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敬裴的案子從貪污又升到了賣國,聖上震怒連連,似要伏屍百萬,但這一切已與庚家無關。

逃過這一劫後,父親病了。

陪在他身邊時,他表情痛苦,無法接受自己賣女兒這個事。

“芷娘,為父對不住你。”

“為父母解憂是兒女該做的。”

低頭調着藥。

這确實是該做的,如果不做死的便是庚家滿門。

父親搖搖頭,長嘆一聲。

這一病便是一個月之久,有時去照顧父親,還聽到母親他們吵架。

一向琴瑟和鳴的夫妻也有了隔閡。

站在門外想離開,門卻打開了,正撞見抹淚的母親。

“娘。”

再堅強的人也有脆弱的時候。

“進去吧,這段時間我有點事不過來了。”

“娘,注意身體。”

庚家已經變了,所有人都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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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誰的錯呢,是老天吧,造化弄人。

也可能是我。

許是上輩子在佛前燒了斷頭香吧。

今年的冬月越發冷清,不僅僅是那一場大案造成的門前冷落,更多的是西洛街邊多了乞兒。

聽人說北邊戰事吃緊了,因為李敬裴一案抓的貶的人太多了。

“今年就如此了,明年會怎麽呢?”

“明年會更好的,小姐。俗話說禍福相依嘛。”

“那借你吉言了。”

入秋後的禍事太多了,去寺裏上香祈福次數也就多了。

有時候,忍不住想如果當初任性一點兒,強逼着母親同意會不會有另一個結果?

或者當初再大膽點直接跟他私……

“芷娘。”

手指一抖,禪珠黏在指間。

是幻覺嗎?

“芷娘,是我。”

這一聲太清晰了,清晰到鼻尖發酸。

轉了身,看到那個妖道站在禪門處。

笑盈盈的,又玉樹臨風,除了氣色不好了點,無任何折損。

同記憶裏的一樣。

“芷娘,我……”

丢下禪珠,撲倒他懷裏。

他何時來的,又為什麽來,不想知道真的不想知道。

只想只想抱住他。

真的好想你。

他愣了一下,想回抱又不敢碰觸。

察覺他胳膊在動卻始終沒有落在身上。

暗罵一聲呆子。

嘆口氣,更埋在他懷裏。

手圈起來的腰身竟比自己更瘦。

“你瘦了。”

“你以前又沒抱過我怎麽知道我瘦了?”

他調戲的話倒是能說出口,其他的事……

“芷娘,我好想你。”

他的手終于落在身上。

“嗯。”

身上的溫度與他的溫度相融,撲通直跳的心也在重合。

嘴角想往上揚,卻變成了眼淚往下落。

浸透了他的衣服。

真是丢人了,明明是想笑的。

“姑爺,小姐,時候不早了。”

也不知道現在什麽時候,憐香竟然都不耐煩地跳出來提醒了。

出門時間太長,會出事的,更何況自己……

想到與潭王世子的婚事,也沒了重逢的喜悅。

早就物是人非,緣分倒了頭。

從他懷裏出來,紅着眼,笑着說:“餘公子,奴兒還有事先告辭了。”

“芷娘,別這樣稱呼我。”

“那該如何稱呼公子?舉人老爺?”

奇怪自己也會變得如此尖酸刻薄,或許刻薄就是以後的自己吧。

“芷娘,你與潭王世子的婚事我知道的。”

他竟然知道?他會怎麽看?

“是啊,別了你這個窮酸秀才,榮華富貴就來了。餘公子還是莫攔着我了,不然調戲未來世子妃的罪名也是你一個舉人身份護不住的。”

“調戲世子妃?我明明是與我的內人玩樂。”

“誰是你內人?”

強行繞開他要走,卻被抓住手腕。

“芷娘,我們私奔吧。”

“你說什麽?”

私……私奔?

