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會不會也喜歡下雨

你會不會也喜歡下雨

收拾好行李後，辛朔一手提箱子，一手牽着李玉的手往門口走，木木也跟在一旁。李玉跟在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情緒在頃刻間就脆弱了起來。

她要哭不哭的又問了一次，“你什麽時候回來？”

“快的話兩天，慢的話三天。”

辛朔察覺到了她的難過，捏了捏眼前人兒的鼻子說：“舍不得我啊？”

李玉點點頭不說話，只是牢牢握住男人的手，調整了好半天才扭扭捏捏地問：“這臘梅能開多久啊？”

“不知道。”

辛朔視線越過眼前人，他看向不遠處窗臺邊的臘梅，開的很盛，跟外面凋敝又寂靜的冬日氛圍完全不同，給家裏增添了一些生機。

他其實不太懂花，只是那天恰巧出去應酬，看見餐廳裏擺放了一些，一眼望去覺得美得很有意境，一頓飯吃下來，腦子裏全是那股淡淡的香味。他覺得李玉應該也會喜歡，便叫人送了一些到家裏。

“怎麽了？”

“你一定要在臘梅枯萎之前回來。”

辛朔聽的很高興，他喜歡李玉給自己提要求，甚至是制定一些甜蜜的小規則，“那如果趕不回來怎麽辦？”

“那你就永遠也別回來了。”

辛朔挑眉，“那就只能聽老婆的話了。”

李玉噗嗤笑了出來，情緒也好了很多。

木木跳起來，扒在男人身上，尾巴搖個不停，像是也在做告別，辛朔垂眼對它說：“爸爸走了，你可不能欺負媽媽，要聽話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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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一下又威脅到：“不聽話的話，回來就斷了你的零食。”

木木哼唧了兩聲算是回答了。

一人一狗都扒拉在辛朔身上不下來，直到黃裏打電話來催，辛朔才提醒懷裏的人，“時間快來不及了。”

李玉立馬就松了手，把人往門外推，“你快走吧，注意安全，注意保暖。”

變臉速度快的讓辛朔懷疑她之前的難過都是假的，他沉下臉說：“親一個。”

“mua，你快走吧。”

“真的走了。”

“好。”

辛朔一步三回頭，看着站在門口的女人，恍惚覺得她又瘦了點，輕飄飄的這麽一個人，明明很難過卻還是倔強的展開笑顏目送自己離開。

他轉身進了電梯裏，密閉的空間讓他覺得心裏悶悶的，快要呼吸不過來。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誡自己專心辦事，辦完事才能盡快回家。

去機場要開一個多小時，黃裏在一旁說：“陳瑤已經醒了，但被陳國治關了起來，目的是不讓她再跟那些狐朋狗友來往。”

“估計也是怕她真的染上毒，如果違法了話，會影響移民的身份。”

辛朔聽見她醒來了，心裏有點煩躁，他輕嘆出一口氣，不知道這個瘋子這次會消停多久。

他只想和李玉過安穩日子，不想被任何外界的因素打擾，也想過做的絕一點，但總歸是念着和陳國治的那點情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沈薇呢？”

“我給她們母女找了一個住所暫時安頓下來了。”

“不是這個。”

黃裏有點惱自己的愚笨，表情有點緊，他低眉說：“我查了，她說的那些都屬實，确實是收到了恐吓的短信。”

“但在10月份的時候，她還收到了一張圖片。”

“什麽圖片？”

“是一張李小姐的照片。”黃裏說完擡頭看了男人一眼，見他神色正常才接着說：“我查了她來揚城之後的行蹤，發現她有去過您和李小姐的住所，但保安沒讓她進去。”

“她……應該是沒有見到李小姐的。”

“什麽時候？”

“就是她找到您的那一天，我猜想她是想去那兒找您，但沒能進去，所以就去公司堵人了。”

辛朔聽完就閉眼小憩了，他覺得有點累，窗外的景色一幀幀閃過，看的人頭暈，一直到機場才覺得舒服了點。

他對身後的黃裏說：“沈薇肯定會問你錢和房子的事，你先晾着她，回來後好好過個年，适當的時機再提醒她一下。”

“好的。”

“你辛苦了。”辛朔往後遞了一個眼神。

“……這……這是應該的。”

辛朔在走之前，安排好了李玉的一日三餐，每天有人定時送餐過來，她什麽都不用做，要是放在以前，她是肯定不會同意的，可現如今的情況，讓她不得不妥協。

她在床上一直窩到了下午才起來，羅枝正好打來了電話，“你過年要回家嗎？”

