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讨厭你

讨厭你

李玉回家後将那盆姬乙女和兩盆多肉放在了窗臺上,她怕日頭太大,還用一個快遞盒子遮擋了一下。

剛轉身就看見羅枝趴在床上昏昏欲睡,她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把窗簾拉上,室內的光線一下就暗了不少。

李玉沒有白天睡覺的習慣,考完試後就閑了下來,還真有點無聊。

她平躺在沙發,雙手交疊規矩地放在肚子上,房間裏很安靜,只有窗簾在輕輕浮動,甚至能聽見羅枝熟睡後的呼吸聲。

半晌,她掏出手機,猶豫着打開微信,點開那個對話框,界面還停留在那天她給辛朔發的那條消息上。

那個紅色的感嘆號那麽刺眼,李玉沒什麽表情,她呆呆看了一會兒,用手指輕撫他的頭像,幾秒後,就把聊天框給删除了。

她是在不知不覺中睡着的,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因為屋子裏的光線像傍晚,總之,是睡着了,還做了一個夢。

下午6點,李玉被一陣心悸給驚醒,起身後發現窗簾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風給吹開了一半,外面正下着雨,天空很陰沉。

她剛準備去關窗戶,就聽見了一陣敲門聲。

羅枝翻了一個身,還在睡。

李玉呆呆看着那扇門,幾秒後突然睜大雙眼,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彎腰粗喘了幾下,像一條幹涸的魚,捂着心口把眼淚生生憋了回去。

從沙發到門口只有短短幾步路,李玉卻走的很艱難,手觸到門把時,她控制不住地顫抖,既害怕又期待的情緒磨得她心髒難受。

下午6點醒來的人最是脆弱,辛朔就是在這時帶着一身的春雨敲響了她的門

打開門看見是他後,李玉反而平靜了下來,她盯了他幾秒,然後輕輕把門帶上。

眼前的男人不說話,他好像瘦了一點,但表情還是那副淡漠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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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突然覺得他好陌生,五官明明還是那樣,那雙黑亮又淡漠的眼睛就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看着她,視線滑過他高挺的鼻梁,然後是他時常會抿一下的唇。

這段時間裏,李玉時常會閉上眼睛描摹他的輪廓,但都是以失敗告終,這個男人留給她的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

為此,她恨他。

辛朔渾身上下沒一塊兒地方是幹的,他鼻尖還墜着水滴,在樓梯間的燈光下搖搖欲墜。

“怎麽不穿鞋?”他低頭看着李玉的腳問。

李玉想過他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了,畢竟她太普通了,已經讓男人失去了興趣,也想過很多他們再次重逢的場景,可能是擦肩而過,也可能是他在豪車裏,而她在馬路上。

總之,絕不可能是這樣的場景。

她沒有想到失聯近一個月以來,他們再次見面時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怎麽不穿鞋?”。

李玉低頭看自己光裸的腳,覺得很滑稽,她本以為開口的第一句會聽到男人的解釋或者道歉。

她咀嚼着他的這句話,這麽自然的一句關心,就好像他從來就沒有消失過一樣。

李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擡頭看着他,她想轉身回家,把門重重地關上,也想質問他,太多太多的問題萦繞在心頭,急需要一個解釋。

良久,她說:“你還想帶我走嗎?”

男人抿唇笑了一下,鼻尖的那滴水珠掉在地上,明明沒有聲音,卻砸得她心髒怦怦直跳。

辛朔一手扣着李玉的腰身,另一只手的手掌大大地撐開,覆蓋在她頭上,以一種保護的姿态抱着她走進了雨裏,李玉緊扣他脖子,雙腿牢牢地圈在他腰上。

她哭了,眼淚無聲地滑落,雨在替她遮掩。

哭的原因是為自己感到悲哀,她再一次放下矜持要這個男人帶她走,李玉在心裏唾棄自己沒出息。

這一段路程讓他們兩個都淋成了落湯雞,衣服緊貼在一起,涼涼的,身體卻都是滾燙的。

一上車辛朔就把隔板升了起來,他對前面的人說:“去城南的公寓。”

