不說話。
李玉看了他好一會兒忍不住開口問：“你覺得怎麽樣？符合你的口味嗎？”
“很好吃。”
“你們家吃飯一般是幾個菜啊？”
辛朔明顯愣了一下，他淡淡開口，“沒注意。”
“騙人。”李玉直直地看着他說：“跟我在一起是要過苦日子的！”
辛朔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說：“嗯，我就是喜歡過苦日子。”
飯桌上有一瞬的安靜，李玉歪頭問他，“所以～你真的覺得這是苦日子咯？”
原來有詐！
辛朔筷子頓了一下，他夾起一塊排骨放進李玉碗裏說：“沒有，我瞎說的。”
“你為什麽要瞎說？”李玉不依不饒。
“我是想附和你來着。”
“附和就是敷衍，你都不願意說實話。”李玉把筷子放下，“你說實話我不會生氣的。”
“真的嗎？”
“真的。”
辛朔也将筷子放下，他說：“那好吧，我說實話，我真的沒有覺得是苦日子。”
“騙人。”
辛朔：“……”
李玉瞪他，“你說呀，你怎麽不說了？”
男人悄悄吐出一口氣，“我……我錯了，對不起。”
幾秒後。
“吃飯吧。”李玉往他碗裏夾了一塊排骨。
這頓飯的後半截，辛朔吃得很小心，他不動聲色地觀察着眼前的女孩，看她小口小口地啃着排骨，嘴唇潋滟飽滿，他想起她剛才的表情神色，那麽生動，忍不住悄悄勾了嘴角。
他喜歡這樣的她，像一只小貓伸出利爪在他的心口撓了一下，癢癢的，更惹人疼愛。
吃完飯，辛朔主動要洗碗，李玉怕他不會，緊張的在一旁指導，後來看他洗得挺好就一個人到院子裏消食。
她圍着院子慢慢踱步，時不時往廚房看一眼，看見男人在昏暗的燈光下躬着身子洗得認真。
他個子高，在狹窄的廚房裏顯得很委屈，四肢有一種無法舒展開來的禁锢感，李玉用眼睛估算他頭頂和廚房燈泡之間的距離。
只一瞬，就移開了視線。
李玉發現她看他的頻率越來越高了，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冬天的風又小又輕，但吹在人身上的威力一點都不小。
李玉旋着身子蹦跳幾下，剛好面對着堂屋，她一擡頭，入眼的是火紅的爐子，因為燒得太旺，竄出了藍色的火焰。
老式的燈泡發出橙黃色的光，像蒙了一層薄紗的太陽，在這樣的光線下，那些陳舊的家具有一種複古感。
屋檐下的燈微弱又無力，燈泡周圍還拉扯着幾根蛛絲，也許哪天來了一陣風就會斷掉，李玉想，這肯定是只半途而廢的蜘蛛織的網。
她呆呆看着眼前的場景，有一種久違的溫馨，這種感受自爺爺去世以後就再也沒有了，或許是因為今晚家裏多了一個男人。
而那個男人現在正在廚房裏洗碗。
李玉低頭笑了，去踩地上的影子，不一會兒就有一個更高大的身影加入了這場戰鬥。
一大一小的兩個影子在昏黃的光裏追逐打鬧，影子互相重疊又糾纏，辛朔突然一把抱起眼前的人。
“你幹嘛？”李玉瞪着眼問他。
男人不說話，深深地看了她幾秒就往前湊，作勢要親她。
李玉察覺到了他的意圖，撐着他的胸口往後仰。
辛朔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輕笑一聲，扣住她的脖子，輕而易舉就吻了上去。
“唔……”
這個吻淺淺的。
李玉被他抱在懷裏，直挺挺地立着，她掙紮着要下去，被男人強勢的分開雙腿變成了袋鼠抱。
她尴尬地找了一個話題說：“你嘴不疼了嗎？”
辛朔被她逗笑了，他低低的笑聲很性感，一聲一聲地撞進李玉的心裏，撞得她心口發麻，她不好意思的笑了。
“這種場合适合說這種話嗎？”
“怎麽不适合？”李玉反駁他。
“好奧，你說的對。”
“敷衍。”
李玉說得很小聲，她垂眼看着他的領口處，本意是不想與他對視，誰曾想看到了他的喉結，随着男人的吞咽，喉結滾動，摟在他脖子上的手蜷縮成拳。
想摸一下。
李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慌亂地擡起頭，恰好跌進他眼裏。
她看見男人閉了眼，虔誠的要吻過來，他唇形很好看，不厚也不過分薄削，恰到好處，李玉突然想起他抿唇的樣子，有一種克制的性感。
“別～”她阻止了他，男人睜開眼，晦澀還未消散。
李玉用眼神示意他看地上的影子，她說：“已經親上了。”
辛朔轉頭看了一眼，愉快地笑出了聲，“那是影子親上了，我還沒有。”
“影子親了，你就別親了。”
“不行。”辛朔湊在她耳邊，氣息纏繞，他輕輕地說：“我要～”
李玉又羞又惱，胡亂地打他，“臭流氓～”
只換來男人愉悅的笑聲，他将人抱進了屋裏
院子裏又恢複了安靜，地上沒有影子，空氣裏沒有了那些耳鬓厮磨，只剩下冬日的肅靜，剛才的一切好似都是幻覺，只有那棵梨樹孤獨的站立。
不對，還有一點彎彎的月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