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命案
命案
與此同時,在另外一個城市的辛朔也擡起頭看了看這場突然降臨的雨,他莫名有點心神不寧,嘴裏的煙抽的沒滋沒味,還剩一半就碾滅在了腳下。
“呲”的一聲過後,周圍除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就什麽也聽不見了。老城區破破爛爛的房屋最适合藏匿,裏面不知埋藏着多少秘密,在夜裏看起來讓人覺得危險。
狹窄的巷子彎彎繞繞,永遠不知道下一個路口是通向哪裏,也不知道下一個路口碰見的是人是鬼。
辛朔看着不遠處那些從窗口透出的暖黃燈光,突然就想回家了,他想給李玉打個電話,拿出手機一看時間,又覺得她可能已經睡了,最近,她總是很早就睡。
也不急,最晚後天就回去了,這樣想着,他心裏舒服了一點。
黃裏在遠處打電話,他表情很嚴肅,嘴唇緊緊抿着,過了好一會兒才走過來。
“怎麽回事”辛朔也看出了不對勁。
“剛得到消息,那個人去揚城了。”
“什麽時候去的?”
“應該就這兩天吧。”黃裏說的沒底氣,“我們撲了個空。”
辛朔沒說什麽,站在雨裏神情冷漠。在路燈下,肩上的水漬亮晶晶的,他戴着那頂帽子,帽檐壓着眉毛,眉毛又壓向眼睛,整個人看起來很深沉。
黃裏瞟了眼前人一眼,趕忙解釋說:“我們來的那天,剛查到他在這一帶活動,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又跑揚城去了。這人是個老油條,反偵查意識很強,專走沒監控的地方,也很少用手機消費,基本都是現金,實在是很難确定他的行蹤。”
氣氛沉默了幾秒。
“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巷子裏,空氣裏萦繞着一股潮濕又惡心的腥味兒,快到路口時,辛朔突然停了下來,他問:“今天還能飛回揚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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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票了,我剛才已經看了。”
“那就明天一早。”
“一早的也沒有了。”黃裏越說越小聲,“要過年了,票都很緊,找人只拿到明天中午的。”
雨越下越大,辛朔有點無可奈何的繼續往前走,“也行,只要明天能回去就好。”
夜裏回到酒店後,手機裏有十幾個攔截的電話,還有幾條攔截短信,辛朔一一查看後才去浴室洗澡。
電話和短信都來自于沈薇,內容不外乎都是詢問什麽時候能把錢打給她,又說她聯系不上黃裏。
辛朔沒管,這些年來他從未換過電話號碼,這也就導致一些過去的人始終過不去,她們好像還停留在當年。
兩人是在第二天下午五點到揚城的,辛朔直接就回了家,臨走之前他對黃裏說:“有了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争取過年前把這件事處理好。”
“好的,您放心。”
此時,距離過年已經不到一個星期了。
辛朔打開門時,屋裏靜悄悄的,冬天黑的早,客廳裏又沒有開燈,隐約可以看到窗臺邊臘梅的枝丫。
他将燈打開,看清那臘梅還沒凋落才進了房間找李玉。卧室裏黑漆漆一片,辛朔适應了好一會兒才看見微微隆起的被子。
他心裏松了一口氣,走進了才發現木木也在床上睡着,李玉緊緊抱着它,像抱着一個孩子。
木木其實應該早就發現辛朔回來了,礙于被困在“媽媽”的懷裏,它沒有像往常一樣起身迎接家裏的男主人。
辛朔也不介意,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狗,他臉上泛起笑意,迫不及待地湊過去吻了吻李玉的額頭。
李玉睡得不踏實,很快就醒了,她反應有點遲鈍,任由男人的吻從額頭到嘴唇,直到被輕輕咬了一口才清醒過來。
“傻了”
是她熟悉的聲音。
心裏的委屈像是找到了一個傾瀉的出口,李玉吸吸鼻子,開口第一句就帶着哭腔說:“你回來了?”
“怎麽了?”燈亮的一瞬間,辛朔臉上有擔憂。
“怎麽哭了?”他伸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又問:“是不是不舒服?”
