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玄學VS推理的第三十三天
第33章 玄學VS推理的第三十三天
我為偵探社帶來歡聲笑語,我好。
偵探社醫務室躺滿傷患,偵探社壞。
“胃部抽搐,面部笑肌使用過度導致拉傷,喉嚨沙啞,手握拳捶地指節磨損。”
與謝野晶子刷刷刷寫病歷,“太宰,你要吃藥靜養。”
太宰治一手捂住肚子,一邊艱難點頭,腦袋埋在枕頭裏發出可疑的笑聲。
“亂步先生情況較好。”與謝野晶子看向另一張病床,“自愈即可,不用吃藥。”
江戶川亂步捂着嘴,郁悶點頭。
他也吃不了藥。
“怎麽會有人笑着笑着把自己舌頭咬到了?”我探頭探腦,“好笨笨。”
是誰害的他?江戶川亂步含糊質問,你說啊你說啊。
他一張嘴,舌尖抵到牙齒,破口的嫩肉劃過尖尖的牙床,痛到小口吸氣。
我同情地遞過一杯熱水。
江戶川亂步:歹毒!光明正大的謀殺!
我好脾氣地幫他換了一杯鮮榨檸檬汁。
“栗子,不要再欺負亂步先生了。”與謝野晶子趕在名偵探被我氣死前站出來打圓場,她問,“剛剛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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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謝野晶子在醫務室,距離會客室有段距離,她能及時沖出來完全是因為聽見了可怕的狂笑聲。
十分魔性,令她不禁思索:如果能錄下來當作敵人的警示鈴就好了,哪怕社員們處于術後麻醉期也會垂死病中驚坐起,拔劍四顧心茫然。
不比火災報警器好用多了?
提起這件事我心裏便來氣。
“與謝野醫生,你要為我主持公道啊。”我抓住女醫生的手,委委屈屈地說。
“我好聲好氣為偵破案情努力推理,他們卻聽到一半笑成弱智,視我智慧的結晶于無物,踐踏我的勞動成果!”
“怎麽這樣?”與謝野晶子皺眉,譴責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
我:“就是就是。”
江戶川亂步擡起頭,默默地盯着藥箱前的福澤谕吉。
令人尊敬的社長手裏捏着一盒胃藥,拿過被江戶川亂步拒絕的熱水,水服用藥。
“我還有些公務要處理。”福澤谕吉嚴肅地說,“先回辦公室一步。”
“不愧是社長,出色的表情管理我還有的學。”太宰治豎起大拇指。
與謝野晶子一邊記錄今日胃藥的消耗情況,一邊聽我激情複述我超天才級的推理。
“由此我得出豬心鯊手與死者間存在仇恨關系balbala,經調查顯示松下集團主營服裝業balabala……”
我一口氣不停歇地将我出色的推理倒出來:“因此,港口黑手黨內部存在大量女裝癖是能被考據的既定事實!他們派出幹部級成員中也先生與松下集團談生意便是鐵證。”
“我的推理鐵證如山,無懈可擊,誰要與我辯論?”
與謝野晶子記錄的筆掉下來。
“完了。”太宰治面露絕望,“醫者不自醫,與謝野醫生大事不好。”
江戶川亂步:“讓國木田把胃藥的采購量增加一倍,不,兩倍。”
經費從他們倆的繃帶錢和零食錢中扣。
與謝野晶子抓過桌上剩下的半杯熱水,迅速吞掉胃藥,發出活過來的呼氣聲。
我倒的熱水雖然沒被舌頭痛痛的名偵探接受,但在奇怪的地方發揮了重要用途。
我自信豎起大拇指:“與謝野醫生,我就知道你與那些無用的男人不一樣,你懂我。”
與謝野晶子:其實……那個……我……
“喜歡與謝野醫生!”我振臂歡呼,摟住她的脖子熱情貼貼。
與謝野晶子:“沒錯,我懂你。”
像棉花糖一樣軟乎乎貼過來的女孩子,拒絕的話根本說不出口。
太宰治:叛徒。
江戶川亂步:叛徒。
被兩雙幽怨的目光注視,與謝野晶子清了清嗓子:“栗子,你的推理很好,下次不要再推理了——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再考慮得全面一些。”
我虛心求教:“舉個栗子?”
與謝野晶子:“你既然認為港口黑手黨內部存在大量女裝癖,因此他們的BOSS才派遣幹部與洛麗塔洋裝店談生意,有沒有一種可能,隐藏最深的女裝癖是BOSS自己?”
我:咦!這個設想!
