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李卿言生母薨逝得早,姜蘅沒有婆母,便順理成章成為王府中的當家主母。

府中事宜從前一向由管家操持,姜蘅借口自己經驗不足,僅僅攬過財政權,其餘繁瑣小事依舊放手他人。

大婚之夜李卿言沒有出現,姜蘅睡到日上三竿,府裏管事的王媽媽想要把她叫起來,芍蘭把人攔在外面。

李卿言下朝回府,王媽媽立刻跑去他面前哭訴:“王爺明,鑒老祖宗的規矩,新婦初嫁娶,規矩少不得。”

他瞥了一眼低下頭一言不發的芍蘭,朝着院子裏望了一眼,問:“王妃醒了嗎?”

“回王爺,婚儀勞累,王妃尚在休息。”

李卿言不以為意地挑眉,解下肩上披着的大氅系帶遞給一旁的侍從,闊步要往前走,卻被芍蘭攔住。

他眯起眼,質問道:“本王連王妃的院子都進不得?”

芍蘭忙聲道不敢,才側過身子放他進去。

姜蘅剛睡醒,侍女們伺候完梳洗便離開,她穿着一身白色的拖地睡袍,自己在妝鏡前梳妝。

李卿言來的悄無聲息,雙手搭上她的肩膀,她才從睡眼惺忪中終于清醒,有些意外地起身:“你怎麽來了?”

他從袖中抽出一卷書軸,握着她的手按進手心裏:“宮中如今亦少用落回,本王已派人翻閱古籍尋求解藥,這一味藥劑姑且讓周媽媽先吃着。”

姜蘅擡眸看他一眼,将信将疑地展開書軸,其實她自己看不懂。

晨光迸進來,她臉上細小的絨毛被鍍上一層金光後,将她小巧翹挺的鼻峰與微紅的唇勾勒明晰。

李卿言伸手去撫她的面頰,姜蘅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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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頓在半空中,視線越過她的頭頂,看見那件挂在衣架上整理熨帖的大紅婚服,從胸前至腹中那一大片鳳戲牡丹的的紋樣讓他有些陌生,拖墜搖曳的裙角邊繡着雙魚戲珠與水波紋。

李卿言的眉頭一皺,平靜地收回視線後,快速扼住她的雙頰,強迫她擡起頭。

姜蘅吃痛,手中的書軸順勢落地。

他背對着光,鮮明硬挺的五官藏在陰影之中,眼中流露出晦澀不明的警告。

“王爺。”王媽媽外面通報,“是時候随王妃一起赴大內觐見皇後與貴妃了。”

姜蘅明顯感受到他的力道松了,脫離開他掌心的控制,挽住他的手臂,提高了嗓音道:“夫君不要心急,容我換身衣服好嗎?”

李卿言眼中寒冰未退,倒是樂得陪她演這出戲:“好啊,本王看着你換。”

姜蘅扯起半邊嘴角,微微笑問:“夫君要幫我嗎?”

-

皇宮之中,劉皇後再次抱病,新婚夫婦入宮觐見一事便由鄭貴妃主持。

姜蘅随李卿言一同進去,才發現李樂嘉與楚煉也在。

李卿言主動拉住姜蘅的手落座,笑道:“貴妃娘娘這裏,外臣也在?”

鄭貴妃端莊一笑:“今日家宴,大內之中,不稱外臣。”

姜蘅與楚煉相隔一條寬道,她看着他,他卻低垂着眼,手裏不知在把玩什麽。

她定睛一看,是一條吊墜。

那一夜濃情蜜意時,她發現一條被他用紅繩串起的翡翠吊墜,調笑着問他是不是有情人相贈。

他微微用力,把她輕易送到雲端,咬着那塊翡翠摩挲過她的脖頸,答道:“聰明。”

她起初不以為意,如今卻聯想到許久之前不小心丢失的一只翡翠耳墜,這世上翡翠那麽多,唯有這兩塊成色如此相像。。

還有旖旎夜晚,他問她要的一支鳳凰牡丹流蘇步搖。

那是李卿言在得知她與楚煉婚約之後相贈,于她無關緊要的東西,楚煉要了,她便給了。

姜蘅不由得呼吸一緊,楚煉卻像是故意躲着她,始終不肯同她對視,又在她将要低下頭的時候,懶懶地掀起眼皮望向她,嘴唇似有似無地挑起一個弧度。

皇帝駕到,禦膳房上菜,一道蟹炙羊肉,李卿言舀了一勺,喂到她嘴邊,她不知為何鬼心思作祟,直直地看向楚煉。

他沒有反應,姜蘅不漏痕跡地撇撇嘴巴,飲了一口面前的酒。

苦酒入喉辛辣,她沒有防備,生生地嗆出眼淚。

李卿言在外極會扮演溫柔體貼丈夫的形象,貼心地用帕子拭去她唇角的酒漬,連皇帝也稱贊二位是恩愛甜蜜。

酒過三巡,姜蘅起身,李卿言暗中拽住她的手,被她不動聲色地甩開。

“我去吹吹風,醒酒。”她解釋。

李卿言壓低聲音,吊起眼梢:“醒酒?”

姜蘅對他的質疑不怒反笑,平聲靜氣地回道:“夫君要一起嗎?”