“沒什麽。”

他松開了手,“芷娘,我會等你的,沒準我比世子活得長。回去時,小心點,最近路上不安全,流匪多。”

回程時,心性不定,那一句私奔一直在腦海中回想。

憐香掀開簾子,往外張望,“小姐,姑爺在後面跟着。”

“他想跟就跟着吧。”

剛說完,車頓了一下。

憐香一下撞到前面的棱上,額頭紅了一片,“哎呦,小姐你沒事吧?張午你怎麽駕車的?你爹可比你厲害多了!”

掀了簾子,還想再罵卻看到車外圍了一圈流匪。

“小姐,小姐,出事了,有匪!”

禍事怎麽連在一起了。

先前潭王府要派人來保護,被父親一口回絕了。

那是父親第一次生氣。

也是父親的強硬才換來了這樣的輕松,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子受不了王府的派勢。

但沒想到那日的拒絕竟給今日埋下禍根。

如果逃不了了,不如先一步……

無法接受自己被抓後的可能發生的事情。

只是連累的憐香。

驚魂時,車外傳來一陣怒呵:“世子妃的車你們也敢攔?不怕潭王出兵嗎?”

妖道?

害怕他出事,想掀開簾子,沒料到馬車會猛地跑動。

只聽得鞭子啪啪打在馬身上,被強行調頭離開。

撒歡的馬沒幾個人敢攔。

坐在馬車上第一次有了坐船的眩暈感。

在車內東倒西歪,撞得七暈八素。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馬終于停了。

簾子被掀開時,也不顧不上來的人是誰,一把推開沖到外面嘔吐起來。

“芷娘好點了嗎?”

扶着樹,胃還是很難受。

“那輛車壞了,走不成了。你們想回去,不如先去寺裏,等家裏人來接。”

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得他有點不好意思。

“我先送你回寺廟吧。”

“楚珙,我們私奔吧。”

終于說出來了。

“啊?你說……”

“對,我們私奔吧,就現在。”

“這這……樣不好吧,老師不會同意的。”

夠了,別裝了,別以為沒人看到你嘴角的笑。

“庚清芷死了,死在那場流匪劫道裏。”

直起了腰,一陣輕松,要解脫了,“世子得背上一段克妻的名聲了。”

父母恩情已還,一切都結束了。

“不用可憐他,他最奸詐了。”

“你認識他?”

奇怪一個寒門竟然認識世子。

“他也是老師的學生,你不知道嗎?我在老師家時他也在的。”

“父親沒有說過。”

世子是父親的學生,根本就沒提過。

“芷娘,你說的是真的嗎?”

“嗯。”

他又傻笑了,真是個傻子。

“憐香。”

憐香停止打罵張午,一頭霧水地走了過來。

“憐香,我們打算私奔,你要一起嗎?”

“私私私私……奔?小姐,你膽子也太大了吧,夫人會受不了的。”

憐香瞪圓了眼,比雲芙還誇張。

“他們離了我身體會更好的。”

父母隔閡是因為什麽,大家很清楚的。

“小姐,你都決定了我還能怎樣。不過,我不能離開的。”

她回頭望了眼愁眉苦臉修車的張午,“那個呆子的爹娘已經見過了,先前還擔心小姐嫁過去做世子妃了怎麽跟你提這事,現在倒也不用擔心了。”

“什麽時候的事?”

這幾天總是在優思,很少有注意到其他人,憐香身上這麽的大事都不知道。

“也不算多長的,去年就開始了。嘻嘻嘻,小姐,你一定要幸福!姑爺,別欺負了小姐。”

“會的會的,我是說不會的。”

說着他自己也笑,“她會幸福的,也不會欺負她的。”

“小姐,我會想你的。”

“我也會想你的。”

告別分離總是傷感。

這一切發展的太快了,全部都是一瞬間的決定。

一瞬間決定私奔,一瞬間決定與他白頭到老。

“什麽東西都沒拿。”

沒有錢沒有嫁妝,甚至在寒風下還沒有厚衣服。

他會嫌棄嗎?忐忑不安。

正想着,身側一暖,被擁入懷中。

“文君,我們該走了。”

“長卿,我們回去會不會是家徒四壁?”

“……會吧,不過我們可以賣酒。”

在寒風中枕在他肩上,“我還想聽鳳求凰。”

“好。”

未來會是什麽樣呢?會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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