李玉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只說：“還不确定。”

“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如果要回家的話抓緊時間買票，晚了就買不到了。”

“你要回家嗎？”

“要的，我年27回家。”

李玉“嗯”了一聲說：“回家好。”

羅枝像是聽出了她的失落，她語氣輕快地說：“你出來，我請你吃飯。”

“不去了，我正在吃呢，一會兒想早點睡。”

“那行吧，那你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好奧。”

木木因為李玉的原因，已經好幾天沒出去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李玉見它恹恹的沒精神，想着明天一定要帶它出去玩玩兒，不然都給孩子憋壞了。

她不到九點就睡了，一直睡到第二天的十一點才醒來，而且還是被餓醒的。

迷迷糊糊中她好幾次聽見木木踩在地板上進出的聲音，好像是在看自己醒沒醒。李玉心裏暖暖的，要去抱它，它就乖乖站着等李玉抱。

吃過午飯後，李玉覺得精神還不錯，她做好保暖措施，整個人幾乎都被包了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給木木也穿了一件背心，然後就帶着它出門了。

兩人來到公園裏，但木木卻沒有往日的興奮，它走走停停，一直就圍繞在李玉的身邊。

走到那片草地旁，見四下無人，李玉将繩子解開，示意它去跑一跑，木木一步三回頭，走出去沒幾米就又回來了，看的李玉直皺眉。

“你是不是不舒服呀？”李玉摸着它頭自言自語，“媽媽帶你去醫院看看好嗎？”

“一會兒到了醫院你要乖好嗎？媽媽會一直陪着你的。”

李玉一刻也等不及，當下就帶着木木走到路邊打車，一些車本來都停了，看見她還拉着一只狗，就立馬又跑了。

木木一直很安靜的待在一旁，李玉既心疼又着急。

兩人等了半個小時才有一輛車願意載這一人一狗，怕別人嫌棄，李玉全程把木木抱在懷裏。

到了醫院門口，木木死活不進去，李玉左哄右哄最後還是使用暴力将它拉了進去。

李玉本以為它會不配合，沒想到檢查的時候，木木全程沒哼唧一聲，懂事的令人心疼。

最後抽了血，照了片都沒什麽問題，李玉不解，“那它為什麽沒精神？”

“可能是運動量不夠，這種大型犬每天精力很旺盛的。”醫生頓了一下又說：“也有可能是心理問題。”

“狗狗也會有心理問題嗎？”

“當然了，它也會有開心和悲傷啊。”

李玉握着木木抽血的那只爪子說：“那我要怎麽做才能讓它開心？”

“你開心了，狗狗就開心了。”

走出醫院時，李玉想要抱木木，被它拒絕了，她不明白自己的小狗是怎麽了，她蹲下身來憂心忡忡地問：“為什麽不讓媽媽抱呀？”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那我們回家好嗎？”

李玉帶着木木到家時已經三點了，她剛準備去清洗一下門鈴就響了。動作快于腦子，雖然奇怪于這個點有人來，她還是去開了門。

本以為是外賣什麽的，但門口站着的女人顯然不是。

意外和噩夢永遠都會在最溫暖和煦的那天找上門來。幾乎是第一眼，李玉就知道來人是誰，她腦子發熱，手忙腳亂地退到一邊要将人請進來。

“不用了，我對狗毛過敏。”

李玉低頭看了一眼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自己身邊的木木，被人嫌棄的滋味很不好受，她往前移了一步，用腿将木木擋在了身後。

“阿姨……”

“我在地下車庫等你，你下來我們聊聊。”

劉莉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李玉看着她的背影不敢關門，怕關門的聲響會不禮貌。

她回家後還沒來得及換衣服，本可以直接下去的，但想到劉莉剛才說對狗毛過敏，就又回房間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出門的時候，木木緊緊跟着，“媽媽不是去玩兒，等一下就回來了。”

李玉按着小狗的頭，将它推了回去，門關上時，她聽見它哼哼唧唧的叫了兩聲。

地下車庫光線不是很明亮，安靜又陰冷。李玉不知道劉莉将車停在了哪裏，只能往辛朔以往停車的那個方向走。果然，沒走幾步就聽見了短促刺耳的喇叭聲。

李玉剛走過去，門就開了，她擡眼看見劉莉那雙黑色的高跟靴子很規矩的并攏在一起，突然就有點怵。

“上來吧。”