李玉全程都不怎麽睜眼,只是乖巧地貼在他懷裏,就像辛朔第一次帶她走的那個夜晚一樣,不同于那次的迷糊,這次是清醒的。

她坐在他腿上,辛朔将她的腳捏在手裏,李玉想往回縮,被他緊緊地抓住。

“給你捂捂。”他湊在她耳邊低聲說。

李玉鼻子泛酸,也不再掙紮,安靜聽着他的心跳聲,她一度覺得自己還陷在下午的夢境裏,如果真的是夢的話,一輩子不再醒來也可以。

外面雨勢漸大,車流變得模糊不清,這雨完全沒有春雨的溫潤,反而像夏天的雨那樣熱烈,砸在車窗上,噼裏啪啦。

李玉倏地想起窗臺上的那盆姬乙女,不知道它能不能躲過一劫,轉而又想到還在家裏的羅枝。

她趕忙掏出手機給她發了一條消息,借口在外面有事,又叮囑她要好好吃飯,冰箱裏有新鮮的菜和肉,還有水果。

辛朔垂眼默默看她做完這一切,忍不住說到:“你都沒有這樣對過我。”

“我有。”李玉覺得委屈,眼淚差點掉下來。

她倔強的又重複了一遍,“我有的”。

辛朔享受她的撒嬌,低低笑了起來,他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說:“你有。”

車子平緩地駛入地下車庫,辛朔抱着李玉進了電梯,他腳步有些淩亂,急匆匆進門後就将李玉抵在了門框上。

李玉背脊被咯得生疼,她勾着男人的脖子承受他的狂風暴雨,彼此呼吸糾纏間,有布料撕裂的聲音,還有扣子落在地上的聲音。

“去房間。”李玉推他肩膀。

辛朔沉默着不說話,他扣着李玉的脖子将人壓在門框上,動作粗魯又急切。

李玉臉頰貼在冰冷的門框上,男人的手從她背脊自下而上,停留在肩膀上而後又繞道前面。

身前冰冷,身後火熱。

沒一會兒,她就脫了力似的往下滑,辛朔使不上勁兒,反複将人提起來,後來實在沒辦法,只能将她抱了起來。

李玉是被熱水激得清醒過來的,春天的雨帶着點寒意,熱水澆在身上,她忍不住打了一個顫,沖刷了好一會兒周身才暖和起來。

一個澡洗了将近四十分鐘,辛朔才将人抱了出來。李玉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有氣無力地觀察他的房間。

風格跟他本人很像,極簡的黑白灰,但遠處的櫃子上居然放着幾個動漫模型,很突兀。

李玉對男孩子玩的這些東西不是很了解,她很難想象辛朔也會玩兒這種。

她趴在床上眨了眨眼,扭頭尋找辛朔的身影,看見他圍着浴巾從外面進來,正拿着一個手機在安裝電話卡。

她靜靜看着他沒有做聲。

辛朔安好之後坐在床邊等手機開機,他一手拿着手機,另一只手則去捏李玉的腳踝,圈住後用指腹不斷地摩挲。

李玉覺得有點癢,翹起小腿躲避他。

辛朔問:“你手機呢?”

“在門口的櫃子上,剛才進門的時候順手就放了上去。”

辛朔起身出去拿,回來後他就将門鎖了。

“之前是因為什麽把我删了呢?”李玉還是趴着,因為姿勢她的臉頰微微嘟起。

辛朔伸手捏了一下,解釋到,“在那邊出了一點事情。”

他并不想多說,只一筆帶過。

李玉将頭扭了過去,背對着他再一次問到:“方便說是什麽事情嗎?”

她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見辛朔說:“删你好友是不想因為一些事情牽扯到你。”

辛朔湊過來吻了吻她的耳朵說:“你只需要知道我現在回來了,跟之前沒什麽區別,對你的感情也還是跟以前一樣就好。”

床單柔軟舒适,李玉食指輕輕來回劃動,感受它的紋路,她問:“辛朔,你是不是做了什麽違法犯紀的事?”

