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玄學VS推理的第二十七天
第27章 玄學VS推理的第二十七天
悲慘住院的我喜提兩位看護。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只是傷到了右手,還有一只左手和兩條腿是好的,能走能跑能拎起撬棍暴打入室小偷的狗頭?
我伸出僅存的左手比劃病床的大小,驚喜地發現剛剛好。
“剛好夠亂步先生和赤司君睡。”我謙讓地走下床,彎腰比了個請的手勢,“兩位請,我走。”
江戶川亂步:“……”
赤司征十郎:“……”
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制造問題的人,我為人處世的哲學他們還有的學呢。
“我只是住院觀察一天,明天要繼續去上早八。”
我凝視赤司征十郎——這位曾如教導主任般猛抓我學習的少年,“病患尚且身殘志堅不忘學習,赤司君怎能自甘堕落地請假呢?”
“亂步先生也是。”我凝視的目光轉向江戶川亂步,“不要忘記你是個每天按時上班打卡的社畜,全勤不要了嗎?偵探社的榜樣不做了嗎?又想在福澤先生恨鐵不成鋼的目光下寫檢讨了嗎?”
“成年人可不能如此任性啊。”我面容正經地說,“要好好睡覺,養足精神面對明天生活的毒打。”
“聽明白了嗎?”
赤司征十郎猶豫地回答:“聽明白了。”
江戶川亂步遲疑地開口:“聽明白了。”
“很好。”我欣慰道,“病床讓給你們睡,我和土匪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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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拔腿就跑。
差點被我忽悠瘸了的兩個人反應過來,赤司征十郎擋在門口,江戶川亂步伸腳絆我,異口同聲:“你不許走!”
我:啧。
垮起個小貓批臉.jpg我不喜歡住院,躺在病床上的每分每秒我的耳畔都在自動播放燒錢的聲音,令我坐立難安。
即使亂步先生答應幫我報銷,警察那邊也有一定的減免,醫院有赤司君家的投資說不定能給我打折——但醫院,哪有不要租金的公寓睡得香呢!
兩個可惡的有錢看護,一點兒都不懂我的感受,我要和他們絕交三秒。
我被押送回病床,江戶川亂步盤腿坐在病床右邊的椅子上,赤司征十郎拉過椅子,坐到病床左邊。
我品了品此刻的兩面包夾芝士,提議道:“來局鬥地主不?”
我可以當被鬥的地主。
不然你們倆為什麽一直用批鬥的眼神盯我?
除了鬥地主之外我想不到第二個健康又和諧的三人活動,想緩解此刻的尴尬,不打牌就只能打我了。
是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此時病房中的氣氛有些尴尬。
亂步先生依然是一副事不關己自娛自樂的模樣,一會兒玩他口袋裏的彈珠,一會兒從果籃裏摸個甜果子啃啃,吃得嘴巴潤潤。
赤司君又看了一遍我的病例,對照着在手機上查詢養病期間的忌口和注意事項,感受到我的目光,他略微擡頭。
“不睡嗎?”赤發紅瞳的少年蹙眉,“很晚了,不玩牌,快睡。”
“睡不着。”我一點點往被子裏滑,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燈光刺眼睛。”
赤司征十郎站起身,走到門口關燈。
房間驟然陷入黑暗,寂靜在空氣中蔓延,只能聽見平穩的呼吸聲。
沒有人再說話,只有我絞盡腦汁在腦海中編寫致歉說辭。
非常抱歉,赤司征臣先生,您得意的好大兒開學才三天就被學院通報批評公然逃課,請相信,并不是帶傷依然頑強上早八的我帶壞了他。
非常抱歉,福澤谕吉先生,您自豪的名偵探不僅夜不歸宿還考勤遲到,視全勤獎金如糞土,請相信,并不是一生勤儉節約的我帶壞了他。
我寫好道歉信的草稿,困倦地打了個呵欠。
好困,好累,今天發生了好多事,眼皮和腦筋一起在打架。
先睡吧,萬一中途有誰撐不住倒在床上,我還能起來和他們換個班。
可別小看我連橋洞都能住的野外生存能力,只要明早值班護士別發現兩位說着要幫病人守夜的看護在床上呼呼大睡,病人本人抱着枕頭在地板上打地鋪就行。
我是不介意的,風評被害的反正不是我。
呼呼……zzzzz
“……嗚。”
斷斷續續的嗚咽聲仿佛貼在耳邊響起,江戶川亂步撐在掌心上昏昏欲睡的腦袋猛地擡起,險些從椅子上摔下來。
椅子着實不是睡覺的地方,他後背酸得厲害,腿也有些麻,可江戶川亂步沒有精力注意。
他看向病床上鼓鼓囊囊的被子,睡着的人連腦袋都埋進了被褥中,黑發鋪灑在淩亂的枕頭上。
“栗子?”江戶川亂步掀開一小塊兒被角,湊近她,“怎麽了?”