很值得琢磨啊我頭腦風暴,病床上的兩個男人瞳孔地震。
雖然他們知道與謝野醫生和森鷗外過去有許多恩恩怨怨……
雖然森鷗外無論如何都算不上無辜……
雖然這樣說的确能引導某偵探回歸正确的推理道路……
但,森鷗外罪不至此啊!
“我從沒想過自己竟有同情森先生的一天。”
太宰治忍不住回憶起在前上司手下工作的峥嵘歲月,他一拍大腿,“我怎麽那麽高興呢?”
看見自己以外的人被迫害,發自內心的喜悅遮都遮不住。
扣1佛祖原諒他。
“亂步先生。”我用胳膊肘拐了拐江戶川亂步,“我覺得與謝野醫生的推理很有道理,我們不能放過這個可能性。”
偵探的職業素養讓江戶川亂步不能睜眼說瞎話,他應該反駁栗子全然錯誤的推理,告訴她:森鷗外不是女裝癖。
等等,江戶川亂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他真的不是嗎?
誰都知道森鷗外沉迷于為自己的異能體愛麗絲換衣服,一天三套洋裙把小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
無論愛麗絲看起來再怎麽像人類,她都是森鷗外的異能産物,性格與一舉一動都是森鷗外操控的結果。
森鷗外給愛麗絲穿洋裙=他給自己的異能力穿洋裙異能者與異能力同為一體,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合并同類項,等式換算,異能力穿洋裙等于異能者穿洋裙。
也就是說——森鷗外每天都穿洋裙上班!
他借異能力的掩護,欺騙屬下的眼睛,掩飾自己是個女裝癖的事實!
“好合理。”江戶川亂步被精密的邏輯沖擊到了。
找不到漏洞,完全找不到漏洞。
“栗子的推測不無道理。”黑發綠眸的偵探點點頭,認可了我。
我驕傲擡頭:那是,我從不出錯,你永遠可以相信栗子大偵探。
太宰治看了看江戶川亂步,又看了看與謝野晶子。
栗子一直把港口黑手黨認為成邪.教,可如今看來,偵探社才是邪.教雛形。
太宰治:亂步先生已經被洗腦了,與謝野醫生一招都沒撐住,偵探社的未來一片慘淡,最後的清醒人竟是我自己?
好孤單,好無助,好想拖人下水。
我:“我要把推理告訴中也先生,讓委托人知道我的本事。”
太宰治:請加上我!讓我皈依栗子教!(積極舉手)
我噼裏啪啦打字,将細致嚴密、亂步先生都挑不出毛病的推理發給委托人中也先生。
三秒後對方顯示已讀,五秒後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七秒後我收到一串艱難的省略號。
中原中也:“…………”
我只看到了省略號,我沒看到的是,在港口黑手黨的幹部辦公室裏,中原中也雙手抱頭,臉色崩潰。
“要反駁她……應該反駁她……維護BOSS的聲譽是我身為港口黑手黨幹部的職責!”
中原中也一邊給自己洗腦,一邊盯着屏幕上可怖的文字,滿腦子一句話無限循環:
森鷗外是個女裝癖,愛麗絲只是他掩人耳目的借口,他每天穿少女洋裙招搖過市,沉浸在無人發覺的隐秘快感中……
離譜!
離譜,但邏輯毫無漏洞!
人的性癖本就是十分私密的隐私,不可能放在光天化日下探讨,如森先生這般老謀深算之人,他的心裏一定藏着許多事。
因為壓力過大,所以用稍顯變态的方式發洩自己什麽的……不無可能啊!
中原中也瞳孔放空,他不想承認,他居然有點信了。
就……很有道理啊。他們BOSS本來也不是正派人士,一個能坦然說出“我只對十二歲以下女性有興趣”的牢底坐穿發言的黑手黨首領,他是女裝癖有什麽稀奇?大驚小怪。
身為下屬,應該支持老板,鼓勵老板才對!
女裝癖又不犯法,還能推動橫濱經濟發展,好事一樁。
“我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中原中也給自己洗腦,“冷靜點,我受過專業的訓練,我絕對不會當着BOSS的面笑出來。”
黑手黨幹部平息好自己的心情,突然,中原中也睜大眼睛。
不好,他遺忘了一個人!
太宰治比他先一步知道了BOSS的秘密,以他瑕疵必報的性格,港口黑手黨的內部論壇恐怕……中原中也手忙腳亂地登錄論壇,太宰治的賬號早在他潇灑叛逃時便被注銷,但沒人會蠢到認為這位前幹部真進不來。
論壇的底層代碼都是太宰治帶人設計的,他公器私用,毫不手軟地給自己的發帖标紅加精置頂,飄蕩在首頁。
【震驚!獨家揭秘:你不知道的森先生的另一面竟然是……】
“靠!”中原中也罵出聲。
這标題誰能忍得住不點?戒過毒的都不行。
“怎麽辦?”中原中也焦灼道,“我要為維護BOSS的名聲做些什麽嗎?”
