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試探
試探
“郎君說的,奴婢不是很明白。”溫翎讪笑一聲,不知他此話是否為試探。
裴莳琅自顧自走在前面,讓人看不見他的神色:“沒什麽,魌閣鬧出如此大的動靜,自诩正義之士的撫危樓門徒,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都是些江湖門派之間的鬥争,郎君還是莫要插手為好。”溫翎道。
“小翎兒是在提醒我?”
溫翎想起方才那人,心中澎湃久久未曾散去,面對裴莳琅的戲弄也沒有精力理會:“奴婢不敢。”
…
回到裴府,裴莳琅才發現,側門處停了一輛馬車,算不得豪華,不過看着眼熟。心中已經有了思量,無聲嘆了口氣。
“溫翎。”
“奴婢在。”
裴莳琅沒給她個正眼,只道:“你接下來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停頓了片刻,又道,“本郎君也是。”
溫翎瞧他嘴角挂着牽強的笑,正想說什麽,就聽到從滿一院裏傳出來尖銳的聲音:“我的二郎君啊,您可算是回來了,聽聞前頭出了事,您可傷着了?這些個下人也太不懂事了,這下人随主,沒一個好東西。”
府裏的主子以裴洛寧為首,這般話說出來豈不是在說節帥?
溫翎驚駭的同時朝裏頭看去,只見一身着鴉青色夾襖的婆子走出,她顴骨高,偏偏又喜歡瞪着雙眼,看上去便尖酸刻薄了許多。
見到裴莳琅身邊多了一位美貌婢女,群姑姑也是微微怔愣:“這是?”
裴莳琅一把将溫翎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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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翎一個踉跄才穩住了身子,裴莳琅眯眼看她,她當真沒有武功?
溫翎猜想,此人定然在府中地位不凡,不然怎敢如此說話:“奴婢溫翎,不久前才來二郎君身邊伺候,讓嬷嬷見笑了。”
“你?”群姑姑眼中閃過鄙夷,但是在裴莳琅面前還是不敢造次,“二郎君,殿下可挂念您了,讓老奴帶了許多禮物來,二郎君快随老奴去看看。”
溫翎恍然大悟,此人應當是長公主留在裴莳琅身邊伺候的人,地位自然崇高。
裴莳琅被她簇擁着進了屋,晚棠見溫翎進來,忙将她拉到一旁:“阿翎,群姑姑不好惹,你切莫小心。”
晚棠一副關切的模樣,溫翎用力點點頭:“好,姐姐不必擔心,我會小心應對的。”
晚棠道:“群姑姑這趟回臨京,不僅是受了長公主之令回去禀告二郎君的起居,還帶來了她的侄女。”
“侄女?”
晚棠即将婚配之事府上皆知,裴莳琅貼身婢女的位置就會空缺。群姑姑把自個侄女帶來,幾乎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過如今被溫翎截了胡,後面還不知會如何呢。
“好,我知道了。”
溫翎進了屋,就見群姑姑笑得滿臉褶子,在為裴莳琅介紹她帶回來的禮物。
“這是陛下賜給公主殿下上好的虎皮,殿下一直念着您,這不就讓老奴給您帶回來了。”
“姨母有心了,這樣好的白虎皮,世間罕見。”裴莳琅道。
群姑姑繼續滔滔不絕,裴莳琅難得的耐心聽着。
“哎喲,老奴一高興居然還說了這麽多,瞧我都忘了二郎君剛回來,還沒喝口茶水吧。”
裴莳琅擡手想要拒絕,群姑姑沒給他這個機會:“晨薇,還不快給二郎君奉茶。”
溫翎順着衆人的目光朝門口望去,一美人窈窕而入,腰肢纖細一身粉色裙裝更加襯得美人容貌豔麗,她款款福了身,聲音也似黃莺啼叫般婉轉:“奴婢拜見二郎君。”
溫翎暗笑,群姑姑原來在此等着呢。
裴莳琅一下就明白了群姑姑的用意,嘴角微微上揚,目光閃過驚豔之色:“群姑姑,這位是?府中來了此等美人,本郎君居然不知道。”
群姑姑聽到此話,笑得合不攏嘴:“什麽美人,不過我老奴家的一個侄女。老奴膝下無兒,家裏就這麽一個可心的,這不老奴一問她是否願意跟來西河伺候二郎君,這丫頭說願意。正好二郎君院裏缺人,老奴就擅作主張将她帶來了。”
裴莳琅面露可惜:“群姑姑,你也知道,我喜靜。這溫翎規矩學得不錯,也沒犯什麽大錯。”他的話語中有些躊躇。
群姑姑瞪了一眼溫翎,溫翎只感覺渾身一顫。
“不妨事的,奴婢沒有妄想能在郎君身邊伺候,只要能給奴婢一個容身之所,做些灑掃的活計也無妨。姑姑對奴婢一家恩重如山,奴婢也只想盡孝道,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晨薇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微微弓着身,瞧着好不可憐。
“你這孩子,就是實誠,二郎君不會虧待了你,你就安心吧。”
奴大欺主一詞溫翎可算是明白了,這般說話不就是側面威脅了裴莳琅麽。
溫翎此刻擡眸看向裴莳琅,好奇他會如何抉擇t。
裴莳琅悄然與她的目光對上,那眼裏有好奇也有期待。
“群姑姑為我操勞半生,府裏事務打理井井有條,不如就讓她在你身邊伺候吧。”
這是要将管家之事交出去了?