辛朔愣了一下,理解她此時的懷疑與不安,他說:“你放心,我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公民。”

“你會騙我嗎?”李玉扭臉與他對視,男人抿着唇,眼裏黑沉沉的,李玉看不透他,也讀不懂他的眼神。

“只要你說我就相信。”

“不會。”辛朔輕輕吐出兩個字後又去吻她。

李玉閉眼回應,她放任自己的情感向這個男人流淌,但理智上的考量又讓她無法全情投入。

夜還很長,昏昏沉沉中,她說:“院子裏的梨花開得很好。”

夜裏,李玉神奇的将下午未做完的那個夢連了起來。

夢裏她掉進了一條河裏,河水寒冷刺骨,在她快要被淹死的時候,明明是冬天的景象突然就變成了春天,河水也變得暖和起來。

這時來了一個船夫,一身古人的裝扮,他将李玉救了起來,還給了她一張紙,上面是一首詩,李玉坐在船頭背誦。

這個夢結束後,李玉就醒了,那是淩晨三點多,她轉頭看辛朔,男人睡得很熟。

李玉克制住傾訴的欲望,想在清晨将這個神奇的夢講給辛朔聽,結果醒了之後就完全不記得了。

關于那首詩,她明明都背下來了,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辛朔喝了一口果汁,看着皺着臉的李玉笑,“想不起來就算了吧。”

“想不起來我特別難受。”李玉沒什麽心情吃早飯,靠在椅子上嘆氣。

辛朔見狀只說:“這種情況很正常,很多人都會忘記自己所做的夢,其實沒關系的,不要讓夢影響到現實。”

“我知道,但是我想跟你分享,因為那個夢很神奇。”

“你可以跟我分享其他的,比如你的考試怎麽樣了?”

李玉被他拉回了現實,盤子裏的吐司邊被她撕下一小塊捏在手裏,她說:“還有兩天就知道結果了。”

辛朔見她把吐司邊放進嘴裏嚼,忍不住說:“別吃那個邊,太硬了,吃裏面的芯,那個軟一些。”

“你怎麽都不問我考的怎麽樣?”李玉照舊把吐司邊往嘴裏塞。

“我相信你。”

“你這是盲目的相信。”她起身收拾餐具,轉身進了廚房裏。

出來的時候辛朔正站在陽臺上打電話,手裏還夾着一支煙,李玉将洗好的衣服拿出來晾曬,從旁邊經過時聽見他說:“行了,先挂了,改天再說。”

李玉覺得有點奇怪,怎麽她一來就要挂電話,腦子裏不受控制地閃過一些畫面,辛朔在一旁說話她都沒聽見。

“啊?你說什麽?”

“你不舒服嗎?”辛朔皺眉打量她,“是不是昨天淋了雨感冒了?”

他說完還将手背貼在李玉額頭上感受溫度。

李玉在他碰到的一瞬間就往後退了一步,她幹笑兩聲,“沒有,我就是沒太休息好,對了,你剛才問我什麽?”

辛朔臉色不太好看,他盯了李玉好一會兒才淡淡說:“我說我過幾天會有點忙。”

“好,你忙你的。”

“你就安心住在這兒。”

李玉轉身往客廳走,說:“不用,我又不是沒有家,等衣服幹了我就回去。”

“你家裏不是有朋友嗎?你就跟我一起住,這樣方便一點。”辛朔跟在身後,看見她坐在沙發上,一副呆呆的樣子。

他蹲下身來,握住她的手,又一次重複到,“乖,你跟我一起住。”

李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說:“我回家住。”

男人眼裏的缱绻變成了凜冽,他問:“為什麽?”

“那我為什麽就一定要住在你這兒?”

“你是我女朋友,你住在我這兒不是天經地義嗎?”

李玉看着他,知道他在生氣,但她也不想妥協,只是輕輕吐出幾個字,“我不是。”

辛朔顯然愣了一下,他冷哼一聲,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向李玉,“你再說一遍?”

