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序列六:風情漸老見春羞(五)

序列六:風情漸老見春羞(五)

斑鸠今天異常乖巧,看起來真的很像一只呆滞的肥頭肥腦的傻斑鸠。

維拉達利亞斯導師問過他們前來聖瑪麗港執行任務的詳細情況,面色嚴肅起來:“聖瑪麗港的民衆必須盡快撤離,你們沒有太多時間去甄別誰是猞猁。我會繼續按照已有計劃督促民衆撤離的事,這樣也能逼迫聖殿騎士盡快做出下一步行動。你們要做的就是盯緊那個學者,确認他們打算與誰彙合,到時候直接殺了他們,奪回提澤納,不要有任何一條漏網之魚!”

貓眼左看右看:“難道……不審問一下他們獲得了哪些研究成果嗎?我認為這些也很有價值。”

“不需要。”維拉達利亞斯導師語氣堅決,“所有的價值都在提澤納上,我們遲早會得到相應的知識。”

貓眼察覺維拉達利亞斯導師自信的語氣似乎表明即使沒有聖殿騎士的研究基礎,兄弟會從零起步也能迅速掌握提澤納的力量,至于這份自信究竟來源于何處,這大概也是不能詳問的機密吧。

他沒有多問,表示會全力完成任務。

維拉達利亞斯導師神色和緩下來:“現在情況緊急,我無法分出更多的人手來協助你們,但你們可以穿上士兵服裝,這樣更方便你們行動。”

維拉達利亞斯侯爵軍隊的介入讓全城氣氛都變得緊張起來,聖瑪麗港家家戶戶忙着打包輕便好帶的財産,沒有誰再去關注一個學者如何演講。學者寄出的最新書信也詳細說明了這一突發情況:“維拉達利亞斯侯爵要求所有人盡快撤離城市,我們無法按原計劃繼續收集數據了,請問猞猁先生,我們還要在聖瑪麗港實施原計劃嗎?”

猞猁先生的回信非常簡單:“不需要,文件燒掉,回來。”

看到回信內容,貓眼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慶幸。聖殿騎士沒有選擇強行執行陰謀,聖瑪麗港民衆逃過一劫,然而下一個被選中的目标會是誰?

不論如何,他們還是行動起來,目睹學者居住的民宅煙囪在非午餐時間冒出黑煙。焚燒掉所有記錄數據的文件後,學者在護衛的簇擁下走出來,一路繞開維拉達利亞斯侯爵軍隊和匆忙的民衆,準備出城。

似乎早就約定好了如果準備離開聖瑪麗港該到什麽地方彙合,一行人目的明确,走到郊外的一片樹林下,停下步伐開始東張西望,等待人過來和他們接應。

“不對……”塔希爾“看”到有人正在往這裏走過來了,但是不像來接頭的,對方的腳步很緩慢,像在潛行伺機獵殺的猛獸。

在極近的距離下,學者突然呻吟了下,緊接着捂着胳膊倒下,護衛不明所以地攙扶住他:“你不舒服嗎?”

很快他們也感知到了輕微的刺痛,刺痛伴随着劇毒沿血液流淌,三人都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來,抽搐着哀嚎翻滾。放出毒針的元兇走出來仁慈地快速結束了他們的痛苦,一切歸于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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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手借屍體的衣服擦幹淨了匕首的血跡,收鞘時貓眼一躍而起,幹脆利落地扭斷了他的胳膊:“快來!”

四人一齊制服住兇手,貓眼對着兇手臉邦邦幾拳,硬在他嘴裏塞了一根樹枝,撬起來看他牙後有無藏匿毒丸,确認他喪失自殺手段後,他開始審問:“是猞猁下令要你來殺人?”

兇手轉了下眼珠,還想掙紮一下,但是剛有掙紮的苗頭就被死死鎮壓下去,他終于放棄了自殺和掙紮的希望,也拒絕回答貓眼的審問,不論問什麽都是頑固的一言不發,貓眼只好決定先把他帶回據點慢慢審問。

将俘虜五花大綁的時候,塔希爾順便搜了下三具屍體,從學者口袋裏摸出了用紙包着的一塊六角形鐵塊。

鐵塊只有巴掌大小,厚度半指寬,正面蝕刻一些意義不明的幾何紋路,似乎遵循着某種規律分列排布在一起。這塊花紋奇特的鐵塊應該就是汲取了提澤納魔力的仿制碎片了,但塔希爾也沒從仿制碎片上感知到什麽特殊力量。

真是奇怪,學者是怎麽用它來影響民衆心智的?

“塔希爾?”

“啊,怎麽了?”

