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

第 47 章

吳王派人一把火燒了夢谷閣,本欲趁亂将地下鑄幣廠的痕跡一同銷毀,然而李卿言與內衛司兩路人馬暗中埋伏,他們尚未有機會出動,便全部被內衛司的人擒獲。

小年夜當晚,藏在地下鑄幣廠的最後一批人馬也被清理捉拿。

楚煉将吳王罪證一一查清,遙至玉門關軍馬糧草異動,到夢谷閣歷任店主屍首,連同章氏賭場置換流通私幣的證據一一奉上。

此事震驚朝野,皇帝大怒,以謀大逆之罪宣判。

吳王為首犯,父子年十六以上皆絞,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祖孫、兄弟、姊妹若部曲、資財、田宅并沒官;伯叔父、兄弟之子皆流三千裏。

姜恪竹與吳王有姻親相連,難逃懲罰,然而他另外奉上一封密信,便得皇帝寬恕,算是戴罪立功。

吳王府的所有財産封為官用後,整個永豐街都冷清了不少。

姜蘅走在這條街上,察覺到李卿言今日格外沉默寡言。

她勾唇笑了笑:“王爺這般傷感,倒像是兔死狐悲。”

李卿言在她的額頭上點戳一下:“你以為本王替吳王傷感?”

“不然呢,總不能是替自己。”

姜蘅說完這句話有點後悔,想起楚煉同她說的,北辰王也留不得,注視着李卿言的那雙眼睛遲疑地挪開。

他握住她的手,嘆息一聲:“自然是為自己。”

“為什麽?”

“同一條消息,本王的王妃卻還要向外人傳達。”他的嘴角似有似無地彎了彎,輕輕地捏住她的指尖,“過往如何,本王并不介懷,可你是我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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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蘅以為他發現了什麽,原來又是吃飛醋。

她在傳遞消息上稱得上公平公正,甚至還偏私提前告訴了李卿言,他自己沒把握住機會,總歸是不能責怪到她身上的。

聽外人贊嘆夫妻和鳴久了,兩人之間似乎真的生出些心有靈犀來,李卿言把她往懷裏輕輕一擁,低頭問道:“在心裏罵我蠢呢?”

姜蘅的整張臉都藏在絨毛之中,擡起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用力地搖了兩下頭。

成婚這些日子,李卿言待她并不算差,助她在府裏立威,任由她執掌府中財權,面子裏子一應俱全,想到二人總歸夫妻一場,臨別之際她也不打算給他難堪。

他的手指撥弄着她眼前的頭發,在她額上落下一吻:“吳王與你,本王總要選一個的。”

姜蘅不解,眉心一擰。

李卿言将她皺起的眉心撫平,說:“本王的人行事不見得比內衛司的慢,可誰叫楚大人以你為餌?本王費盡心機把你娶回身邊,就總得放棄點什麽。”

姜蘅被他突如其來的深情告白吓得一激靈,只能擠出一個讪讪的笑意。

系統說他的話是真的,可是她根本沒想過李卿言會對她情深意重到這個地步,不惜放棄唾手可得的功績,還是說他對自己會繼位之事太過于勝券在握了。

她甚至有點想開口提醒他,還是在最後一刻止住了。

皇帝因吳王一案氣急攻心,太醫院的人連軸轉了一天一夜,才捏了一把冷汗,這段時間一直是李卿言監國攝政,他少有這樣清閑陪她游走的時候。

她的心思被拉得有點沉重,說不出話來,反倒是李卿言,帶她穿梭永豐街上大大小小的鋪子,從胭脂水粉到工藝武器,凡她留意一眼的,他都叫人包起來。

姜蘅叫住他:“你這是做什麽,買回去我也用不了這麽多。”

“用不了就放着。”他沖她抖抖眉毛,姜蘅笑着瞪了他一眼。

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旁人看起來多像是新婚夫婦的打情罵俏。

姜蘅在一家專門打武器的工匠鋪子停留最久,這家鋪子常年關着門,還是李卿言熟門熟路地從後面帶她進入。

她看到了一把熟悉的匕首。

鋪子裏的燭光有些幽暗,她看得不真切,又往前走了幾步,覺得那把匕首好生眼熟,拉住李卿言的袖子,問道:“你從前送我的,是不是這一把?”

李卿言定睛一看,稍一思忖,搖了搖頭說不記得了。

鋪裏的匠人解釋道,這把匕首名喚情人刃,許多人打造給自己的配偶,既是用于防身,也是信物。

姜蘅确認自己不會認錯。

她收到這把匕首,是在跟楚煉訂下婚約的後一天,而在訂婚約的當天晚上,楚煉在永豐街遇襲。

姜蘅很快注意到打造武器的地方,有一把落了灰的鉗子。

這種鉗子一般用在打造武器的彎鈎時,這間鋪子售賣的都是直刃,顯然用不到。

“掌櫃。”姜蘅兀地一轉身,“不知店內可否私人定制武器呢?”