李玉仰起脖子回視他,男人垂着眼更加看不清眸子裏的神色。

“我不是。”

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還是辛朔先服軟,他問:“是不是因為我沒有正式的表白?”

“不是,我不在意這些儀式感。”李玉搖搖頭,心不在焉地說。

“那是因為什麽?”男人有點煩躁。

因為什麽?李玉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但她就是覺得不對,覺得有點奇怪,心裏像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

她看着陽臺上随風搖擺的衣服,突然想到什麽,便說:“把你身份證給我看看。”

辛朔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看那個做什麽?”

李玉反駁他,“不是男女朋友關系嗎?看看怎麽了?你也可以看我的。”

“沒帶,改天吧。”

李玉輕笑一聲,突然起身去翻他門口還未來得急整理的行李箱,裏面的衣服一件一件被拉了出來,終于,她看見了最底下的那個皮夾。

在要觸到那張卡片的一瞬間,手被一只大掌給桎梏住了。

李玉跪坐在地上,盯着他的手,男人力氣很大,捏得她手腕很疼。

她擡眼看他,“你不是說沒帶嗎?”

“你不是說相信我嗎?”辛朔同樣質問。

手一松,皮夾掉落在衣服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李玉直迎男人晦澀難懂的眼神,她說:“給你兩個選擇,讓我看,之後的事還有商量的餘地,不讓我看,我現在就走。”

又是沉默的對峙。

李玉掙脫他的手将那張身份證掏了出來。

她靜靜看了一會兒,沒說什麽,起身時因為腳麻,一下又跌倒,膝蓋重重砸在地上。

辛朔要來拉她,被一把推開,她忍痛瘸着腿來到陽臺将還沒幹的衣服取下來然後回到卧室換上。

辛朔把她的動作都看在眼裏,他就守在門口等着她出來。

“讓開!”李玉冷聲說。

“我們聊聊。”

“聊什麽?聊你騙我你26歲,實際上才19歲?”

“20,我二月的生日,現在已經過了。”辛朔深吸一口氣問:“年齡有那麽重要嗎?”

“騙人比較重要,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很好玩兒吧?我像一個傻子似的,你說什麽我都相信。”

李玉調整好呼吸,不讓眼淚流下來,她說:“你突然就消失,又突然回來,我什麽也做不了,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我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着你來找我,我是如此的被動,我不想這樣了,你可能哪天又突然消失了,那我呢?繼續等你嗎?”

“這次是意外,以後不會了,不是我不想回來,主要是我所有的證件都被人拿走了,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取回來。”

辛朔上前握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一下飛機就來找你了,我知道這段時間你很難過,我又何嘗不是在飽受煎熬。”

李玉點點頭,她鼻尖發紅,吞咽了好幾下才說:“這件事可以不計較,那你騙人的事呢?你為什麽要騙我你26歲,你明明才……”

後面的話實在是說不下去,她心裏有一種負罪感,他們之間的第一次眼前的人才19歲啊。

羞恥,後悔,憤怒,遺憾,各種各樣的情緒在李玉腦子裏交織,就像是打了結的毛線,想要解開談何容易。

辛朔沉默了好久才說:“如果我從一開始就說我19歲,你還會跟我繼續嗎?”

“當然不會。”

他冷笑一聲,“那不就得了,我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我并沒有傷害你,對你的感情也是真的,我知道你沒安全感,沒關系,再過兩年我們就結婚。”

李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真是瘋了!”

“你愛我嗎?”辛朔緊盯她,想得到一個答案。

“我讨厭你!”

李玉剛說完眼淚就掉了下來,無聲地對視中,她不服軟的緊緊捏着拳頭。

“你愛不愛我?”辛朔又問了一次。

男人神色認真,眼眸裏是溫柔的渴望。

李玉憂傷地看着他,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突然提高音量說:“我讨厭你!”

話音剛落,辛朔就急切地上前将人抱進懷裏,“你說慌。”

李玉掙紮過後,認命般的把下巴擱在男人肩膀上,她胸口起伏不定,視線變得模糊起來,粗喘幾下就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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