森鷗外雖然也喜歡在論壇裏潛水,但他正忙着批示文件,一直到下班前都不會有機會撞見自己社死現場。
下屬告狀?開什麽玩笑,不要命的嗎?中原中也都不打算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之前是怎麽處理針對高層的輿論來着?”中原中也回憶道。
港口黑手黨是個等級森嚴的組織,下屬不僅不敢啵上司嘴,也不敢說上司的閑話。
除非上司先開這個頭。
比如被其他幾位幹部冷嘲暗諷的幹部A,基本是群嘲對象。
大家都知道論壇管理員是太宰先生曾經的部下,鳥都不鳥A,在論壇罵A絕不會被扒馬甲,一個個罵的可起勁了。
再比如登報數次的《森式株式會社疑似黑心企業,高壓工作導致員工跳樓》新聞的罪魁禍首太宰治。
他幹過的離譜事如天上的星星數不盡,大家水論壇時聊兩句也不怕被報複。
這些都沒有參考意義,能被中原中也找到參考的只剩一件事。
港口黑手黨內部火爆周刊——《本周不服輸的中也君》。
由知名作家太宰治主筆,內含大量編造的不實謠言,惡意诽謗占據全文百分之九十九的內容,一周發刊一次,限量搶購,一人限購一本,供不應求。
中原中也惱羞成怒,幾次三番試圖取締周刊發售,都被滑不溜秋的太宰治躲過去,他忍無可忍,請求BOSS幫忙。
森先生當時是怎麽說的來着?中原中也從記憶中提煉當時的畫面:
偌大的首領辦公室,儒雅和善的森鷗外,以及他溫和的嗓音:“難得大家有些娛樂活動,不是挺好的嗎?”
“中也君,不要和太宰君計較。”
中原中也:“……”
他想起來了,當時他深陷輿論危機,卻沒想到森鷗外也是太宰治的忠實讀者,婉拒了他清掃周刊市場的提議。
森先生說太宰治幼稚,讓成熟的中原中也不要和他計較。
“我都被要求不計較,如森先生那般的成熟大人就更不應該計較了。”中原中也緩緩地說。
“給屬下一些娛樂不是挺好的嗎?這可是BOSS的原話。”
天道好輪回風水輪流轉,他不管了!
首領辦公室裏,森鷗外狠狠打了個噴嚏:“阿嚏!”
“愛麗絲醬,我有種不祥的預感。”他搓搓胳膊。
“人家倒是有種會收到很多漂亮裙子的預感哦。”金發小女孩卷着頭發,“中也、廣津先生、還有芥川,都發來了洋裙的訂單。”
“中也君和廣津先生還算合理。”森鷗外大為意外,“芥川君可是開天辟地頭一回,發生什麽了?”
芥川龍之介:在下只是跟随太宰先生的腳步而已(咳嗽)。
三個小時後森鷗外才下班,晴天霹靂已然懸在他頭頂,只等猝不及防将他雷到外焦裏嫩。
讓我們為錯過輿論處理黃金時間的森先生默哀三秒:一,二,三——OK,結束同情。
太宰治心滿意足地放下手機,臉色安詳地仿佛升天,讓我忍不住想給他戴個光環。
“太宰先生,是發生了什麽好事嗎?”
“天大的好事。”太宰治興致昂揚,“對了栗子,既然是和亂步先生聯合辦案,你們這些天是不是都會一起行動?”
我點點頭:“是啊,怎麽了?”
“沒事。”他潇灑地擺擺手,“我怕你一個人在街上被港口黑手黨套麻袋。”
“我和亂步先生兩個人就不會被套麻袋嗎?”我疑惑。
我們兩個好像都不是武鬥派。
太宰治:“兩人要換大麻袋,你們來得及喊救命。”
“亂步先生。”我扭頭看向江戶川亂步,“偵探社有麻袋嗎?”
“有。”江戶川亂步點頭,“剛好夠裝一個太宰。”砰砰,嘩嘩,梆梆梆!
國木田獨步從電腦裏擡頭:“什麽鬼動靜?”
谷崎潤一郎:“亂步先生和栗子一起擡着一只咕蛹扭動的長條形不明生物,丢出門口了。”
國木田獨步:“偵探社有少什麽重要物品嗎?”