李玉摟住男人的脖子,抽抽噎噎地哭,“我就是想你了。”
她聽見男人的哼笑,“有多想?”
“很想很想。”
辛朔拍拍她的背,察覺到身下的人好像又瘦了,他皺了眉,手裏的動作換成了輕輕地揉,“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別哭了,再哭我就要心疼死了。”
“我走後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李玉下巴擱在男人肩膀上,她搖了搖頭說:“吃了的。”
“那怎麽又瘦了?”
隔着薄薄的睡衣,男人手往下滑,貼在她腰上,用手掌丈量了一下說:“就這麽一點了。”
他唇貼着李玉的耳朵,“我都不敢用力,怕給你撞散架了,到時候哭的還是我。”
男人有意調笑,想要将這悲傷的氛圍趕跑。一般說這樣的話,李玉就會擰眉将他推開,但今天,他等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懷裏人的嗔怪。
辛朔覺得不對勁,他将人拉開,仔細觀察她的神色,這才發現暖黃的燈光也掩蓋不住眼前女人的蒼白。
他頓時就急了,“是不是不舒服我們去醫院。”
“沒有,我就是想你了。”李玉哭哭唧唧的想要糊弄過去,又伸手扒拉住男人,把自己貼在他身上。
“那為什麽這麽沒精神?”
“誰讓你把我吵醒的?我睡得正香,你親我幹嘛?”
李玉軟軟捶了辛朔胸口一下,聽見男人笑了才又緊緊抱住他,像是溺水的人抱着一塊兒浮木一樣。
有些委屈可能一輩子都說不出口了,但有片刻的溫暖依托也就夠了
木木在一旁安靜趴着,無聲參與這一場溫馨的重逢。它毛發依舊柔軟,貼在李玉的腳邊,像是一根羽毛在輕輕撓着心窩。
在這一刻,李玉是幸福的。
她心中突然就有了一個疑問:人是不是在感受到幸福的那一刻起,也就意味着失去幸福了。
辛朔接了一個電話,他站在窗臺邊,語氣淡淡地說:“我馬上就來。”
挂了電話後,他看向坐在床上的李玉,“有點急事,我得出去一趟。”
“現在去嗎?”
“對。”
李玉看着他問:“一定要去嗎?”
她眼裏又有了熱意,人在身體不舒服或脆弱的情況下,會對愛人撒嬌,甚至是耍無賴。就像此刻的李玉,完全沒了平日裏的那份懂事貼心。天大的事,即使是世界末日,她也不在意,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讓這個男人留下來。
“你不許去!”言辭強硬,配着她的哭腔絲毫沒有威懾力,反而讓人覺得有點悲哀。
辛朔表情有一瞬的猶豫,他走近拉住李玉的手說:“就這一次,以後就好好陪着你,哪兒也不去了。”
眼淚落在被子上,李玉吞咽了好幾下才發出聲音來,剛才的強勢就像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剎那間就沒了,她近乎懇求的說:“別走~”
“我不想讓你走。”
“我會回來的,最多三個小時。”辛朔哄着她,“你乖,再等等我好嗎?”
李玉垂着眼,幾乎是放聲大哭,悲傷的嗚咽聲充斥着整個房間,聽的人心顫。
辛朔的手機又在響,以一種誓不罷休的态度催促着他。他神情為難,最後捏了捏李玉的手指像是在做告別,“等我回來。”
說完就快步走了出去,他怕再不走的話就不忍心再走了。李玉擡眼追随他,視線模糊的什麽也看不清。咔嚓聲響起時,她張嘴嗫嚅:“我好害怕~”
在安靜的夜裏,幾乎聽不見,讓人不禁懷疑她到底有沒有說出這句話。
木木站起來舔了舔李玉的臉,李玉一把将它抱進懷裏。
小狗也是會皺眉難過的。
辛朔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案發現場,沈薇所住的那棟樓下拉了警戒線,因為發生了命案,驚動了整個小區的住戶。
雖然聽着害怕,但依然不缺看熱鬧的人。
“回家!回家!看什麽看?”
“快快快!往後退!”