溫翎震驚,群姑姑陷入喜悅中無法自拔,連連跪謝。
打發了二人出去,屋內安靜了下來。
“你瞧着很是失望?”
溫翎從靠近門的地兒慢慢挪了過來:“二郎君何出此言啊?奴婢明明十分欣喜,您保住了奴婢。”
裴莳琅坐下,将腳高高擡起放在桌面上:“哦?本郎君可真是一點兒也沒看出來。”
“容奴婢多嘴,二郎君為了保奴婢,放權出去,實在不值當。”
裴莳琅好以整暇看向她:“你倒是喜歡自作多情。”
“其實二郎君也并沒有多信任群姑姑,不過是看在長公主的面上。”溫翎悄悄觀察他的臉色,見沒什麽異樣接着道,“其實長公主的初衷自然是為了郎君好,不過也不妨礙下人們的陽奉陰違。”
裴莳琅收斂了笑:“溫翎,你是第一個敢說這種話的人,你當真以為我不會将你趕出裴府?”
溫翎見他雖然面露嚴肅,可語氣并沒有含怒,壯着膽子接着道:“前院掌家之事的人是崔姑姑,又是武安侯府的人,您這般做豈不是與侯爺産生了龃龉。”
“說了這麽多,你還是覺着本郎君應該把你調到滿江院,然後讓晨薇接替你的位子?”
溫翎閉了嘴,裴莳琅每每都能猜中她心中所想,不過還是嘴硬道:“奴婢也是為了您好,晨薇生的又……不錯。”
裴莳琅蹭的起身,莫名将臉貼近她,溫翎猝不及防與他對視,想要後退,卻被眼前人環繞住了腰,使她動彈不得。
“郎…郎君?”
裴莳琅笑得不懷好意:“可本郎君還是覺着,小翎兒瞧着更順眼些。”
眼前男子面如凝脂,眼如點漆,像是神仙一般的人。那雙眼含笑望着你,紅唇翕動似是蠱惑人心的精怪。
“郎君…”溫翎呢喃着,腦海中卻閃過另一張出塵的臉。
裴莳琅蹙着眉,看着她愣愣出神,顯然她現在想着的人,并不是自己。
裴莳琅忽感無趣,松開了她:“這些事還用不着你個奴婢教我,滾出去。”
溫翎耳後發熱,咬牙道了聲是,慌亂逃離。
在暗處,一雙眼格外漆黑:“主子。”
裴莳琅背對着他:“如何,可有收獲?”
那人半晌沒有出聲,裴莳琅便知曉,這一回恐怕又是竹籃打水。
“罷了,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真這般大膽,阿舅那邊你派人好生看着。”
“是。”溯洄從暗處擡起眼眸。
…
翌日巳時三刻,溫翎正起身出門,就見到晨薇花枝招展地走向主屋。
晨薇正打算敲門,卻被一只手攔下:“晨薇娘子,不知一早來此有何貴幹?”
晨薇看向來人,微微驚愕,昨夜溫翎一直低着頭倒是沒看清她的長相。晨薇自诩生的不錯,可今日一見,一種名為嫉妒的心情油然而生。
“溫姐姐,晨薇昨夜走的匆忙,還沒和二郎君道聲謝。”晨薇面帶微笑,謙遜有禮。
“這個時辰二郎君怕是還在睡着,他不喜有人打擾。晨薇娘子不如晚些再來?”
晨薇就是想趁着裴莳琅沒有起身,好上前伺候。誰料溫翎如此咄咄逼人,倒是顯得她心懷不軌了。
晨薇嗔怪拍了自己一下:“瞧我,初來乍到,不知主子的習慣。還多謝溫姐姐提醒,不然妹妹我可是要犯錯了。”
晨薇的聲音甜膩,溫翎同為女子也是聽不慣這等聲音。
待晨薇依依不舍離去,醉山也在此刻回了府。
“溫翎,你在這幹什麽呢?”醉山見她站在門前,不解問道。
溫翎想到昨夜裴莳琅莫名的發怒,連忙道:“昨夜我惹了郎君不快,你去幫我給郎君順順氣兒,讓他別和我計較。”
醉山點頭:“那你可離遠些,莫要牽扯到我。”
“诶诶,那我先去準備午膳。”溫翎好似得了赦免令,一溜煙跑遠了。
醉山見她走遠,才推開門。屋內裴莳琅早已起身換好了衣服,坐在書案前百無聊賴地翻着書冊。
“查的如何?”
醉山快速關上了門,順手給裴莳琅斟茶:“二郎君,溫翎的身份确實無疑,只不過…”
裴莳琅坐直了身子道:“不過什麽?”
“溫翎幼時丢過。”
這事還得從溫翎出生時說起,溫父滿腹經綸,深受臨京才子們的愛戴尊崇。也娶了自己恩師的女兒,不過一年便生下女兒溫翎。
溫母産後身子一直不好,溫翎剛滿周歲便撒手人寰。留下父女二人相依為命,溫栉教書育人,對于女兒的照顧有所欠缺。
家中仆婦一個不留神,年僅三歲的溫翎就被拐子拐走了。
溫栉散盡家財,終于在七年後,在一處青樓窩點找到了溫翎。
尋到溫翎時,與她走丢的地方相差千裏,更不知這些年溫翎是如何颠沛流離度過的。