谷崎潤一郎:“沒有。”
那沒事了,國木田獨步繼續埋首于電腦,沉迷工作。
谷崎潤一郎四下看看,該工作的人都在工作,多麽和諧勤勉的一天啊。
老實人織田作之助環顧四周,頭冒問號:“太宰呢?”
國木田獨步&江戶川亂步:“偵探社有這個人?”
好一個充滿同事愛的溫暖集體。
将手上的不明物品丢出門外,我和江戶川亂步跨過不斷扭動的人形麻袋,坐電梯下樓。
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是松下宅。
家主離奇慘死,兇手是異能特務科都沒有頭緒的陌生異能者,松下夫人寝食難安,竭力邀請偵探來家中,表示他們全家一切配合,只求盡快破案。
“天色不早了。”我眺望天邊絢爛的晚霞黃昏,“我們要不明天再去吧。”
熬夜破案算加班。
“見不到我們,松下夫人可能會帶着全家到異能特務科打地鋪。”
江戶川亂步倒是很無所謂,“沒關系的,亂步大人一秒就能解決。”
名偵探信誓旦旦,我姑且信一秒。
我們坐上松下夫人派來的車,在夕陽的餘晖中駛向一棟古典大氣的別墅。
“兩位偵探,我們全家都等着你們!”松下夫人一上來便緊緊握住我的手,把我往別墅裏拉,“路上辛苦了,請務必在寒舍用一頓便飯。”
聽到有飯吃,我的肚子不争氣地咕咕兩聲,雙腿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腳步。
我一個人加快速度不夠,被我扯住小披風的亂步先生被迫加速,與我一起化身兩只急行的飯桶。
江戶川亂步:偵探睿智的形象與不屈的品格都被笨蛋吃掉了!
胡說,我很有職業道德的,不然怎麽會拉他下水。
我和亂步先生相鄰坐下,連土匪都額外被分配了一個小席位,面前放着一大碗剝好的堅果。松下家一家四口,松下先生、松下夫人、兩人六歲的女兒與七十歲的老松下先生。
老先生白發人送黑發人,整個人陰郁沉默,松下夫人向他介紹我們時只略掀了掀眼皮,似對來了兩個年輕人感到不滿。
“這就是異能特務科的态度?”他重重怼拐杖,“兩個黃口小兒。”
松下夫人臉色變得尴尬起來,她歉意地看向我和江戶川亂步,“兩位,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黑發綠眸的名偵探手握叉子,完美地連草莓帶奶油叉起一塊小蛋糕,啊嗚塞進嘴裏,嚼嚼嚼。
我呼呼吹散肉排上的熱氣,牙齒陷入肉汁中,入口即化的肉質令我頭頂冒出幸福的小花花:好粗!
“嗯?”我單手握叉,迷茫地問,“你是在和我說話?”
我在腦中拖動進度條,不以為然地朝老松下先生擺擺手:“異能特務科已經盡力了。好在這裏是橫濱,你在東京只能請來未成年偵探,這麽一想是不是心裏好受多了?”
我安慰人很有一手的,老松下先生立刻不說話了,只是顯得印堂發黑。
“請問,兩位偵探有什麽頭緒嗎?”松下夫人忐忑不安地問,“我聽說我先生是在談生意的時候被殺的,包廂裏只有他和港口黑手黨的人。”
這便是委婉的懷疑了。
“請安心,松下夫人。”我放下叉子,正經地說,“中也先生的嫌疑是我親自排除的,你應該知道,死者留下了全屍。”
“如果是中原中也動手,你見到的恐怕只剩一灘肉泥。”
松下夫人盤子裏的肉頓時不香了,她默默改吃蔬菜沙拉。
我掃了一圈餐桌,問她:“恕我冒昧,有哪道菜是豬肉嗎?”
“不,并沒有。”松下夫人回答,“我們一家都更偏愛牛肉,很少吃豬肉。”
“廚房采買的時候,也不買豬肉?”