“該走了。”

帶着俘虜回到據點,據點負責人看到俘虜得知要審問頓時面露難色。首先他們的時間不夠多,再者他們很快就要随民衆撤離,不可能帶着一個随時可能會逃脫的危險俘虜一起走,所以最好的解決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殺死俘虜。

貓眼知道,無奈之下也只能表示理解,在最後一次威脅沒有湊效後,有關猞猁的線索就這麽不得已斷掉了。

既沒有抓到猞猁,也沒能看到提澤納。該實現的任務目标一項都沒完成,四人都有種說不出來的沮喪。

卷毛情緒恢複得最快,他樂觀地認為猞猁不可能放棄這些寶貴的研究數據,遲早會尋找下一個目标,到時候仍然有機會抓到猞猁和提澤納。

塔希爾還在研究從“學者”屍體搜來的鐵塊,這玩意到底該怎麽用?

他試過冥想,拓印仿制碎片上的紋路試圖找出上面隐含的規律與意義,但仿制碎片毫無反應。

他想,也許這枚仿制碎片已經耗盡了它不多的力量,變成一塊裝飾性的廢鐵了。

在民衆正式撤離的前夕,維拉達利亞斯導師特意來了一趟據點,聽刺客們說起自己一無所獲的行動,沒有責怪他們,心平氣和:“與聖殿騎士鬥争當然不會是一帆風順的事,這個猞猁足夠謹慎,也足夠殘忍,今後你們要是執行到有關碎片的任務,還可能與他打上交道,保持警惕,多了解敵人沒有壞處。好了,小夥子們,不用再沉浸在昨日的失望裏了,我們很快就要離開聖瑪麗港。”

維拉達利亞斯導師轉身打算離開的時候,掃了一眼塔希爾,叫了他一生:“跟我來。”

塔希爾騰地站起來,不明白維拉達利亞斯導師為什麽會單獨叫自己,會不會……是為了那個仿制碎片?

跟着導師走出一定距離,維拉達利亞斯導師停下來,第一句話就是:“你說你拿到了仿制碎片?”

塔希爾拿出碎片:“就是這個東西……它現在一直沒有反應。”

“沒關系,你回馬德裏帶給蘇檀看就行。”塔希爾意外他居然知道蘇檀的存在,還知道他和蘇檀的師徒關系,“他現在怎麽樣?”

“還好,他身體健康,不用擔心。”

維拉達利亞斯導師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他每天都什麽時候起床?”

“早上七點左右。”塔希爾感覺這個問題是為了推測出什麽,但是這樣的問題也太奇怪了——維拉達利亞斯導師點點頭,“你帶着碎片盡快回馬德裏,猞猁的下一步行動要聯盟軍隊進攻的時機,回去等待情報和消息吧。”

“明白,導師。”

貓眼等三人被導師留下來協助他的行動,塔希爾獨自一人帶着仿制碎片回馬德裏,一路上他抱着碎片,仔細琢磨導師那個奇怪的問題。蘇檀的睡眠作息時間……會和研究碎片有關系嗎?

一回到馬德裏,在家門口他就聽到了客人的聲音——熟悉的女聲,當海東青為他開門時,于爾森公爵夫人探過頭:“呀,是小寶貝回來了呀!”

蘇檀喝茶的手一頓,挑起眉毛:“你們什麽時候關系變得這麽親密了?”

公爵夫人笑得花枝亂顫:“當然是在巴塞羅那的時候了,我可是把小寶貝當弟弟看的哦。”

蘇檀不動聲色地瞄向塔希爾:“是這樣嗎?”

塔希爾咳嗽了下,這事兒不好回答,他不想當面在公爵夫人面前否認,坐下來還沒思索出該怎麽應付這場面,蘇檀自己仿若無事發生一般跳過話題,塞了一手茶杯讓他先喝水,喝水之後才讓他慢慢講。塔希爾拿出碎片,講了一遍事情經過。

“這就是聖殿騎士仿制出來的……‘魔法’?”在找不到其他更适合的形容詞之前,魔法是最貼切的形容。

“當然不是魔法。”蘇檀拿起碎片凝視許久,“應該是運氣好,誤打誤撞找到了正确的激活方式,然後開始大批量生産,但是他使用的方法有嚴重缺陷,會随着時間快速流失作用,必須用磁鐵轉移力量。我說的沒錯吧?”

塔希爾點頭:“是這樣的,猞猁給了學者一塊磁鐵,就是來增強仿制碎片的力量。”

蘇檀看了半天,最終下達結論:“這個沒有太大用處。”甩手丢給雪裏蕻,雪裏蕻仿佛對這個玩意很感興趣,很快扒拉着上手愉悅地玩起來。

“真的……沒什麽用處嗎?”塔希爾的認知有點崩塌,看着雪裏蕻咬着邊角和金屬較勁。

蘇檀聲音平淡:“确實沒有用處,一個拙劣的仿制品,力量已經耗空,變成了一塊沒用的廢鐵。嗯……也許這種缺陷就是猞猁特意設計好的也不一定,這樣能更方便控制手下。”

塔希爾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從執行任務開始到結束都有種有勁沒處使的無奈感,就像辛辛苦苦抱着一個珍貴氣球回來,很快就被不容置疑的現實戳破了,徒餘兩手空空。

“不用想那麽多。”蘇檀出聲,塔希爾擡頭看到他在笑,“有些事努力了也未必會有成果,還是來先吃塊點心吧。”

于爾森公爵夫人笑着應和:“沒錯,還是來吃點心吧!”