皇帝正在同李卿言說話,他自然沒有理由擅自離開,只能放姜蘅離開,囑咐芍蘭好好照看她。

姜蘅背過他,翻了個白眼,由芍蘭攙着走了出去。

下雪不冷化雪冷,天氣放了晴,積累在樹枝屋檐上的雪便開始融化,檐角的冰棱開始滴水,一陣陣寒意散開。

她走到鏡湖邊,松開芍蘭的手,說自己想要一個人走走。

芍蘭還是不放心,遠遠地跟着她。

她穿過禦花園,走到水方蘭亭中,遙望一整片結了冰的鏡湖,雖然現在枝葉敗落,但是有茂密的枝幹遮掩,從外界望向水方蘭亭內,依舊看得不真切。

難怪當初沈懿荷和林靖會出現在此,果然是個偷情聖地。

她在亭裏坐了一會兒,忍受冷風吹着她燥熱的面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酒醒了嗎?”

楚煉一身黑色,胸前兩道銀紋蛇圖,慢悠悠地踱步走來。

姜蘅撐着腦袋,問:“楚大人不怕王爺派人跟蹤,發現你我私情?”

“私情?”他輕挑唇角,“有情才有私情,王妃有嗎?”

姜蘅斂眸:“也是,我與楚大人,不過露水之緣。”

她轉頭,再度看向泛着寒意的鏡湖,站起身來:“我要回去了,不叨擾楚大人好興致,在此處觀景。”

楚煉的手從大氅中抽出來,攬住她的去向,連帶着一股溫暖的梨香湧進姜蘅的鼻息中,這股香味曾深深地刻進她的身體與她的骨血之中。

她咬咬牙,伸出手拽住他的衣領,在他唇上留下自己的口脂。

她的食指在他唇上一點,指腹留下一抹淺淡的紅印。

姜蘅得意地錯過身子,笑道:“旁人問起,還請大人找個兩全之法好做解釋。”

楚煉沒有轉身,聲音顯得有些清冷:“你為何嫁他?”

她頓住步子:“大人無情,不許旁人有情嗎?”

他像是沒聽見她的這句回答,轉過身來看向她的背影,瘦削單薄卻一直挺立得筆直又倔強的,頭顱總是揚着,她的身影最好認。

楚煉的嘴張了張,最後只能吐出一個字:“好。”

姜蘅繼續往前走,頭也沒回。

回王府的路上,姜蘅跟李卿言同乘一駕馬車,他全程端坐,一言不發,姜蘅懶得理他,掀開帷幕看窗外的風景。

長寧街的風景她在馬車上看了無數次,每一次都有新發現和新驚喜,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行至夢谷閣,姜蘅喊停車夫。

李卿言眼疾手快地攥住她的手腕,問她:“去哪裏?”

姜蘅有些不耐煩:“王爺被沖昏頭腦了嗎?連正事都忘了?”

“沒忘。”他笑了笑,眉眼卻不為所動,手腕稍用力,便将人拉坐回自己腿上,“但不急這一時。”

馬車一陣強烈搖晃,姜蘅把要驚呼出的聲音憋回嗓子裏。

長寧街上照舊人來人往,馬車一路平穩行進,一直行駛到王府前。

他捏住姜蘅的下巴:“你最好別做出挑戰本王底線的事情。”

姜蘅理了理有些皺的衣裙,目送他下了馬車:“王爺也最好信守諾言。”

她丢下這句話,命令車夫回到夢谷閣。

夢谷閣生意興隆,前來置換珍寶、典當鑒寶的人越來越多,姜蘅和青岚兩個人都忙不過來,又另外招了兩個女工。

周媽媽如今天天服藥,身子竟然顯現出好轉之勢。

有時候天晴,姜蘅在前面幫人鑒寶,青岚就扶着周媽媽在後院中散散步,午間幾人一同用膳時,青岚說道:“吃了王娘子送來的藥,周媽媽的精神越發好了。”

姜蘅疑惑:“京郊來的王娘子?”

青岚點點頭。

“掌櫃娘子呢!”

前店有人吆喝,姜蘅暫時咽下心中的疑惑,放下碗筷走到前面去。

來人是南蠻打扮,長着中原人的面容,滿口熟悉的京城口音。

姜蘅皺了皺眉,不漏痕跡地把人上下打量個遍,開始鑒定起對方送來的一座魚樽,南蠻人多有靠打漁為生,因此沿海地區多有供奉神仙以求風調雨順、出海平安,工匠們對于這些神仙的雕刻技藝也愈加精進。

然而供奉魚樽的卻少見,這座魚樽用的是玉,成色卻一般,魚的形态神采刻畫也稱不上上乘,倒像是随手的敷衍之作,這東西在京城本就不好賣,像這樣粗制濫造的,就更加沒人看得上了。

姜蘅剛要叫住這位客人,竟發現他在整個夢谷閣中來回走了個遍,像是在了解夢谷閣的結構。

此人行為怪異,姜蘅沒有打草驚蛇,靜靜觀察了許久之後,才出聲。

她本來不想收下這座魚樽,如今卻想看看此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不知客官心裏是何價位?”

“娘子看着開便可。”

她又問:“客官是京城人嗎?”

客人搖搖頭:“自然不是。”

【假】

姜蘅心中警惕,低價收入這個魚樽後,讓青岚到前面來接待,複盤此人的怪異之舉。

夢谷閣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火爆,踏破門檻之人數不勝數,她也漸漸延長了營業時間,越是這樣,對于地下鑄幣廠的行動來說越不利。

姜蘅算了算,也該是對方動手的時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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