“那倒不是。”松下夫人如實說,“他們要吃員工餐的。”
松下宅的雇傭制度是包吃包住,除了主人家四口,傭人雇傭另外有員工餐。出于肉價的考慮,傭人們吃豬肉吃得多。
異能特務科的解剖報告只發給了我和亂步先生,松下太太不知情,她怕自己招待不周,連忙說:“我讓廚房幫您加一道肉粥好嗎?很新鮮的豬肉。”
有多新鮮?我對有錢人的生活一無所知,腦子裏浮現出一架直升飛機嗡嗡盤旋在廚房窗戶外,一個黑衣人拉着繩梯,将一盒從荷蘭空運來的鮮豬肉遞給廚師。
松下夫人:“活豬,現殺。”
直升飛機和黑衣人慘敗離去。
我婉拒了松下夫人的好意,讓那只美味的,不,可憐的豬豬再多活一天吧。
比起豬豬還是蛋糕更好吃,我從江戶川亂步手下虎口奪食,搶走他看中的一塊檸檬馬卡龍。
“亂步先生不是舌尖疼嗎?”我有理有據,“馬克龍硬硬的,我幫你吃。”
看在代替品很多的份上,他癟癟嘴,伸手拿走我第二看中的提拉米蘇。
啧,不要把推理能力用在這種地方啊。
“別忘了你的承諾,亂步先生。”我提醒他,“‘亂步大人一秒就能解決’,我錄音了。”
江戶川亂步咬着勺子,明亮的綠眸自信滿滿,“等着瞧。”
松下夫人已經答應,用完餐後将宅子裏所有人都集中到大廳。
這裏的每個人都有機會接觸死者松下先生,與他結下仇怨,江戶川亂步一秒就能判斷出兇手在不在其中——如果不在,我們明天再去松下集團逮犯人。
“爺爺。”六歲的松下小姐蹦蹦跳跳跑過來,湊到臉色陰郁的老松下先生耳邊,“我和你說悄悄話。”
老人勉強露出一個笑,側耳傾聽。
不知聽到了什麽,他本就印堂發黑的臉陡然更黑了。
我和江戶川亂步都注意到他的變臉,名偵探蹙了蹙眉,我趁機把提拉米蘇拖到面前,讓土匪猛啄兩口。
“貴客臨門,怎能深夜勞累?”老松下先生握緊拐杖,用嚴厲的不容反駁的語氣說,“兩位偵探請先在寒舍歇息一晚,明天再忙碌也不遲。”
當事人改口太快就像龍卷風,來不及為亂步先生立下的flag哀悼,緊接着登場的是名偵探大困境之——
“非常抱歉!”松下太太深鞠躬,“我們家沒有客房。”
是的,是沒有客房,不是更戲劇化的“我們家只有一間客房”。
如果是後者,我和亂步先生能找出一萬個漏洞:這麽大的別墅只有一家客房,你逗我們玩兒呢?
“我先生非常非常排斥客人留宿。”松下太太一臉我能怎樣還不是把死鬼原諒的表情,“我們的朋友和親戚也抱怨過很多次,他就是不松口。”
“但是!我們絕對不會讓兩位住傭人房。”松下太太連忙說,“正好她爸爸不在,女兒可以跟我睡,她的房間能空出來。”
我:這和“我們家只有一間客房”有什麽區別?!
有。
至少客房沒有草莓圖案的大床、草莓圖案的枕頭和抱着草莓的大兔兔玩偶。
我和江戶川亂步站在草莓的海洋中,相顧無言,彼此都從對方眼睛裏看出“無語”二字。
沒有“你睡床我打地鋪”的謙讓說辭,倒不是因為我們倆有多舍己為人,而是松下家不愧是大戶人家,松下小姐的草莓床用一句話來形容便是:
我重生了,我從五百平米的大床上睜開眼,這一世我發誓要奪回屬于我的一切……
串臺了,總之,這張床很大,verybig.
“以兔兔為界。”我把草莓兔放在床中間,被分隔來的兩塊區域夠三四個人打滾,“誰越界誰是豬。”
“行。”江戶川亂步答應了,他是不願意打地鋪的,又不是榻榻米,地板硬死了。
我們相安無事,各自睡下,等待明天。
枕頭上有股香香甜甜的草莓牛奶味,聞着讓人犯困,我眼皮越來越沉,不多時便陷入黑甜的睡眠。
草莓兔另一邊,江戶川亂步在琢磨老松下先生突然變臉的事,一定是發生了什麽變故,但今天得到的信息量太少,缺少推理的條件。
他想完案子準備睡覺,腦子裏卻有一個小啾啾似的疑點在提醒他還不能睡,他忘了一件事。
忘了什麽呢?
江戶川亂步躺在枕頭上,看着天花板回憶今天的一幕幕。
從踏入松下宅一直回憶到睡覺前,突然,名偵探瞳孔地震。
他想起來了!他忘記了——
“啪。”
一只胳膊從草莓兔背後伸出來,揪住兔耳朵揉了兩下,手感不對,遂無情地往床下一丢。
草莓兔陣亡,敵軍的攻勢無物可擋,江戶川亂步來不及反應,女孩子軟乎乎的臉頰貼上他的胸口,滿意哼了兩聲。
誰越界誰是豬。
某人真的很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