李玉微微躬身，禮貌的笑了一下才上車，她坐在劉莉的對面，兩人稍稍錯開半個身子，也讓壓迫感錯開了一點。

辛朔其實長得不像劉莉，兩人五官毫不相幹，唯一相同的點就是眼神，面無表情時冰冰涼涼看人的樣子簡直是如出一轍。

李玉雙手放在并攏的腿上，她開口說：“辛朔出差去了。”

“我知道。”

劉莉笑了一下，她上下打量了李玉一番，在安靜的這幾秒裏，李玉覺得自己是商場裏等待挑選的商品，而且是快要臨期的商品。

她覺得難過，可能是自尊心作祟，竟擡起頭直視劉莉審視的目光問：“那您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劉莉瞥一眼身旁的包，然後慢悠悠地打開，從裏面拿出了張紙，扔在李玉的膝蓋上。

她并不看李玉的表情，而是看着空無一物的窗外說：“我本來是不想管的，你和辛朔在一起我知道，你雖然年紀比他大，但好在皮囊還不錯。”

“我兒子總歸是不會吃虧的，他年紀還小，短期內不會結婚。我以為你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兒，看得清形式，沒想到弄出了孩子來。”

劉莉突然轉過頭看着李玉，神情輕蔑地說：“如果沒有孩子，你跟他一輩子我都不說什麽，因為他是不會跟你結婚的。”

“我沒有想過跟他結婚。”李玉眨了眨眼說：“從來沒有想過。”

“那孩子是怎麽回事？”

“是意外。”

劉莉冷笑一聲，“那就打掉，現在就去。”

“我……我可以……辛朔現在還不知道，我可以不告訴他，我自己養這個孩子。”李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語無倫次的想要說點什麽留住這個孩子。

“你還不懂嗎？”劉莉露出可笑又嫌棄的表情說：“如果你生下來，這将會是辛朔人生裏的污點。”

“孩子其實都一樣，重要的是誰來生這個孩子，會有更優秀的女孩兒跟辛朔适配，但一定不是你。”

劉莉垂眼看向還放在李玉膝蓋上的紙，說：“你自己都不是一個健康的人，時不時還要吃藥控制精神，你有什麽資格？”

李玉鼻子發酸，好半天才小聲小氣地說：“我要考慮一下。”

“你要像你媽媽一樣，生下你來，又将你丢下嗎？”

劉莉說完這句話後又看向了窗外，車裏安靜的能聽見眼淚砸在紙上的聲音，很清晰明了。李玉忍了好久的眼淚，終于在聽見這句話後徹底破防。

她僵硬在那兒，四肢發麻，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的力氣，任由車子駛出車庫混入車流中。

李玉是被擔架擡下車的，她身體軟到動不了不一點，兩個男護士一人拽一只她的胳膊，将她拖了下來。

餘光中她看見劉莉在不遠處和一個醫生交代着什麽。

一路上，車轱辘叮叮咣咣，人影不斷從身邊掠過，李玉看着頭頂亮的刺眼的白織燈，眼神逐漸變得渙散起來。

她隐約知道有人在再替自己抽血，周圍的人進進出出，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刺痛讓她睜開眼。

看着頭頂的無影燈光，她恍惚覺得自己身處在浩瀚的宇宙中，原來躺在手術臺上的患者的視角是這樣的。她牙關打顫，說不出一句話來，徹底失去意識之前，醫生掰開了她的腿。

再次醒來時，外面天已經黑了，手機就放在一旁，李玉拿過來一看，已經晚上十點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就好像是做了一個令人絕望的噩夢，肚子還隐隐作痛，她顫抖着手撫了上去，心中所有的委屈，痛苦，不甘，愧疚都化為無聲的淚。

從病房到醫院門口的路，李玉走了整整半個小時，冬夜裏呼出的白氣如鬼魅一般罩在臉上，使得閃爍的霓虹看不真切，她回頭看了一眼，什麽都沒有。

一切都沒了。

“怪我，都怪我，我不配，我不夠好，留不住你……”

李玉将眼淚擦掉，擡頭看着天空，喃喃道，“媽媽……媽媽真沒用，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她突然笑了一下說：“其實這個世界也沒什麽好的，你看，還會下雨呢。”

雨滴灑落在世間。

“可……可你會不會也喜歡下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