匠人掃過他們二人,神态自若道:“鄙人技藝不精,自然是不能的。”

【假】

姜蘅點點頭,看了一眼李卿言,證實了幾分心下的猜忌。

難怪楚煉會說遇刺一事并非章氏所為,原來他心裏早有答案。

李卿言問她:“可有什麽喜歡的?”

姜蘅搖頭:“我有些累了,我們回去吧。”

二人從永豐街行至長寧街,在王府前,李卿言頓住步子,連帶着姜蘅也被他拉着轉過身子。

“蘅兒。”

她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李卿言把人抱進懷裏,手撫過她的發頂,柔聲道:“經此一別,方知相思難耐,我們不會再分開了。”

姜蘅有時候想問問他,他的眼睛含情脈脈,透過她卻在看何人。

但是李卿言的眼睛似乎會騙人,她從他的眼睛裏,看不見故人之思,仿佛全心全意裏只有她。

姜蘅的呼吸一滞,受住他的薄薄一吻。

李卿言承諾:“再有兩日就是新年,我陪你一同回門看望岳丈。”

她走進王府中,覺得王府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然而真的要她說有哪裏不一樣,她又說不上來。

芍蘭歡欣雀躍地告訴她,王爺命人重裝停軒,要照着她的意見改呢。

姜蘅稍一愣怔,想到停軒曾是李卿言放置那位西狄小公主舊物的地方,從前甚至不許她擅闖。

她冷笑,男人能情深幾許呢,逃不過新歡舊愛四個字的。

她如今心心念念的都是離開這裏,所以李卿言待她好壞,于她而言也無所謂。

姜蘅改換了一身樸素的衣裳,将镯子戴好,要準備離開。

倘若說她現在還有什麽放心不下,就只有周媽媽的身體了。

-

夢谷閣被燒後,李卿言派人重建,周媽媽便帶着青岚住回了京郊的宅子。

青岚的手藝很好,便聯合王娘子打通了兩間院子,由姜蘅補貼,開起一個賣茶水吃食的鋪子來,此處是前往西蟒山的要道,木匠炭翁往來頻繁,生意很好。

姜蘅每日去看望周媽媽的時間很固定,李卿言要到下午才從宮裏回來,她就到下午再回府。

不過今日她留得時間久了一點,便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楚大人!”

青岚在院子裏欣喜地喚了一聲,姜蘅驚愕地擡頭,楚煉呈風雪而來,白衣翩翩。

四目相對,他似乎也很例外。

周媽媽躺在椅子上,握住姜蘅的手,有氣無力地搖搖頭:“楚大人一直照拂,可惜他不讓老身告訴您,如今你們碰上了,便好好說說話。”

姜蘅聽着周媽媽氣若游絲的聲音,鼻頭微酸,乖巧應聲。

周媽媽還有話要囑托:“不過,王妃如今是成家的人了,要把握好分寸,不能叫人落了把柄,讓你在王府裏的日子不好過。”

她聽話點頭,寬慰道:“周媽媽放心,王府上下待我都很好。”

周媽媽臉上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用盡力氣點了點頭,一直重複着:“那便好,那便好。”

姜蘅替她攏好蓋在身上的毯子,像她從前無數次關切地擔心她凍着一樣,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好幾眼,才往院子外面走去。

許多事情她都能安排妥當,唯獨周媽媽,交給誰她都不能心安。

雪落在她頭上,一片白瑩瑩的,楚煉把傘往她的方向傾斜,她退了一步。

“楚大人,許久未見。”

“長寧街一別,是有許久未見了。”

楚煉随着姜蘅往裏面走,脫下披風,抖落一身寒意。

姜蘅覺得他好像比之前還要瘦一些,大約是朝堂事務繁瑣。

她想起周媽媽的話,誠懇地道謝:“多謝你照顧周媽媽。”

“無妨。”

兩人又陷入沉默,青岚替他們倒好茶水,楚煉輕道一聲謝。

他們之間靜得能聽見雪落的聲音。

姜蘅問:“楚大人,你能否實話告訴我,周媽媽的身子怎麽樣了?”

“藥劑太苦,她如今已經不願意進了。”

這答案跟她腦海中的預設一模一樣,她連傷心的餘地都沒有了,這幾日她尋遍了京城的名醫,可是人人都告訴她,哪怕華佗再世,也無力回天。

她不得已地接受這個現實,看着周媽媽被折磨得一日不如一日,把最後的希望放在楚煉身上。

他給她帶來希望破滅的消息,她也只能坦然接受。

青岚泡的茶來自江南,比起禦用的雪頂含翠稍顯遜色,卻已經是上品。

她雖然在王府喝雪頂含翠喝習慣了,但對于這種茶水,也能品出香來。

姜蘅沒想到,她跟楚煉也會有相顧無言的時候,不過想來也正常,是她作繭自縛,親手造就這樣的結果,她應該滿意才對。

“北辰王待你可好?”

他們之間繞不開這個話題。

姜蘅微微一笑:“很好,夫妻和睦。”

“确有耳聞。”楚煉點點頭,“王府上下可敬你?”

她答:“自然。”

姜蘅想,下一刻他就要祝賀她與北辰王早生貴子了,可他沒有。

他今日來,似乎是為了送喜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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