警察一直在維持秩序,現場法醫還在勘察拍照。
辛朔将車停在路邊給黃裏打了一個電話,很快就看見他從層層人群裏擠了出來,一頭的汗。
“怎麽回事?”
“陳大勇不知怎麽找到了沈薇的住址,撬門沒撬開,他又喝了點酒,可能就急了,趁着天黑,直接從12樓樓道的窗戶翻了出去,外面安裝着空調的外機,他估計是想順着機器爬到沈薇的窗戶。”
“那空調早就不用了,年久失修,他剛踩上去,連人帶機器一起掉了下來。”
黃裏喘着氣說:“當場死亡。”
辛朔看他一腦門的汗,說:“這是好事,用不着我們處理了。”
黃裏點點頭,還是有點後怕,他說:“幸好沈薇沒事,不然……也怪我,沒安排好。”
“她人呢?”
“在家裏,她吓得不敢出來,我去的時候還在哭呢。”
辛朔點點頭,“我去看看。”
“那警局那邊需要我再聯系一下嗎?”
“不用,不管我們的事,他是自己摔死的,警察會按正常流程來,我們用不着插手。”
辛朔進去的時候,看熱鬧的人已經被驅趕的差不多了,他目光不動,直直進了單元樓裏。
目前的結果就是他最想看到也最滿意的,這個陳大勇明顯是個變态,沈薇跟他無冤無仇的,他當年也是拿錢辦事,任誰都想不到他出獄後居然還要找沈薇,威脅她要把當年的事辦完。
死了好,就當幫了自己一個忙。
沈薇在看見辛朔的一瞬間就撲了上去,她哭的滿臉是淚,眼神還有點呆滞。
辛朔側身躲開,走到一旁的桌子邊,他環視四周後問:“孩子呢?”
“在屋裏睡覺。”
“他死了,你不是應該高興嗎?哭什麽?”
沈薇擦幹眼淚,轉身走到一旁倒水,“我只是一個女人,聽見死人了當然會害怕。”
辛朔沒說話,一手揣在兜裏,一手在桌子上輕輕敲打,沒一會兒就聽見外面的警車又響了起來,接着那聲音就漸漸遠去了。
他心裏一直挂念着李玉,想到她的眼神,她的哭泣聲,就忍不住對眼前的人煩躁起來。
“你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什麽?”沈薇坐在沙發上,看着站在窗臺邊的男人又開始掉眼淚,她哭的很可憐,一副悲戚的樣子,“我不懂你是什麽意思,我現在只是想帶着孩子好好生活。”
“是嗎?”辛朔不再繞彎子,他看了看時間說:“你見過李玉了。”
“我……”
這話原本是詐她的,他其實不确定沈薇見過李玉,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就問了一嘴,但看眼前人的反應,他這是詐對了。
“你只有一次機會。”
沈薇知道辛朔的意思,頓時就漲紅了臉,她急的站了起來說:“我是去找你的,恰巧看見她在公園裏遛狗,我們沒說幾句話,她也不知道我是誰?”
“真的,我沒別的意思。”
耐心逐漸被耗盡,辛朔冷笑着提醒眼前人,“人不要太貪心,也要認清自己的位置,你是什麽人,我很清楚。”
“把你那些小心思收起來,別在我面前現,玩兒男人玩兒多了,以為可以糊弄我?你好好想想,你用什麽跟我玩兒?你有什麽資格?”
“想從我身邊人下手對嗎?”
男人走近,眼裏透着一股狠厲,“你最好給我老實一點,不然保不齊哪天又有另一個陳大勇找上你。”
“或者找上你的女兒?”
房門被重重砸上,沈薇跌坐在沙發上愣了好久才瘋了似的爬起來去鎖門,她瞪眼看着那扇門,好像門背後有鬼似的。
樓外吵鬧的聲音還在持續,每一個窗口都亮着燈,大家都在很熱烈地讨論這場命案,就像獵食者聞到了血腥的氣味,頓時就興奮了起來。
這場屬于人類文明社會的撕咬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結束。
沈薇跌跌撞撞的往後退,将桌子和椅子通通抵在門口才松了一口氣,冷靜下來後,她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之前被許諾的錢和房子不會因為她一時的貪念而不再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