悶在被子裏驟然呼吸到新鮮空氣的女生嘴巴微張,她的臉紅得不正常,熱氣升騰,唇瓣因幹燥顯出唇紋,喉嚨中溢出小貓似的嗚咽。
屋子裏的燈被打開,赤司征十郎擡手試了試少女額頭的溫度,一片滾燙。
“她發燒了。”他壓低聲音,“我去叫醫生。”
不止發燒,還有傷口感染,局部麻醉的效果過去,傷口的疼痛卷土重來,使人陷入泥沼般的夢魇中。
江戶川亂步沒照顧過病人,此時腦子裏只剩谷崎潤一郎教導的四字真言:多喝熱水。
他手忙腳亂地從保溫瓶中倒熱水,濺起的水花灑在江戶川亂步手背上,燙得他嘶了一聲。
“這麽燙的水能喝嗎?”名偵探懷疑同事在驢他,‘多喝熱水’難道是‘暗下殺手’的隐蔽念法?
“絕對不能直接喝吧……”黑發綠眸的偵探鼓起臉頰用力對水杯吹氣,源源不斷升騰的熱霧撲了他一臉。
“……嗚……好渴……”
病床上的人難受得翻來覆去,開始亂踢被子。
“渴也沒有辦法!”江戶川亂步比她還急,“都怪笨蛋栗子把水果全吃完了。”現在想用汁水應急都不行。
其實他也吃了不少來着,好像比病患本人吃得更多……
名偵探心虛到目移。
江戶川亂步一點兒也不擅長照顧人,換成平時他早就把這種麻煩的工作推給同事了。比如國木田,他在這裏肯定能像媽媽一樣照顧好栗子。
可笨蛋是為他受的傷,果籃也是他吃掉的,江戶川亂步責無旁貸。
沒有辦法了。
江戶川亂步抿抿嘴巴,跑去水池邊仔仔細細洗手,用涼水把皮膚沖得冷冰冰,再拿紙巾擦幹。
他蜷縮手指,探進熱氣騰騰的杯子裏。
燙——燙死了——
江戶川亂步嘶嘶抽氣,他收回手,沾在他指腹上的水珠被冰冷的體溫一激,溫度漸漸降下來。
他一手托住被窩中少女的臉,一邊把指腹貼在她唇邊。
溫熱的水珠滋潤唇縫,睡夢中的女生眉眼舒展,張嘴啊嗚含住唇邊的手指,吮了吮。
指尖的水源寥寥無幾,她不滿地用牙齒磨了磨江戶川亂步的指腹,吐字含糊:“還要。”
杯子裏的水為什麽還沒有冷?江戶川亂步從這一刻起開始痛恨熱力學。
他指尖到指根被燙得通紅,紅痕宛如火苗蔓延,指腹烙下尖尖的牙印。
栗子的嘴唇離開他的手指,偏過臉蹭了蹭江戶川亂步的手背。
“涼涼的,喜歡。”
不涼了,江戶川亂步只感覺燙。
“亂步先生,你在做什麽?”
赤司征十郎帶着值班醫生推門而入,一眼看見雙手捧住栗子臉頰的江戶川亂步。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與“社交距離”的定義差了十萬八千裏。
赤司征十郎的眼眸染上些許涼意。
趕到病床前的醫生打破了凝滞的空氣,江戶川亂步松開手後退一步,把位置讓給醫生。
“傷口有些發炎,必須重新上藥包紮。”醫生和護士把病床團團圍住,說話聲吵醒了睡不安穩的病患。
“嗯嗯嗯?”我腦子一團漿糊,一睜眼四五個醫生圍着我,俯視看來。
我好怕他們下一句是:你醒了,手術很成功。
我努力睜大眼,兩位夜間看守被醫生隔開,一左一右站着,像兩個互不相識的陌生人。
發燒使人智障,我腦子真轉不動了。
醫生一通操作下來,我手臂上的繃帶重新換過一次藥,僅存的左手被抓去打了吊針。
至此,雙手全軍覆沒。
人類沒有手大概也能活,只要給我一根伸進杯子裏的空氣吸管。
“水,水。”我急到哼出聲,“給孩子喝口水吧。”
亂步先生手邊正好放了一杯,似乎已經放涼了。
他聞言把水杯遞過來,我示意他看我被裹成粽子的和被紮針的兩只手。
水杯于是遞到了我唇邊。
我就着亂步先生的手大喝兩口才覺得活過來了,腦子又能繼續轉了。
“亂步先生,你的手怎麽了?”我疑惑地問。
皮膚像被火苗撩過似的一片赤紅。
“沒什麽。”江戶川亂步把手背到身後,“還喝不喝?”
喝,我連忙把杯子裏剩下的水吞咽進喉,幹燥的咽喉舒服不少。
喝完水我才發現自己背後出了一身汗,黑發黏在脖頸上,濕乎乎的。
赤司征十郎注意到我的視線,俯下身,手指輕輕撥開我側頸上的濕發。
我癢得縮了一下,向他道了聲謝。
“不用。”赤司征十郎撚了撚手指,轉而說,“明天的早八還上嗎?”
我咬一咬牙:“其實也不是不——”
我迎上兩雙沒得商量的眼睛。
OK,我閉麥。
偃旗息鼓的病患像小烏龜縮殼一樣把腦袋縮進被窩裏,此時窗外天光隐約亮起,赤司征十郎關上燈,走出病房。
江戶川亂步走在他後面兩步,站到走廊中,順手合上門。
房門合攏,屋內發燒睡覺的人聽不見走廊的談話聲。
“亂步先生。”赤司征十郎率先開口,聲音禮貌而疏離,“你應該明白,發燒的人意識模糊,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所以,請別當真,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