塔希爾很快調整好了心态,現實雖無情但已經是過去式。他被動接受了蘇檀遞過來的杏仁小餅幹,甜甜脆脆很好吃。

公爵夫人瞧着他微笑:“在家裏感覺很不一樣呢。”

“哪裏不一樣?難道他在巴塞羅那天天不高興?”

“當然不是。”公爵夫人大有深意地看着塔希爾,“在這裏他更放松,在巴塞羅那那會兒,他可是一直很緊張呢。”

“需要保護您的人身安全,當然要注意一下。”

“嗯~僅僅就是因為這個嗎?我不這麽看哦。”公爵夫人笑得很暧昧,仿佛一切都了然于心。

塔希爾看她的笑莫名也心虛起來,低頭啃餅幹,喝一口茶。

公爵夫人歪着頭:“小寶貝,正好我們都在這,不如……來說說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人吧?”

“為什麽要讨論這個?”塔希爾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抗拒,“我覺得這不算什麽很好的話題。”

“可是你自己說過的,你都十九歲了,快二十了!”公爵夫人認真地說,“國王陛下可是十八歲就結婚了,像你這樣年輕的貴族子弟,在這個年紀就算沒有訂婚結婚,至少也與心儀的少女品嘗過愛情的滋味了。蘇,你作為照顧他生活的老師,你就一點沒在這事着急過嗎?”

走過來上點心的海東青笑話他:“他的生活出現不了幾個女的,自己還從不出去接觸,這樣能結婚才見鬼呢。”

公爵夫人目光轉向蘇檀:“蘇,你有什麽合适人選嗎?”

蘇檀喝進嘴裏的茶差點噴出來:“我幾乎不出門,不認識多少适婚少女。”

“蘇,你這樣不行。”公爵夫人大搖其頭,“如果小寶貝同意,我就在我身邊的朋友家庭裏挑一些年齡合适、家世清白的少女,讓畫師準備好畫冊給小寶貝先看看。喜歡誰就可以安排見面,慢慢了解性格脾氣,增進感情。想要擁有愛情,就不能只待在自己狹小的生活圈子裏。指望戀人自己從天而降是不現實的事,對吧?”

蘇檀咳嗽了下:“我覺得這事可以不用着急,塔希爾身份特殊,沒有明面上的正經工作,女孩子不會有安全感的。”

“這算什麽,我可以安排管家的職務。”

“要是女孩子知道塔希爾的真實事業怎麽辦?”

公爵夫人眉開眼笑:“我相信以小寶貝的本事,至少也能隐瞞到成婚之後對吧?夫妻間有了深厚感情,這點小秘密算得了什麽呢?”

蘇檀看向塔希爾,塔希爾手足無措,嘴裏的餅幹都還沒吃完,半天生硬地拒絕:“我……我暫時還沒有這個考慮。”

公爵夫人嘆氣:“在年輕的時候沒有喜歡的人,難道老了才會打算開始一段黃昏戀嗎?”

塔希爾嗫嚅:“也沒有……”有點說不出來的煩躁,又不好表達出來,“我不着急。”

公爵夫人又看向蘇檀:“蘇?你就一點主意沒有?”

蘇檀把球踢了回去:“孩子自己做決定。”

公爵夫人反問:“你到底是把他當學生還是當孩子?”

蘇檀反問:“這兩者有什麽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了!”公爵夫人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是學生的話,作為人生導師要正視學生的心理,引導回歸正途。如果是當孩子看的話,那就更應該早點操心小寶貝的婚事了!現在就該行動起來了。”

蘇檀啞然失笑:“公爵夫人,你說的聽着并沒有太大區別。”

公爵夫人還是固執己見:“怎麽會沒有呢,老師是老師,父親是父親。”

塔希爾吭哧吭哧啃餅幹,一句話都插不上。

蘇檀像是不知道怎麽回話了,低頭淺笑着喝茶。公爵夫人也不繼續談下去了,依舊是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暧昧笑容。

公爵夫人逗留了一段時間,以事務繁忙的理由告辭離開。蘇檀收拾茶具,清理桌面,塔希爾幫忙收拾,收拾完依舊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塔希爾安靜了一會,忽然問:“師父,你覺得我會喜歡什麽樣的人?”

蘇檀被他突如其來的問話吓了一跳,垂下眼說:“這種事應該是由你自己想明白的。喜歡誰,确認想和她結婚了,就帶回來讓我看看。”

“我不知道我喜歡什麽樣子的人。”

“不要胡說,愛情就像人生病一樣,只有自己清楚病痛在哪。父母再關心孩子,痛不在自己身上,說不清楚的。只有你自己才最清楚喜歡什麽樣的人——好好想想吧。”蘇檀端着茶具離開了。

愛如病痛嗎?塔希爾咀嚼出了別樣的滋味。

病痛……病痛……他定定地看着蘇檀。

蘇檀走進廚房,一點沒回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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